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拂，时有云朵遮住了月亮，园中清幽，偶有萤火四处闪烁。姜正清斜靠在凉椅之上，一手抵着头，另一手轻摇着蒲扇，双眼微闭，似在沉思又像是在休息，尘凡在其旁边的凉椅上躺着，有模有样的学着他的动作，只是奈何人太小，一个不注意便滑倒在了椅座上。

宁静在这一刻被打破，姜正清叹息一声，心中也对这不省心的孙子有了些微词。谁知一睁眼，便见那小子麻溜的摆正了躺着的姿势，双手叠于小腹上，作若无其事状，只是那张变换不停的小嘴破坏了他的形象，一会儿抿着、一会儿咧着，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怎么了？”姜正清轻声询问，语气中带有一丝好笑但又无可奈何的意味。

“没……没怎么。”尘凡抬扭头看了看爷爷，又把头扭到另一边，吞吞吐吐的回答道，语气中明显带了份委屈。

姜正清无奈摇头，颇觉怪异，小孩都是如此奇怪的吗。虽让人摸不着头脑，但细想之下，的确也是小孩子常有的行为，他便也不再深究他这些行为的原因了。或许只是想做便做了吧，哪来的那么多目的。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便继续了他刚刚的姿势——惬意的吹着晚风，听着自然的演奏，只是这次右眼半眯，明显是留意着尘凡的一举一动。

尘凡见爷爷闭眼才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胳膊，表情一阵龇牙咧嘴，显然刚刚摔的有些痛。

而姜正清的嘴唇微微上扬，显然是被他的一番行径逗笑了，只是碍于孙子的“面子”，姑且便算作面子吧，他心中如此想着，微翘的嘴角又扬的更高了，瞬间就要破功，他赶紧调整了一下姿势。

尘凡冷不丁的看到旁边的身影一动，赶紧装作老实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尘凡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突然就来了神采，时不时的瞥向姜正清。

姜正清也不着急，静静的看着孙子脸上的神情变化。期盼的眼神占了上风，让他鼓足了勇气，下定了决心，张嘴就要出声。可嘴巴张开了却是无声，随后他又满脸不甘的闭了口，神情也有些落寞，一来二去，他在这种情绪中摇摆不定，十分纠结，几次张嘴又数次闭口，仿若陷入了循环。

姜正清这时也大概猜到了尘凡想要说什么——他想要出去玩。只是他仍然闭口不言，只等着尘凡主动说出他的念头。从尘凡犹豫的神情便可以看出，他被拒绝的次数不少，已经有些害怕了，姜正清也很心疼，但他更希望尘凡能够百折不挠，哪怕被人拒绝再多次，仍然能有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成为一个坚持不懈的人、“自作主张”的人，或许他还很小，但咬一咬牙，未免就没有收获。

终于，尘凡再次坚定了眼神，他直起半蜷曲的身子，声音中带了些试探，细声细气地喊了声爷爷，姜正清只当没有听见——他希望声音再大些。尘凡看着爷爷未动的身躯，慢慢的爬下了凉椅，走到他身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然后手嘴并用，一边大声的喊，一边用手推搡。

姜正清睁开双眼，一脸期待的望着他，却又要装作迷糊，他答道：“哎，哎，哎，凡儿，喊爷爷干嘛啊？”

尘凡看着爷爷那充满鼓励的目光，双手紧握着的说道：“爷爷，你能不能带我出去看看啊？”

“好啊。”姜正清的神情里充满着欣慰，沧桑的声音中满是温和的肯定。他的话语虽然简短，但那声音却让人一听，便觉得充满了力量，仿佛一个历经风雨的老房子，虽然斑驳，但仍然让人遮风挡雨，仍能给人温暖。

“真的吗？”尘凡兴奋的跃起，扑向爷爷的怀抱。

姜正清赶忙伸出双手接住这个大胖小子：“自然，自然，明日可好？”

“嗯。”尘凡重重的点了好几次头，喜悦之情让他的五官都快要飞到了天上。

“可是父亲、母亲能答应吗？”尘凡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姜正清。

“当然，他们已经应允过了。”姜正清轻轻拍着他，另一只手暗自用力，试图抽出被尘凡扯得绷紧了的衣袖。

“只是……”姜正清又突然拉长了声调。

尘凡立刻心中一紧，不是刚刚答应了吗，这又怎么了。他撅着小嘴，眼神中充满着委屈和担忧的看着爷爷。

“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姜正清笑意难止，有些逗弄成功的快感。

尘凡点头如倒葱，仿佛无有不应。

“以后，有什么想法要记得说出来，你不说，别人不会知道。”姜正清缓缓道，任由尘凡躺在他的怀里。

“可是，被拒绝了，还要一直说吗？那不就是不听话了吗？”尘凡好奇的望着爷爷，眼中尽是不解。

“额……”姜正清突然被问住，嘴上刚要说些什么，但又把话吞了进去，而他脑中不断有两个声音在辩论着。

“干嘛要听别人的话，我的人生我做主！”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自身不过沧海一粟，鞭有所长，尺有所短，别人之言或许也有些道理。”

……

姜正清本想教育他一番，让他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大胆的做自己，活出自己的人生云云。但经尘凡这么一说，这些话好像对他而言却是有些言之过早，他连识字、写字都还不全，叛逆期都远远未到，要是以后犯错误了又觉得自己没错，拿着自己今日这番话顶撞父母甚至是自己，那岂不是自讨苦吃。唉，罢了，还是先教会他是非对错，再言人生如何吧。

蒲扇轻挥，微风轻拂，姜正清一阵思索。过了良久，他试探着问道:“凡儿啊，爷爷换个要求可好？”

“爷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尘凡撅嘴不甘道。

“哈哈，是爷爷思虑不周了，凡儿现在还是听话的好。”姜正清讪讪一笑。

“那我不听话，是不是父亲、母亲、还有爷爷你就不喜欢我了，就不要我了？”尘凡委屈的问道，声音中带有一丝的小心翼翼。

“不会的，你怎样，我们都是爱你的。”姜正清和蔼的回答着他，习惯性的轻拍着他的小身躯，安慰着他。

“那……”

尘凡的第二字还未开口，便被姜正清打断，若再让他问下去，凭着他这跳脱的思维方式，今日怕是没完没了。

姜正清不理他的话茬，看了看天，又低下头对着尘凡微笑道：“凡儿啊，今日天色已深，明日咱们一家还要出门游玩，你还是快快去洗漱休息了吧。”

一听此话，尘凡顿时来了兴趣：“那……那我们去哪？”

“明日就知道了！”姜正清一脸高深莫测。

“那……”尘凡犹不肯走。

“尘凡！来药浴、洗漱，然后睡觉了！”刘珏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