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桂花来的有些迟,到了十月,枝条上才露出一簇簇的花苞。不过,花期虽迟,但花量未减,淡淡的微风拂过整个百泽城,让那摇晃着的金色“小铃铛”散发出浓浓的香。花香四溢,席卷了整个城池,人们仿若置身桂花酿中,微醺着,慢慢的更醉了。
姜正清的院子里本来没有桂花,只有几株不同品种的葡萄藤以及一棵上了年头的老桃树。葡萄藤在前院栽种,顺着搭起的竹竿,分别从院子的两边角落向中间攀援。时间一久,加上姜正清的精心照料,前院便有了一个天然的“遮阳亭”。每至三、四月之时,几抹毫不惹人注意的新梢便开始悄无声息的生长,随后便是嫩绿覆盖了整片天空,只有叶片被阳光晒得醉醺醺时,才会摇晃起身形,洒落几滴日光到了地上。一阵沁人肺腑的清香萦绕后,便开始了漫长的果实生长。夏日的炽烈被葡萄叶尽数挡了去,躺在其下,观察着果实的模样变化,是尘凡最喜欢的事。
在院子西北方的不远处有座小山谷,山谷里有个小瀑布,小瀑布下有座灵气浓厚的小池塘。姜正清当初选在这里,也正是是因为看中了这处灵气精纯的山谷。而那棵上了年头的老桃树,便伫立在此处的池塘畔,是姜正清已故的夫人所种。或许是因为此地灵气充沛和姜正清精心打理的缘故,这棵老桃树长得格外茂盛,半边池塘都映不全它的身形。年年花开,三年一结果,结果又必是累累硕果挂满枝头。尘凡今年便是见到了这幅美景——落英缤纷粉漫天,也吃到了这桃树结出来的果。桃子又大又甜,熟透了的果子香甜可口又软糯细腻,虽然尘凡也喜欢吃,但它更偏爱那青色上抹了一点红的脆桃,又脆又鲜还带有几分的天。
所以今年的一段时间里,不等这桃子完全成熟,尘凡便已经“守株待兔”,只等那桃子“含羞半遮面”的露出“害羞”的“腮红”,他便“辣手摧桃”,将它摘下。
至于桂花,尘凡实在是喜欢的紧——平日里看着普普通通,一开花却是“惊艳四座”。所以他再三央求爷爷姜正清,祈求移栽一棵。可哪知姜正清颇为豪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是金桂、银桂、丹桂、四季桂以及球桂各两株,总共十株,取好事成双,十全美满之意。当然,栽种肯定是东一株、西一株,零零散散种开的。
清晨,尘凡随着日出东山,闻着残余的花香也开始了在后院里练拳。
父亲照旧早出晚归,也不知整日里在忙些什么。而母亲前些日子从南桥城回来便开始了闭关,已有十天未露过面了。尘凡一想到修者一闭关就动辄数月,就有些想念母亲,希望她能快些出关。而爷爷除了因心事重重而忙碌了一阵后,便又恢复了往日的规律生活。除了每日要准备吃食外,大多时间都是忙着打理院子东南处,大河旁的药园。
汗水淋漓而下,尘凡的耳边却响起一串清脆的铃铛声。但是尘凡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常见,所以熟悉。一旦有客来访,无论是否启动大阵,来者只要轻晃挂在竹门上的铃铛,声音便能传遍整个院子,当然,并非大如洪钟的喧闹,神奇便神奇在,那铃声只会在人的耳畔轻声响起。
不过尘凡并没有理会,因为姜正清就时常拿这个来捉弄尘凡,一回生,二回熟,他还能次次上当?
“母亲还在闭关,爷爷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个”,他转念一想后,便赶紧跑到了前院。果然,一位头别碧玉簪的青衫男子正微笑的看着他,隔着竹制的围栏对他招手致意。
尘凡见到他的第一印象便是儒雅随和,还有一种莫名的从容之感。这种感觉他只在白羽的身上见到过,偶尔,还有爷爷。他曾因此而询问母亲,而刘珏给出的答案是“千百年里,世事打磨出的从容”。故而尘凡对此很是熟悉,甚至隐隐约约间,还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白羽的身影——一年多未见,甚是想念。
不过,母亲也说过,这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境界一般只有圣境强者才会有。因为一旦踏上圣境,便是天人合一,超脱凡俗,遗世独立。哪怕看着是个再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但因其特殊的气质,他们始终是如鹤立鸡群一般。尘凡还记得母亲为他解惑时,脸上透露出的向往、憧憬。所以尘凡面对此人时,很是紧张。
但紧张解决不了问题啊,尘凡心中默默打气,又顺便腹诽了一句:“偌大得院子,竟然要靠我一小孩,不,男人,撑起门面。”
可他一出口便是结结巴巴:“叔叔,您……有什么事情吗?”
尘凡看他时,姜泉也在打量着尘凡。尘凡满身汗水,但并不气喘吁吁。虽然此院开了大阵,但这大阵哪里能挡住他的探查,所以他很清楚,尘凡刚刚打拳时的专注认真。而这天色刚亮,他又这般底子扎厚,想来是逃不了长久以往的坚持锻炼。无人看管,还能如此,故而他在心中暗赞一句:“天资不足,倒还勤勉。”
他是何等眼尖。眼见尘凡眼中的异样神色,心中便起了猜疑,心道:“不应该啊,不过是因瓶颈松动,没有遮掩好气息才露出的一丝波动,怎么就给他察觉了。凑巧吧,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会有此等灵觉。除非,他是圣境强者的转世,又或者他被人夺舍了。可转世之说何等虚无缥缈,就连突破圣境的仙灵也曾发言这世间并无转世。但要是被夺舍,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这世间的夺舍无非是趁着孩子还未形成灵种之时,将寄生了残魂的灵种植于他的体内,再慢慢通过灵种的力量改造其身体,最后蚕食其灵光,进行最后的夺舍。但此举实在太过显眼,一个小孩子,身体中莫名奇妙有灵种,是个修行人,都能感觉到异常。况且尘凡成长至今,好像就从未离开过父母,怎会是后者……所以,真正的原因只是自己疏于修行太久,退步了。”不过,他心中虽然如此想,甚至有些叹息,但脸上仍旧是那副不变的轻松、安定。
听着尘凡结结巴巴的话语,他微笑的嘴角又扬了几分,调侃道:“你倒是会叫。”
他一抬手,一个红线金珠手串便出现他的手上。他随手一扔,此物便穿过了结界,直直的落到了尘凡的手上。他说道:“诺,送你了,这声叔叔,不白叫。”
“这……”尘凡被这一举动弄得有些懵,他的眼神在手串和来人之间游移不定,人却直愣愣的杵在原地:“果然,肯定是强者,不然这阵法怎么跟不存在的一样。只希望,他不要是什么坏人啊。”
小孩子的心思哪里藏得住。尘凡的心思很好读,看他的脸即可,所以阅尽千帆的姜泉怎会看不出。但他只是一脸古怪的笑着,并未出什么言语,只默默等着尘凡的下文。
尘凡在心中再三打气,硬着头皮道:“叔叔,这样不好吧,咱俩又不认识。”
男子见尘凡犹豫不绝,好似要仍回来的模样便又解释道:“无妨,给你便收着,好生戴在手腕上,可保你安全。”
可这话却让尘凡更加忐忑:“这是要拐卖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