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主任把两个“学生”提到她面前，神色自得。

“张老师，看看，你们高三六班的学生，自习课不好好学习，跑到犄角旮旯偷偷早恋，你作为班主任要好好管一管！”

班主任又看了他们两眼，忽而无声笑了。

“周主任，您搞错了吧？这两个的确是我的学生，但已经毕业很多年了。”

即使在学生时代，时鸢也很少见到班主任的笑容。

印象中，她总是严厉有余，慈爱不足，对人对事一丝不茍，令人生畏。

唯独高考出成绩那天，他们纷纷回校报喜，班主任脸上的笑容比这三年加起来都要多。

意识到闹了个大乌龙，教导主任的脸几乎涨成了猪肝色，理亏得说不出话。

如果闻妙歌看到他这副样子，一定会抓着时鸢狂笑不止，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教导主任悻悻离开，安静的走廊上就只剩下师生三人。

时鸢本能地有些怕她，低头绞着手指叫了一声：“老班。”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成年人的时鸢，比起学生时代并没有什么进步，一样的局促拘谨。

班主任点点头，目光在她的两个学生间逡巡，忽然道：“没想到你们还在一起。”

第37章 蝴蝶

时鸢一时摸不准她这话的意思, 尴尬地笑了一下，没多解释。

如果班主任知道了他们的结局，大抵会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搞不好在余下的教学生涯中, 还会把她和陈朝予作为典型的反面教材, 警醒后来人。

时鸢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陈朝予走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头。

距离拉近以后，总算有了几分普通情侣的样子。

时隔多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 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班主任面前。

险些被拆散的两人终又“修成正果”，班主任会怎么想？

时鸢忍不住好奇，心里隐隐期待着。到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和闻妙歌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陈朝予揽着她的手紧了紧，沉声开口。

“是, 希望您可以祝福我们。”

面对未知的答案，时鸢下意识拉住陈朝予的衣角，是她感到紧张时会有的习惯性动作。

这样的姿态更显依恋亲密, 班主任摇了摇头, 似乎感到颇为无奈。

“早知道是这种结果，我当时就不拦着了。”严肃而一丝不茍的女人试着同他们开玩笑, “不过，如果不把你们分开，时鸢就无法专心学习。要知道高考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时鸢承认, 班主任并没有错。她不是陈朝予那种可以一心两用的天才，相反, 更容易被外界的诸多因素影响干扰。

只是对于当时还年轻的他们而言，分开的契机太过巧合, 过程又兵荒马乱。如果不是陈朝予足够执拗，也许就此错过才是他们原本的结局。

至于后来的几年纠缠……不知道算是幸事还是不幸。

陈朝予仍在嘴硬，开口时声音很紧，含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倔强。

“她和我在一起，只会成绩更好。”

时鸢完全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迷之自信，不赞同地瞥他一眼，手上悄悄用力，在他腰侧拧了一把，他终于识趣地不说话了。

班主任对此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我记得你报的志愿是金融专业。”她转向时鸢，“现在在哪里工作？”

时鸢有些微的讶然，没想到班主任竟然还能清楚记得这种小事。只是她如今的职业，怕是要辜负老师的一腔期待了。

更何况，她扑街多年，也是最近成绩才有了起色，虽然不至于一事无成，但显然身边的陈朝予更加符合俗世对“成功”二字的定义。

“我……”时鸢斟酌着字句，苦恼于怎样才能让自己显得体面一些，“我现在是个……”

“网文写手”四个字就在嘴边，她却难以启齿，而陈朝予轻易看穿了她的窘迫，大大方方地告诉班主任：“时鸢现在是很出色的网络作家。”

时鸢的无措瞬间消失无踪，茫然地抬眼看他。“作家”的名头她高攀不起，可陈朝予眼神中流露的骄傲不似作假。

她想起上次在父母面前，他也是这样坚定维护她，心尖有什么在悄然融化。

心底筑牢的堤坝，甚至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自从时鸢选择这条路，崎岖坎坷多不胜数。把爱好变成职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只是多数时候，她都在咬牙硬撑罢了。

即使被迫放弃了光鲜亮丽的高薪工作，她也不甘心被定义为“失败者”，一路跌跌撞撞地摸索着，不过是想证明自己而已。

凭借着妙笔生花，她一样可以泅渡深水，到达彼岸的理想国。

但数年来经受的否定和质疑，让她把这些都埋在心底，从没有示于人前。

可偏偏就有一个人，剥开她自我伪装的外壳，姿态温柔地触及内里，让她对于认可的渴望如野草般疯长，破土而出，争先恐后向外涌去。

时鸢眼眸泛起雾气，慌忙低下头去，为了掩藏那一点湿润水光，做着徒劳无功的努力。

“作家？”班主任若有所思，但并没有非常惊讶，“也挺好的。我记得时鸢高中的时候，总是在课上偷着看那些言情小说。”

高中的学习实在枯燥，偶尔想要停下来喘一口气的时候，看小说就成了时鸢最好的放松方式。

她偏科严重，遇到不是那么乐意听的课，就干脆把小说夹在课本中间，装作非常努力的样子一页接一页翻，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根本没在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