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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王者的形象

我朝思齐十五年九月初十寅时

爱一个人,如果对方遇到危险,自己是否该义无反顾地救她?还是该权衡利弊得失,再决定要不要以身犯险?

爱是一种激情,还是一种精打细算的结果?

特别是倘若自己身负江山社稷安危,是否更该以天下为重,不能为私情冒任何风险?但如此一来,自己会不会逐渐丧失了冒险犯难、不计任何代价的勇气?

一个不敢冒险、害怕失去、缺乏勇气的皇帝,会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吗?他能让人民过上像天堂一般的日子吗?

太子怀疑自己正走在错误的道路上,一点一滴地丧失敢于拚搏的勇气。

从太子妃母子困于火场,自己却从未想过冲进去救人,太子就蓦然惊觉,自己是否已经丧失为了护住所爱,不惜牺牲一切的决心。

自己真懂爱吗?所谓的爱民如子,会不会只是自己在自欺欺人?

于是,他以微微颤抖地语气问太子妃:“妳看我会真的爱民如子吗?我会为了百姓,宁愿豁出自己的性命吗?”

太子害怕极了,害怕自己长久以来,要让百姓过上像天堂般日子的信念,只是一种障眼法,企图蒙蔽世人,让世人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但其实自己跟皇家所有人一样,只是一个自私、冷酷、无情无义的主子而已。

太子妃似乎也感受到了太子的恐惧,她紧紧握住太子的手,坚定地回说:“殿下定不会置天下苍生于不顾的。”

太子妃如此响应,倒也不单纯只是想安慰太子而已。她自十五岁嫁与太子,就知道太子一心想为民谋福利,那是股发自内心的热情,决计骗不了人。

为了税收的问题,如何能更公平合理?太子可以跟群臣讨论三天三夜不睡,但陪伴自己插花,可能一刻钟不到就睡着了。

你说太子不爱自己吗?那倒不是!太子只是有一种异乎常人的大爱,他爱所有人,不分男女、富贵贫贱,他真心希望大家都能幸福圆满。

至于只是针对一个人的小爱,太子就有点大而化之了。跟对众生的大爱相比,感觉似乎就是少了一点激情。

好比吃东西,太子会渴望了解家家户户的主食是甚么?吃得饱吗?营养够吗?至于自己跟隽哥天天吃的主食是甚么?营养够吗?太子似乎从未关心过。

你说自己会因此吃醋吗?那岂非要与天下人为敌,自己没那么不自量力。

况且太子如此做,反让自己感觉十分轻松写意,若是太子天天对自己嘘寒问暖,那才真叫人感觉压力沉重,透不过气来呢!

不过,太子妃从未有机会跟太子透露自己内心的想法,以致太子一直纠结自己未能毅然决然冲进火场救人,在保护自己所爱方面,被黑衣人比了下去,甚至还因此怀疑自己其实不懂爱,未必真能爱民如子。

太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自惭地说:“无论如何,妻子、孩子都要别的男人保护,我当时真是羞愧得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就钻进去……”

太子妃将太子的脸捧在自己手心当中,温柔地说:

“殿下千万别这么想。殿下的命属于天下所有人,不能只为臣妾一人。”

“一个男人只顾为自己的妻儿赴汤蹈火,但却对天下黎民百姓的生死无感,那就真是把自己活得渺小了。”太子妃继续说。

“臣妾也不喜欢一个男人心中只有臣妾,天天围在臣妾身边团团转。”

“殿下,您知道吗……”太子妃怜惜太子披头散发的样子,温柔地帮他整理着。

“臣妾喜欢殿下胸怀天下、志在四方的样子。时时以天下苍生为念,而非只关心臣妾吃得好吗?睡得好吗?”

“臣妾喜欢跟在殿下身边救国救民,不喜欢殿下跟在臣妾身边,二人如胶似漆,寸步不离。”

太子妃一口气说了许多,希望太子了解,自己真的不介意太子未舍身救自己跟隽哥。太子的命属于天下人,而非自己。况且自己喜欢的是胸怀大爱,为国为民的太子;而非眼中只有自己,爱自己甚于爱所有人的太子。

太子似乎逐渐了解太子妃的心意,心中虽感欣慰,但也充满愧疚,从某个角度来看,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好丈夫,幸亏太子妃体谅自己且心胸开阔,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太子眼中不禁泛起泪光,太子妃不舍,边帮忙擦拭边说:

“让百姓都能过上像在天堂般的日子,殿下感觉欣慰,臣妾感觉与有荣焉。隽哥也会以殿下为傲的。”

太子妃在宫中一向以贤淑著称,连皇上都对她赞誉有加,自有一定的道理。

太子妃国为重、家为轻的处世态度,让她在宫中应对进退,自然流露出一股雍容大度,是后宫女人的典范。

皇上就经常希望透过对她的褒奖,提醒所有妃嫔,凡朱家子孙都先有国才有家,进了朱家的门,若不能有此觉悟,并以此为荣,就该趁早出宫才是。

很多人都羡慕首辅大人能教养出这么一个好女儿为家族争光,时常登门求教,不过,总是三言二语被打发,首辅大人总是说:后妃地位尊崇,在那个位子的立身处世是无法教的;因为在那个位子上,人无定性、行无定法。

换句话说:想成为一个好的后妃,没有甚么金科玉律。妳温柔婉约也好,凶狠残暴也罢,只要能统领后宫,协助皇上治理好国家,让百姓衣食无虑就好。至于妳是甚么样的人,还真没人在乎,请问:这要怎么教?

别看太子妃目前风风光光,但说不定哪天就被千夫所指、打入冷宫,太子妃那套不一定真管用,想在后宫安身立命,真的没有金科玉律。不过,任凭首辅大人说破了嘴,众人还是不相信,认为首辅大人只是藏私,不想教罢了,首辅大人也只能徒呼负负。

“殿下才是我们家的主心骨。”太子妃斩钉截铁地说。

一个家必须有一个主心骨,也只能有一个主心骨,然后全家围绕着他运行,展现出和谐、秩序与互补。

太子有些不舍:“但是苦了妳了。嫁给我,妳真觉得幸福吗?”

太子妃露出难得的笑容说:“能嫁给殿下,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殿下还记得我们的新婚之夜吗?你被父皇罚跪在干允宫整整一夜,我也坐在床上足足等了一夜……”

二人回忆起从前,均感难能可贵。一个说得历历在目,一个听得兴趣盎然,一切似乎就发生在昨天。

太子妃脸上洋溢着幸福,她继续说:“但当时我一点都不生气,反而非常着急;从那时起,我就很确定:我需要殿下的时候,殿下未必能在我身边,但殿下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要能在殿下身边,这对我来说,就是幸福。”

太子妃将自婚后即想说但却未说出口的话。一口气全说了出来,虽然有些害臊,但却是肺腑之言,旁人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反正自己的幸福就是能陪太子在天堂路上勇往直前。

景玉就曾问过自己:“除了太子的理想,太子妃自己的理想呢?太子妃自己想做甚么?”

太子妃听到景玉这么问,惊讶得合不拢嘴来,她说:“我跟太子结为夫妻,二人就合为一体,怎会有太子想做跟自己想做之分呢?”

太子当然不知道这些过程,他只是第一次听太子妃提起当年新婚之夜的事,从不知道她竟对自己支持至斯,跟她相比,自己实在远远不及,他惭愧地说:

“很多时候,我都没能把你们母子摆在第一位,我其实一直很自责。”

没想到太子妃立刻接着说,彷佛这些话均已想过千遍万遍,她说:

“这样才对啊!殿下这是在学着要当一国之君呢!家人在天下苍生面前,根本就微不足道。”

这可能是太子夫妇成婚八年多以来,聊得最深入的一次。太子妃其实早已很清楚太子的心之所欲,他在乎甚么?不齿甚么?全都了然于胸;但反过来,这却是太子第一次来到太子妃的内心世界,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掌握到太子妃在乎甚么?不喜甚么?太子妃的心彷佛触手可及,太子充满了震撼。

原来自己从未认识过若儿。

如果不是今天遇刺,情况危急,夫妻二人必须尽快找出应对之道,恐也无法聊得如此深入。太子从不知太子妃喜欢自己甚么?看上自己哪里?觉得自己有甚么优点?如今听完太子妃一席话,不禁心头狂喜,感觉有些飘飘然。

不过,很快地,太子又回到现实,他忧心地问:

“我若失去太子之位,妳会害怕吗?”

太子妃一心想协助自己,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但若事与愿违呢?自己若失去太子之位,甚至可能连累太子妃母子,就像今天一样,太子妃想过吗?还愿意一直支持自己吗?

没想到太子妃依然毫不犹豫地回答,彷佛已想过千遍万遍,她说:

“一点都不害怕。我知道:殿下是求仁得仁,又有何惧?殿下去哪?我就去那!”

太子一把抱住太子妃,吓了太子妃一跳,他紧紧搂住太子妃,感觉如释重负地说:“有妳这句话就够了!”

太子天天跟父皇斗、跟兄弟斗、跟群臣斗,就是希望唤醒大家,莫忘太祖皇帝的遗训,一切均需以民为重,哪怕因此失去众望,丢了太子之位,亦在所不惜。

如今听闻太子妃愿跟自己赴汤蹈火,水里去、火里来,不会有任何迟疑,自己虽感如释重负,但也不能对太子妃母子的安危,完全置之不理,于是他说:

“今天有许多事,都非常凶险,偏偏又有人要对你们母子不利。”

太子迟疑了一会,嗫嚅地说:“我想请他来保护妳们母子,妳看……”

太子本想请情敌来帮忙照顾自己老婆和孩子,他也一直犹豫着,这样合适吗?应该吗?是男子汉所为吗?是将来可能君临天下的东宫所当为吗?

太子一直被此问题困扰,但自己若要处理难民等问题,实在分身乏术,因此想跟太子妃商量,事急从权,这或许是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料太子妃未等自己把话说完,即坚决地说:“万万不可!”

太子妃认真地看着太子说:“殿下如此做,将会被天下臣民耻笑,臣妾绝无法接受。”

太子尝试想解释:“大家会体谅我的,若非我已走投无路……”

太子妃再度打断太子的话:“殿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您已无路可走。”

太子妃整理了一下太子的衣襟,让它看起来又直又挺。

太子妃说:“殿下永远都是胸有成竹,进可攻,退可守的样子。”

太子妃又再轻轻抚平太子衣襟上的皱痕,然后看了看,才满意地说:“即使要牺牲我跟隽哥的命,也必须将殿下王者的形象维持下去。”

太子有时真的怀疑,若非自己横插一脚,太子妃跟黑衣人是否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二人身上都有一个特质,那就是完全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照亮所爱之人。

自己是否根本就配不上太子妃?黑衣人才受得起太子妃的爱?

太子正在心神紊乱之际,突闻门外传来隽哥的声音:“启禀父王,忠诚伯府千金到。”

太子一怔,见太子妃正深情地看着自己,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太子心想:看来若儿心意已决,自己必须再想其他办法。于是,他牵起太子妃的手,二人一起端坐到床前,然后他朗声说:

“快快请进。”

只见殿门被人推开并发出嘎……的一声长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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