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摊牌
雷声大雨点小, 太子妃人选到底也没确定,晋王妃的人选倒是确定了,是傅丞相的长女, 名唤莲乔。
皇帝轻哼了一声, 压下心中不满, 这老东西, 他还没死呢,就开始站队了。
不过他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
晋王的脸色不变,心中却苦涩起来, 明明他也是皇帝的儿子, 无论做什么,只能得到一个淡淡的回应。
红叶黄花,秋意深浓,万里秋风, 冷透衣袂。
早已经是万物雕零的时候了。
料定自己不会入选, 柳先苒还是松了口气, 云陵的马和云陵的草原,她可是要回去的。玉京再好, 有美丽的珠宝首饰和琳琅满目的绫罗绸缎,可这里的天, 远远不及草原的宽广, 被四方围墙切割成了一个小小井口。
玉京城的夫人贵女们, 只能在井口望天。
她是由衷的同情嫁到玉京的姑母姜夫人, 还有即将嫁到玉京的族妹柳眉月。
不知道旁人怎么想,她在马背上长大, 一辈子想的都是自由的风。
柳先苒回了姜府,一众女使们都围上来,询问表小姐宫里的见闻。
其实又何止是女使们,前朝的郎君对此事也分外关注。太子与晋王的婚事,一定程度上,表明了皇帝的态度。
宫里的消息还没传来,柳先苒这里就成了消息的传入口。
她如实相告,太子妃暂未定,晋王择了傅相的长女为妻。
好不容易糊弄完这些人,她立刻往姜浮的院子跑去。不知道这个天真柔弱的表妹,知不知道太子的身份,若是太子装作旁人身份哄骗无知少女,那可真是罪加一等了。
到了姜浮的房间,她正在那侍弄花草,柳先苒对这些是不懂的,花儿草儿的,不就是自然生长的吗?何须这么精心照料。
姜浮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如秋水的眼睛来,柳先苒示意一旁的女使不要出声,放轻脚步走到人面前,故意猛拍一下她后背,却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姜浮只是无奈地回过头,丝毫不见被惊吓的模样:“表姐,你回来了。”
柳先苒觉得没趣,怎么每次都是这样,根本吓不到姜浮。她跟女使吩咐:“你先下去吧,我跟你们家娘子有话要说。”
女使应了是,腿却不动,眼珠子直盯着姜浮,姜浮朝她点了点头,女使才缓缓退下,带上了房门。
柳先苒冷着脸道:“你先别说话,我要审你。”
姜浮放下了手中的剪刀,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修剪枝叶上。奇怪地看着柳先苒:“我犯了什么罪,表姐要审我呢?”
她言笑晏晏,显然是只当做又在开玩笑。
柳先苒道:“别嬉皮笑脸的,我问你,你那个小情郎,就是上次我撞见那个,你可知道他是谁吗?”
姜浮脸微微泛红,歪过头去:“怎么又说到他了?他并非是我的……情郎。”
柳先苒一副不信的表情:“你跟我还装什么,我又不会到姑父面前告你的状。我今天要问你的是,你知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姜浮忍羞点头道:“知道。”
柳先苒道:“知道?你居然知道?你也不提前告诉我,我今天一见他,真是吓了好大一跳。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给你出气了,别说是太子,就算是皇帝,敢欺负我的表妹,我也要狠狠教训他一番。今天相见,我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无地自容呢!”
姜浮沈默了一下:“他……并未欺负我,而且他到底是太子,身份尊贵,表姐你未免太鲁莽了。”
柳先苒已经被自己洗脑成功了,不断在脑海里脑补着自己大骂谢闻的场景,热血沸腾。乍一听到姜浮的话,她不赞同得很:“阿浮表妹,三条腿的瘌□□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啊。他既然负了你,你怎么还能替他说话?应该把他踹一边去,再也不给他一个正眼才是。”
姜浮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解开面纱,给她看自己的脸。←
柳先苒吃了一惊,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别说是疹子了,就连一个红点都没有,她有些结巴:“你…你…你的脸这么快就好啦?”
姜浮又把面纱覆上,跟她解释道:“表姐,是我…是我不想去选太子妃,我不喜欢皇宫。”
柳先苒皱眉思索了片刻,眉开眼笑道:“好,不愧是我柳先苒的表妹,皇宫本来就不是个好地方,我们才不稀罕呢。所以是你甩了太子,而不是太子欺负了你,哈哈哈,阿浮你可真厉害。”
姜浮郝然。犹豫之后,才解开面纱给柳先苒看,她不是没有考虑过,柳先苒快言快语,藏不住事情,但柳先苒若真因为给她出气,得罪了谢闻,她真会觉得是自己的罪过。
覆又嘱咐道:“此事万万不可同别人说起,以后你再见到太子,别同他起争执,绕开就是了。”
柳先苒笑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他没欺负你,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非要去找他的不自在。”
表姐妹说明真相,兄妹不同命,另一边的姜渐,处境就没有这么好了。
谢闻道:“太好了,阿耶已经答应了,最少三年之内,不会催我娶妻之事。阿浮的病,三年也总该好了吧?”
他一脸兴奋地和姜渐分享这个好消息,对方却一脸一言难尽。
“重明,你怎么这个表情。今日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阿浮,我要亲口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万一她误会了我,想不开可如何是好?”
他跟李端厚说了,那本《不识师兄是女郎》的恋爱方式,阿浮一点儿也不喜欢。李端厚是个小太监,不知道如何和女子相处,只能跟他乱出主意,一本不对,那就多看几本。
是以,谢闻白日处理公务,晚上带灯苦读,只为学习如何征服美貌少女。市面上所有的流行话本子,这些天来他看了个遍。
恋爱方式没学到多少,但毫无例外的是,话本子里的主角,一旦因为误会分开,女孩子都会因为伤心茶饭不思,有的想不开,会投湖自缢。阿浮这么喜欢他,说不定也会这么做。他绝不会让这种悲剧发生。
姜渐噎了一下,嘟囔道:“你想不开,她都不会想不开。”
谢闻没听清楚,又问了一句:“什么?”
姜渐:“没什么。只是,阿浮是脸上起了疹子,郎中说了,就算好了,也会留下痕迹。殿下是储君,殿下的妻子,是未来的一国之母,怎能是个面目丑陋之人呢?”
谢闻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姜渐被看得不自在,摸了摸鼻子。
“重明,你怎么能如此肤浅!阿浮可是你亲妹妹,别人也就算了,你怎么能如此贬低她?”
他心念一转,又联想起来话本子的内容:“重明,你是不是在故意考验我,你放心,无论阿浮变成什么模样,我都非她不娶。你应该相信我,我绝对会负责的。”
姜渐本来是嗤笑的,但听到“负责”两个字,不由狐疑起来:“负责?你做什么了,要负责?”
谢闻的脸一下子热起来,他不光抱了,还亲了阿浮,虽然只是额头。姜渐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危险,他决定避重就轻:“我抱了她,男女授受不亲,肯定是要负责的。”
姜渐开始磨牙:“抱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光抱了,还不止一次,谢闻眼神闪烁:“就那次,春天的时候,在东市,她被人挤到了,我就扶了她一下。”
姜渐脸色不太
好:“真的?在我心里,殿下可是皎若明月的。”
谢闻嘴硬道:“我有什么好骗你的?你快安排,我今天要去见阿浮。”
姜渐推脱道:“女儿家脸上起了疹子,正是羞於见人的时候,殿下何必强人所难。”
谢闻坚持道:“不行,我必须和她说清楚,万一她真的想不开怎么看?重明,阿浮可是你亲妹妹,你不能看着她为情所困啊!”
姜渐无奈道:“阿浮在家里,一顿饭都没有少吃,我是真没看出来有点儿伤心的影子。”
谢闻叹道:“那才更糟糕,她一定是故作坚强,其实心都要碎了。重明,你没有心上人,自然是不懂的。”
姜渐无言以对,也不知道,谢闻的脑子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一门心思认定,姜浮对他情根深种。
“你要是再不答应,我就晚上翻墙去了,无论如何,今晚我是肯定要见阿浮的。”
姜渐道:“可别。”一国储君,翻墙私会像是什么话,要是真被人看到了,风言风语会传到魏国去。
他已经服软,忽然又想到什么:“殿下之前不会翻墙进来过吧?”
谢闻面不改色撒谎:“当然没有,有正门不走,我何必翻墙。今天你不准先让侍卫通报,我悄悄过去,给阿浮个惊喜好不好?”
姜渐面色覆杂,多半是惊吓。不如今天,直接快刀斩乱麻吧。
他问道:“殿下,如果有朝一日,阿浮做了错事,殿下会如何处置她呢?”
谢闻道:“夫妻之间,偶有吵闹不是正常事吗?”
他在话本子都看到了,床头吵架床尾和,这叫情趣,姜渐果然是个榆木脑袋。
姜渐握紧了拳头:“你们又不是夫妻,殿下说话还是放尊重些。”
谢闻:“哦。”
姜渐继续问道:“殿下会如何处置呢?”
谢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能如何处置?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我绝不会伤害阿浮,你就放心吧。”
打老婆那可是最无礼之徒才能做出来的事情,他才不会动阿浮一根头发。
姜渐坚定起来:“好,希望殿下永远记得今日之誓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谢闻只以为他是在担心来日,他毕竟是阿浮的亲阿兄,自己又身份特殊,他为阿浮多想,也是在所难免。
所以,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劝慰道:“你放心,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刚才的愤怒过后,姜渐心中被苦涩填满。他现在又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谢闻。
那就让一切事情,今晚就做个了断吧,本来就是错的开始。阿浮不喜欢他,是自己乱点鸳鸯谱胡说八道,谢闻要如何罚,他都认了。就算是要砍脑袋,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他做足了心里建设,才缓缓道:“好,殿下同我一起回姜府吧。你们俩的事情,今晚也该说个明白了。”
他算是看清楚了,再拖下去,只会让两个人都受伤,长痛不如短痛,就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