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达完召李仲道回京的旨意,泰康帝终于回到龙椅上,落寞坐下。
良久良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或许他只是觉得有点累了。
“人皆养子望聪明,人皆养子望聪明,哈哈哈哈!”
突兀的歇斯底里狂笑,在乾清宫里回荡。
吓得宫里人瑟瑟发抖,不敢东张西望。
那笑声里,仿佛藏着无尽的凶狠与疯狂。
……
被泰康帝打发回家的八皇子,神情郁郁的回到了自己位于内城的八皇子府。
一路上他都在回味着临走前,自己父皇那一抹失望的神情。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演这一场戏。
他不明白自己父皇和自己外祖父之间,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他不明白文采风流的李仲道,为何会是一个鹰视狼顾之辈。
但京师的气氛变得异常怪异。
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强烈压抑感。
他还是能感觉得到的。
毫无疑问,他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这样的气氛。
不想看到自己的两个亲人勾心斗角。
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像个蠢货。
大家都好好的不行吗?老惦记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他虽然才十八岁,但已成亲两年。孩子都已一岁大。
但所有人仍把他当成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子。
“回来啦?”
回到书房,脚刚迈进,书房里传来八皇子外祖父程蕴,那醇厚的声音。
目光看去,便见这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气定神闲的坐在太师椅上。
温和的望着他。
“回来了。”
八皇子点点头,垂头丧气的坐在你一直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碗,囫囵喝了几口。
“看来是失败了,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程蕴并不在意自己宝贝外孙的失礼,他也端起自己的茶碗,抿了一口,询问道。
“前面都挺好,我能感觉父皇很高兴。”
“问到我见没见过您时,父皇情绪就有点不对了。”
“关键还是李仲道的看法问题。”
“父皇不但问我对李仲道怎么看,居然还问我,李仲道怎么看我!”
“奇了个怪,我又不是李仲道肚子里的蛔虫。”
“我怎么知道李仲道怎么看我?我跟他又没交情!”
八皇子愤愤开口,一副很受委屈的模样。
“哎,殿下。你应该告诉你父皇:我无需在意李仲道怎么看我。”
“你父皇刚强了一辈子,是个不会低头的人。”
“所有想逼他低头的人,都已经死了。”
“李仲道的问题你也不用管,这小贼在你父皇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程蕴摇头一笑,娓娓道来,很有耐心。
“我想不明白。”
八皇子闻言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开口道,
“很多事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京师变成这样?为什么您和父皇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您和父皇,都对李仲道这么忌惮?”
“李仲道诗词天赋旷古绝今,但说到底只是一介文人墨客。”
“他这次在中平银矿办的事也很漂亮,说明他很有才干。”
“为什么您会觉得一切都是李仲道引发的?”
听完八皇子的抱怨,程蕴依然不骄不躁的笑了笑:
“殿下,你不明白是对的。”
“没人是生而知之者,事情会教会你明白。”
“你年未弱冠,还有的是事情要经历,有的是时间去琢磨体会。”
“我现在便是讲清楚,也只是我这个老朽的糟烂故事。”
“你不会感同身受,只会恶心嫌弃。”
八皇子听不明白,但能感受到外祖父浓浓的舐犊之情。
想及刚才程蕴所言,他连忙惊慌问道:
“您刚才说,我父皇是个不会低头的人,所有想让他低头的人,都已经死了。”
“那您……”
程蕴向八皇子投去一抹赞许的笑意:
“自己明白就好,不要讲出来。”
“明日随我去运国公府和保国公府,拜会两位国公。”
“我们需要做些准备了。”
……
所有人都在做着准备。
赞国公李青这个被动沦为众矢之的老三,当然也不例外。
自与俞香莲这位名义上的赞国公夫人见了一面后,他便再也没入过城。
他在等一个机会,不是要证明自己有多了不起。
而是要告诉所有人,他失去的,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没人可以把他像狗一样作践,便是皇帝也不行!
“兵者诡道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故能而示之以不能,用而示之以不用。”
“你的江山是我替你打下来的,我也同样能给你毁了。”
站在大帐里,李青目光幽深的望着不远处那座名为永安的大周京城。
在这大营里,没有赞国公李青,只有常胜将军李青。
“将军,城外三大营的兵马,已经打点好了。”
“不出意外,平津的两万人马,也会在不久后进京。”
心腹左长春大步走进大帐,像李青禀报道。
李青闻听此言,收回思绪,想了想道:
“注意动静别闹得太大,泰康可在这里面掺了不少沙子。”
“明白,将军。昏君的那些人,不是酒囊饭袋,就是一身反骨。”
“属下保证给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左长春自信的道。
看着心腹的模样,李青颇为感喟,叹息道:
“长春,这些年委屈你了。”
“你放心,这次咱们好好大闹一场,给这大周换个姓氏。”
“你也捞个国公坐坐,左家一门双国公,与国同休!”
“属下不委屈!属下这条命,是将军当年拼死闯阵救回来的。”
“便是将军让我立刻去死,我也没二话。”
左长春红了眼眶,动情的道。
“哈哈哈,好!”李青闻言大笑,想了想又道,“现在城里是个什么情况?”
“回禀将军,之前我们动向,果然引起昏君警觉。”
“但我们的服软做得很彻底,城内的一众文武,这会儿都收到了拜礼。”
“只是中平山那头,情况还是未知。”
左长春的回答,让李青皱紧了眉头。
“中平山那头不用怕,我了解泰康,就像他了解我一样。”
“他一定会动李仲道这颗棋,他太自信了。”
“骄兵必败,明日以我的名义给程蕴府上下拜帖。”
“咱们不妨装得再孬一点。”
李青话说完,左长春领命而去。
独立大帐中的他,眼底划过一丝惭愧:
“道儿,别怪爹心狠。要怪就怪你亲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