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做什么？！”
赫连啸的耳朵被女孩带着薄茧的指腹蹭了一下，顿时浑身激灵，发出一声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叫唤，旋即转头狠狠地瞪了秦玉骨一眼。
女孩被他的反应吓到，瞬间条件反射一般将手缩了回来。
“呃……就是有点好奇…你不是四只耳朵嘛……而且之前变身也是和狼人一样……我又没见过……”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危急的情况下自己的好奇心还会如此旺盛，许是来到禁地之后太多事情都超出了秦玉骨原本的认知，才会让她在不安之余也愈发兴奋。
法医的职责是从尸体上探寻不能被直接察觉的真相，而她本人作为法医，也自然不缺这样的求知欲。
虽然赫连啸不是她平常的工作对象，但好歹也是以前世界里从未发现的物种啊！结合了人和狼的两种性状！这要是放在现代，不早就上了解剖台！
女孩强行把不安分的手掌藏在身后，赫连啸看起来相当反感别人触碰他的耳朵，整个人如同炸毛的狼狗，眼眸中的凶光也骇人无比。
“……你没见过？”
赫连啸有些奇怪，其实在大陆内，灵妖灵植并不罕见，而她自称自己来自大山，山中的猎户平时接触的这些也不在少数啊！
“……见过才是寻常吗？”
鉴于之前在赫连啸面前露馅一次，秦玉骨这次格外谨慎，但她并不擅长在有关自身的事情上大马虎眼，自然而然地，心虚的表情又被赫连啸收入眼底。
“你从头到尾到底有没有跟我说过真话？”
“我保证你伤口不能乱动是真的！”
女孩立刻表态，半张脸贴着地面，用手捂住心口，也不知是哪个地方的手势，配上凝重的神色，紧张的气氛下反而显得有些滑稽。
“那伤口之外呢？”
秦玉骨的技术他完全可以相信，肩膀的伤口在缝合之后的确不会再有撕裂的痛感，但也伴随着各种限制。
“伤口之外我不知道很多事情也是真的！”
她尽量避免说谎，赫连啸看起来不是很聪明，但凭着野兽直觉，倒是对谎言一类的判断尤为准确。
“……你当我傻子吗？”
他绝不相信秦玉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带着盲人弟弟来墨门禁地送死，从刚才她和那个傀儡的对话来看，怎么想她进来都不是为了什么珍奇草药！
被赫连啸瞪得浑身发麻，秦玉骨又信誓旦旦地低声说——
“真的！我进来就是为了帮江淮复明！”
这也说得没错，找到利用灰色气流杀死莫迁的那批人，顺藤摸瓜找到赫连冢，他一定有办法帮秦江淮进一步恢复！
只是……只是中间的过程有点曲折，她简化了一下，也没毛病吧？
赫连啸又瞪着秦玉骨看了半晌，直到斗篷外面的大地震颤得愈发恐怖，才悻悻地收回目光。
“算你过关了！”
赫连啸并不是擅长分辨谎言，而是作为半兽人，母亲那一族血脉赋予他的天生本能。
在他附近的人，一旦有强烈的恶意，赫连啸就会迅速察觉，他也是依赖这一份本能在行军作战中屡次深入敌营，取得了累累战果，同时也创造了帝国史上最年轻三军统帅和无一败绩的神话。
但这份能力只有在变身时才会被放大到极限，换做平时，他只能通过交涉来判断对方是否说谎，范围也小的可怜。
这也是赫连啸很不习惯在危险环境下长时间保持人类姿态的原因。
母亲和帝国的皇帝结合，秉持着兽人族遗世独立的天性，尽管女性兽人有着和人类近乎无异的外表，她们在怀上孩子之后还是会选择回到族群，而并非和丈夫一起共育子嗣。
赫连啸童年的一半时间，是在深林中和一群狼族兽人一起度过，兽人没有外界人族那样专门负责接生的人，母亲在生下他之后就香消玉殒，记事到现在，唯一留在赫连啸生命里的也只剩下他一直挂在脖颈上的狼牙吊坠。
那是母亲的遗物，也是他外公给他的饯别礼。
既不是兽人也不是人的赫连啸，在兽人之间也受到了排挤，他能够独立生存后不久，兽人部族就渐渐地开始疏远他，也不再为他提供任何庇护。
迫于无奈，赫连啸只得和哺育自己的母狼族群一起离开了深林，到食物更为丰富的地区狩猎。
可偏巧不巧，当时在森林外面捕猎的猎人们正好发现了狼群，连年干旱和饥荒让山民们不得已走上了和野兽搏杀的绝路，赫连啸只是离开片刻，和他日夜为伴的狼群就尽数被山民们屠杀殆尽，其中就包括喂养他一直到四岁的母狼头狼……
看到母亲的尸体被那群山民们拆分肢解，赫连啸的脑海只剩下一片空白，之后的事情他记不清了，只知道醒来之后那群山民也变成了和他同族一样的碎肉，以及自己手上分不清究竟是兽血还是人血的殷红液体。
再后来，他被皇室寻回，进入皇宫之后也并未见过自己那所谓的人皇父亲，只有他的皇后，以及一个身体看起来极为孱弱的孩子陪在他身边。
那孩子叫赫连溯，明明看起来比他弱了不少，可宫中的任何人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甚至看向一个年仅十岁出头的孩子，眼中的崇敬与敬仰丝毫不比提及人皇时少。
赫连啸不服气，为什么那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就那般不屑和鄙夷！他不过是狩猎而已，人可以狩猎狼群，那又为什么不可以狩猎人！？
难道天生和人族不同，相同的行径就要被当做天诛地灭？！
那时候他不过堪堪六岁，身材却比赫连啸都高出一大截，三番五次地找赫连溯打架，好几次甚至将赫连溯打的口齿不清，可那人却完全不还手！
华丽的宫墙之内，男孩穿着他从未习惯的华衣锦饰，眼神凶狠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孱弱少年，眼中的怒火就快喷薄而出。
“为什么不还手！我在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