那铁尺又长又宽,浑然黝黑如墨,仿佛能够吸收光线一般,夜晚几乎就看不到,白天扔在地上,倒是很突兀显眼,硕大一条摆在那里,一点都不像兵刃,更像粗糙铁石多些。
莫为捡起铁尺,愕然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它,所以我才能长久练功没有心魔?”
杨暮秋点点头说道:“我是这么猜测的,因为你们落雨剑派也没有能影响他人心境的功法,那自然便要着落在这些外物上面。”
“可我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是能压制心魔的。”莫为有些难以置信。
“那是你孤陋寡闻了,”杨暮秋撇撇嘴,说道:“就说我知道的,这世上就至少有好几样东西是能压制心魔的,只不过能有这样奇效的,只怕只有你手上这个稀奇古怪的大家伙了。”
莫为重新审视手中铁尺,这把兵刃伴他多年,朝夕相处、从不离身,若说自己进境神速是由此而来,倒也说得过去,这东西又厚又重颇有古意,说它是件至宝倒也颇能唬人,只是……
“这事倒也不难验证,你说你到崖边打坐就已经变化明显,那咱们不如试试,到底我练功没有心魔是否因此而来,一试就能知晓。”
“怎么试?这里就这么大的地方!”杨暮秋环顾四周,两人所处崖顶不过四丈方圆,从崖边到石壁也就两丈长短,自己昨夜坐到崖边已是极限,莫为还准备怎么试?
莫为也不说话,转身面向石壁后退两步,随即猛然高高跃起,手中铁尺倒持,猛力贯入岩石之中。
那铁尺全部没入岩石,只留剑锷前寸许长度在外,杨暮秋看得目瞪口呆,她早知道莫为功力深厚,但深厚到这个程度,就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以铁尺如此坚硬,自己全力施为,大概也能崩碎岩石刺入稍许,但像莫为这样,竟然能一下子刺进去这么长一段,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金铁入石,越往后所需劲力越大,尤其这种一次性贯入,不是劲力刚猛无俦,根本就难以做到。
她看着莫为的眼神都开始不一样了,莫为却毫无所觉,只是呆呆看着自己手心,半晌才道:“这石壁有古怪……”
杨暮秋不明所以,只听莫为又道:“这块石壁,厚度大概只有七寸左右,里面是空的。”
杨暮秋眼中的小星星瞬间就消失不见了,“才七寸啊?”
“什么?”莫为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
“没事没事……”杨暮秋随便摆手,忽然回过神来,“你说什么?里面是空的?”
莫为轻轻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本来没想插这么深的……”
以他内力修为,刺入岩石两尺左右倒也平常,如此全部刺入,却是从未有过,尤其他之前用力极大,哪想到里面竟是中空,若不是及时收力,只怕整个人都要冲破进去。
“难道是仙人洞府?会不会有武功秘笈,很多金银财宝?”杨暮秋眼中又泛起了小星星。
莫为一愣,随即笑道:“哪里那么多仙人洞府,我看更可能是座古墓。”
“啊?古墓?”杨暮秋一愣,“埋死人的?我的妈呀!”
她叫着跳了起来,还没等真正害怕,忽然说道:“埋死人的就一定会有陪葬品,能在这样一座山里面挖座古墓出来,一定是有钱人!来吧,咱们把它挖开,看看有没有钱——不是,看看有没有仙人!”
莫为无语至极,翻了个白眼说道:“真要是古墓,咱们还是不要打搅的好吧?尤其咱们现在正在逃难,这石壁上凭空破出个大洞,魔宗的人怎么都知道咱们躲在这里了。”
“咱们进去后,捡一些碎石头把洞口堵上就行了!”杨暮秋跃跃欲试,四处寻找起石块来,“石块不够,咱们用枯草也行,你看这石壁上本来就长了不少枯草!”
“人死为大……”
“哎呀!他就是在天有灵,也会希望咱们继承他的衣钵,将他的钱——不对,他的武功发扬光大的!”杨暮秋眼中全是金元宝,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意思。
“你不怕里面有死人么?”莫为很是无奈,他也看出来了,杨暮秋和一般的世家大族小姐不太一样,对钱真的很看重很在乎。
“死人……死人有什么的,对吧!你不怕死人的吧?”见莫为点头,杨暮秋这才虎着胆子道:“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我多烧些纸钱给他!钱能通神的嘛!再说了,难道你就不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吗?”
莫为摇头笑道:“能有什么,没准就是个天然石窟呢!”
“那可说不准!那么多英雄侠客坠落山谷都有奇遇,咱们虽然是爬到了高处,也说不准就能捡到什么武功秘笈、绝世兵刃呢!”
“哪里有那么多奇遇……”
“行啦行啦!你到底上不上,你不上我上了!废话那么多呢!”杨暮秋不耐烦起来,不过三四寸的厚度,里面又是空心的,她有信心自己也能做到。
“我上,我上,我上还不行么!”莫为拗不过她,回头看了眼崖下,这才重新跃起抽出铁尺,电光火石间重新插入,随即不断抽刺起来。
初时他还借着铁尺撑着向上跃起,在向下坠落之前更换位置刺入,随着刺出的小洞越来越多,已再无着力之处,他便高高跃起,借着下坠之势,一招“漫川风雨看潮生”,铁尺灿然飞舞挥出朵朵剑花,击打在几乎被戳成筛子的石壁上。
小洞之间残留的石块被铁尺点中,化作纷飞齑粉坠落于地,杨暮秋捂住口鼻退到崖边躲开碎石,见莫为一脚踏在石洞下缘稳稳蹲在洞口,便大声喊道:“别急着进去,先通通风再说!”
莫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扫了扫面前浮尘,这才钻入石洞。
杨暮秋也不着急,抽出宝剑在崖顶削了些枯草,用昨日那绳索缠紧,一切布置妥当,这才飞身跃起攀住石洞下缘,将那枯草团堵在洞口,朝里面钻了进去。
石洞开得不大,大小只容一人进出,杨暮秋手上摸着光滑石壁,心中暗自佩服莫为武功修为高明。
这般捅破石壁,若是自己手持铁尺这样的厚重兵器,只怕岩石都是崩碎的,根本不会有这样整齐的切口。能留下这样的切口,那莫为出手的瞬间就一定劲力极大且速度极快,尤其刚才那一幕,墨色剑花舞出数十朵,将镂空石壁彻底击碎,这份眼力劲力,都不像是莫为这样的年纪能有的。
石洞中昏黑一片,杨暮秋不敢轻易跃下,等莫为在下面燃起了火折子,这才细细打量起来。
这是一间极其宽敞的石室,布置却极为简单,一桌一椅一张石床,除此外别无他物。
石桌石椅石床都切削得极是整齐,摆放在东南一角,留出一大片空地来。
石室极高,石洞位置距离穹顶还有段距离,距离地面却也将近两丈,杨暮秋看准莫为留在地上的脚印轻轻跃下,神情极是戒备。
石室并不憋闷,显然另有通风孔道,只看桌椅床榻上面满布灰尘,便知此地通风极好。
莫为收起铁尺,轻声说道:“这石室墙壁如此光滑,只怕不是天然形成的。”
杨暮秋环顾四周,这才收起宝剑,疑惑问道:“这里无门无窗,却不知道是从哪里进来的。”
“一定有隐蔽的入口,只是咱们没发现罢了。”莫为环顾四周,用手中火折子点燃四壁上的铜灯。
一盏油灯亮起,杨暮秋终于敢动弹了,她走到一堵石壁旁边,仔细看着铜灯里的灯油,惊讶说道:“竟是上等的鲸油!”
莫为一愣问道:“什么精油?”
“这种油产自南海,据说是巨鲸内丹所化,燃起来会有异香,我爷爷闭关的地方就是燃的这种油……”
杨暮秋随手拂过石桌,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尘,也不知这里沉寂了多少岁月,便感慨说道:“看这灰尘怎么也得百八十年了,那时候就用得起鲸油,这里的主人一定了不得!”
她眼睛放出光来,“好好找找,这里一定得有不少宝贝!”
莫为留下两盏油灯未点,笑着说道:“这里积了这么厚的灰尘,自然另有机关出入,咱们好好找找吧!”
杨暮秋拿起石桌上的一个瓷碗,细细擦拭半天,这才惊声叫道:“这个像是秦汉时的古物!”
“这个也是!”
“呀!这个竟然是玉质的!一定会很值钱!”
莫为不理她在那里大惊小怪,随着两人拂去灰尘,石室里的东西渐渐显露出来,桌上有杯有壶,那壶竟是碧玉所制,形体不小,想来当初制成时所用的玉石也必然不小。
石床上有早已烂成飞灰的被褥痕迹,灰尘下面,有一卷摊平的竹简,串联的麻绳早已化为尘土,只留下竹简并排摆在那里,述说着岁月的无情。
“这里有字!”
杨暮秋转了几圈再没发现什么,百无聊赖四处闲逛起来,走到那片空旷之处,这才发现不对。
莫为起身过去,一脚踩下,也察觉出不对来。
这块空地过于巨大,占了整个石室的九成,两人早觉得这里有些古怪,却不成想古怪竟然在地面之上、灰尘之下。
年深日久,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尘,将那原本丘壑不平的地面彻底抹平,不是脚踩在上面,只怕很难发现这些凹陷之处。
莫为提起右脚在地上轻轻剐蹭,半晌后露出地上一个硕大文字来,他自幼习武,少年离乡,虽然粗通文墨,却不认得篆体字。
杨暮秋凑过来说道:“这个是‘义’字。”
两人各自划开尘土,不一会儿,一篇文赋彻底显露出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