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本以为你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哪曾想到,我的宝贝孙女竟早已被你这小儿悄悄拐走,如今,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李昊白小儿!就算你对老夫有救命之恩,今日老夫还是要与你势不两立!”
淳于羡气得胡须乱颤,双眼中怒火熊熊,他猛地一撸衣袖,露出那遒劲有力的手臂,作势就要向李昊白这偷心贼打去。
“老师,息怒啊,此事真的不至于如此!”
裴立眼见情况不妙,急忙堆笑上前,想要平息淳于羡的怒火。
然而,面对淳于羡的滔天怒意,李昊白却显得异常平静,他紧紧握住淳于曦的纤纤玉手,眼中流露出的是令人安心的柔情。
他们两人相视一笑,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动摇他们的情感。李昊白轻轻咳嗽一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他神色坦然地说道:
“老相公对孙女的深情厚爱,在下自然明了。但我与曦儿情投意合,心心相印,此生只认彼此。望老相公能体谅我们的真情,成全我们的美事。”
在一旁看热闹吃瓜的高钰和高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们深知在这个礼教森严、风气日趋保守的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同真理一般千钧之重,自由恋爱并当众向女方家长表明爱意,这无疑是对家族权威的极大挑战。
即便是以开明著称的淳于家族,也绝难容忍这样脱离家族掌控的行为。
然而,眼前的这对小情侣却显得如此坚定和坦然,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法阻挡他们的爱情之路。
淳于羡凝望着眼前这位青年,他眼中映出自已孙女的身影,两者并肩而立,仿佛构成了一幅难以分割的画卷。
他心底明白,曾试图以孙女为纽带牵制李昊白的策略已然落空,那份算计与筹谋如同被秋风吹散的烟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中的火光渐渐黯淡,他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且让老夫静一静……”
然而,李昊白似乎并未领会他的意思,反而上前一步,言辞恳切如同连珠炮般倾泻而出:
“老相公,您请放心。您既然是曦儿的祖父,我李昊白必定会全心全意地对待曦儿,更会将您视作亲祖父一般孝敬。小子我与自已的祖父缘分浅薄,未能得其老人家教诲,如今有您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长辈愿意教导我,真乃我三生有幸!”
李昊白这番话,虽带着几分恭维,却也显得真诚无比。
淳于羡听着,心中的怒气竟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受用感。
“更何况,今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在下虽然不才,但若有能帮衬淳于家的地方,必定竭尽全力。”
闻言,淳于羡不禁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他心想:这小小赘婿,口气倒是不小!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噢?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能如何帮衬我家?”
他轻蔑地望着李昊白,仿佛已经猜透了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
无非是些金钱财货之类的俗物罢了,他淳于家虽然比不上那些千年世家,好歹也是前朝女帝淳于曌的分家,绝非这种破落户所能比拟!
然而,李昊白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只见李昊白微微一笑,那笑容中仿佛蕴含着深思熟虑后的自信与从容。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而有力:
“昊白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却可以帮您除去一个小心病。”
“好比如……如今正在叛乱的淮西诸藩。”
此言一出,方才还陪笑的裴立顿时面色凝重起来,而淳于羡此时更是面露惊容。
高珪素来以职业性的假笑示人,无论场合如何变换,那抹笑意总是恰到好处地挂在他的嘴角,仿佛是他精心雕琢出的一张面具。
然而此刻,他面上的笑容却已全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得的凝重。这是李昊白话语间所流露出的深意,头一次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浓厚兴趣。
他们心中清楚,不论是当今圣人权威的动摇,还是那不久前震惊朝堂的暗杀风波,其背后深层的缘由,无不指向了眼前这场愈演愈烈的战事——淮西之战。
淮西之地,实乃平朝之腹心也。
其地理位置之重要,不言而喻。
若敌军自此地向西北推进,便可直取汴梁,威胁朝廷之根本;而若向东挺进,又能切断漕运要道,使朝廷粮草不济,兵马困顿。
故此,淮西一隅,乃兵家必争之战略要地,其得失关乎平朝之安危存亡。朝廷对此地之重视,可见一斑;而藩镇之图谋,亦非一日之功。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锐意进取的平惠宗当然不会任由淮西藩镇继续坐大。
是以,淮西之战,乃当前重中之重,必须倾尽全力,以保万无一失。
然而战火已绵延一年有余。朝廷为平定此乱,不惜调动八州十六道精锐,九万大军压境,却迟迟未能将那股仅四万之众的淮西军彻底摧垮。
一年来,虽然偶尔传来捷报,但都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胜,对于整个战局而言,实在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平朝北方的那些半独立状态的藩镇,他们个个精明透顶,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淄青与成德两大藩镇,眼见淮西军与朝廷僵持不下,便趁机公然倒戈,转而支持淮西,与朝廷大军形成了对峙之势。
而魏博、幽州等地则态度暖昧,既不明言支持哪一方,也不公然反对,显然是在等待时机,企图从中渔利。
更令人震惊的是,之前那场针对淳于羡和裴立等主战派官员的刺杀事件,竟然出自淄青节度使李茂功的指使,此人野心勃勃,妄图让自已家族世代盘踞于此,手段极其毒辣,此案一出,更是成为了朝廷一大公敌。
这一系列的变故和困境,如同重重泥沼,将平朝朝野拖入了一片混乱和焦虑之中。
朝堂之上,主和派的官员们眼见战事不利,纷纷上书请求与藩镇议和,以求暂时稳住局势,为朝廷争取喘息之机。而他们的呼声,也随着战事的胶着和朝堂的动荡,变得越来越高涨。
因着皇帝的日渐消沉,裴立与淳于羡等主战派官员早已深切体会到圣上对淮西战事之漠视。
他们心中清楚,若想重燃皇帝的斗志,稳固主战派在朝堂上的地位,便不能再这样碌碌无为、坐以待毙。
必须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