鹑尾平静招呼着。即便这么昏黄光线下，鹑尾也始终不放弃那扇跟癞蛤蟆似的巨大墨镜；他神色平静让张野坐下，一边熟练地倒了杯酒给自己满上，让张野莫名觉出一种像文艺导演那般沉淀过后的平静感。

好似历经沧桑颇有故事。

flower没看鹑尾，直接自顾自走到罗浮梦旁边坐下；张野跟着坐到罗浮梦另一侧空着的座位，恰巧被虚中子和罗浮梦俩兄弟夹在中间。一桌子人坐成鹑尾·空位·虚中子·张野·罗浮梦·flower的圆圈。

张野这才转过身去看，发觉妹妹flower看起来其实也就比罗浮梦大几岁的样子；好似玉米棒子清瘦的罗浮梦是一行人当中看起来年纪最小的，怎么看都像是初中还未发育完全正在抽条的男生，青涩而怯生生。

张野见饭桌氛围还行，笑着开口问：

“罗浮梦，你多少岁来着？”

flower听见这句话，最先横过眼来看着张野；张野没反应过来，只觉小疯女眼神看似平静实则闪动深意。

是不是这句话问错了？

张野终于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鹑尾墨镜忽然抬起头朝向张野方向；虚中子也抬起头眼神闪烁、将说未说的模样；倒是被问话的罗浮梦一脸坦然，歪着头想了想，对张野露出抱歉的微笑：

“大哥，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看起来很像13岁。对吧？”

张野被这答案微微惊了一下。

什么叫不知道自己多少岁…？

罗浮梦自然看起来很像13岁啊。但，不知道自己算多少岁这句话，实在是让张野有点愣住了。

他忽然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虚中子和罗浮梦那晚，他隐隐猜测过虚中子或许是个“人机”，毕竟看似比较活跃、能说会道的虚中子，实则总给他一股在模仿人类的感觉。

或许罗浮梦也是个类似的“机器人”？

张野想到这，心中微微有了答案。从前在平行世界上看过的影视剧再度帮了他一个大忙——或许罗浮梦和虚中子两人，会是仿生人？

因为造出来时躯体的年龄便已经达到当前程度，但出生时间确实又远远匹配不上当前外表——所以才不知道自己算多少岁么？

张野还没来得及回话，flower便直接冷冷出声道：

“十八公失忆了。你们都知道啊。”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点了点头，没多说。

张野低头喝茶，只觉得饭桌氛围瞬间冷却下来。

刚刚那句无心问话，竟让其余三人都冷下来了么？他们在想什么？

他趁着喝茶的空隙，不着痕迹轻轻移动视线观察虚中子和鹑尾；然而眼睛刚刚扫到鹑尾身上，却发觉墨镜也抬起来直直对准自己。

鹑尾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却说了一句让张野完全想不到的话：

“十八公，你…觉醒神通了？”

这话一出，虚中子、罗浮梦和小疯女三人眼神立刻齐齐投向张野；兄弟俩的眼神是兴奋，小疯女flower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欣喜与崇拜。

张野听见这句话，心却“咯噔”一下——漏了一拍。

自己还没有和银河尘埃透露过有神通觉醒吧？

更何况他也没有向裂幽府安保局系统申报自己有了神通啊。目前只有第一小队的缉妖客几人、顶多加上个高军知道他觉醒神通，且张野对外一致宣称尚未摸索清楚是和神通——

银河尘埃怎么这么快又知道消息了？

难不成，裂幽府安保局里，处处都是银河尘埃眼线么？

一念及此，张野顿时心惊。

他没说话，但鹑尾却似乎以为张野对此很是介意，墨镜难得往下挪了挪，露出半截粉色刀疤和一半眼珠子；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张野更加意想不到：

“你别多想。这是老板告诉我的，老板就是让我问问你有没有摸索清楚自己的神通是什么。老板还提醒过我了，如果你不想说，暂时不必说；届时再私下里和他说就成。”

张野表情依旧保持平静，心里却思绪翻飞——

这话信息量可太大了。

原身张野在银河尘埃组织里的地位竟能有这么高？

在张野设想里，一般情况下，作为一个组织的成员，势必是要对组织公开自己所有秘密不能有所隐瞒的；更何况还是神通这类事关重大、很影响任务开展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组织会不调查清楚、会不干涉过问。

然而鹑尾这话却分明表现出老板对张野的特殊优待。

张野心中不解，越发疑惑银河尘埃的老板到底是谁、和原身张野有何关系；但他表面上依旧控制表情，只是对鹑尾露出淡淡一笑。

旁边的虚中子很合时宜地补充了一句：“大哥，你不仅是十八公，嗯…也是我们银河尘埃的公子呐。张公子，张少爷，张…还有什么来着？”

张野听出虚中子是想告诉自己在银河尘埃里的地位超然。只不过，虚中子模仿人类开玩笑的语气还没模仿到位，说出张公子、张少爷这样的词汇时，总显得太过于轻佻和阴阳怪气，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是在故意调侃。

flower冷冷打断：“油嘴滑舌。”

虚中子的小胖脸原先还眉飞色舞，顿时卡壳住，低下头干巴巴喝茶。

“吃饭。”

flower又是一声令下。

就连鹑尾都没有丝毫反对。即便雪腴此刻还没就位，但大家都听flower的；本被flower一句话说得沉默的虚中子登时又眉飞色舞起来——他喜欢吃新鲜的炒菜。有美食，他似乎便觉得生活格外精彩。

……

一顿饭就这么吃下去。

一直到快收桌儿了，雪腴都没回来。

张野不愿去问；其余几人都似乎认为没什么关系。更别提flower，若是问起雪腴，她脸上必然冷若冰霜。

然而，海苔酒馆之外，一处无人小院落内。

雪腴正倚靠在一面灰墙旁，她眼前是神经网络显示屏，明显正与人进行通话中。

声音依旧魅惑，但开口说的，却是：

“已经给张野身上安装了血磁芯片了。”

一道明显利用电子设备转换过的中性声音缓缓自雪腴耳边响起——

“很好…只要捉到他，那么，我的大门将为你敞开……”

“你一定也很期待，来到我们的【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