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的异样增长让云思语感觉奇怪。辛凉解表、宣肺清热,按理说银翘的售出增加本来就是常态不需要大惊小怪,可藿香、香薷的售出也在同一时间大大增加那就不得不让人提防了。
大灾之后最难防的是大疫。眼下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以防万一。可再怎么样这些也都只是猜想。
为了账目,云思语已经有很久没有出去活动了,对于外面百姓的情况更是知之甚少。只是能从这些账目之中看出来些情况。明明一切都在好转,可心中却越来越不安。
现在只能希望这一切都能好转了。
半城缟素满面愁,云思语出门才看到了这令人惊悚的画面。她紧皱着眉头看向小枝,对方却只是回了一个不解的神情,似乎这些都已经司空见惯了。
其他人在云思语忙得不可开交的这段时间里已经习惯了。四方城里的景象,都不是第一次见了。
发灾难财的,趁机偷窃哄抢的,用身体换粮食的年轻寡妇,吃亲人而被唾弃的文人,送女儿去死来保护儿子的屠户,睡梦中被带走的老寿星……人间百态在这四方城里演绎得淋漓尽致。
小枝见云思语不解,指着前面一个狼狈不堪的乞丐说道,“那家伙原本就是个泼皮无赖,祸害乡里。他的父母都被他气死了,可这家伙也不在乎完全不顾孝道,也就对他的童养媳能好点。到现在水灾之后就成了这样了,也怨不得别人。”
“那他的童养媳呢?”
“饿死了,”大灾之后的小枝像是一个看惯了生死离别的老人一样,平淡地回答道,“他到处杀人作恶抢夺粮食,到最后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姑娘就是饿死了,也就是这个命了。”
“乡邻们发现她的时候,她的身边都是做好的食物,一口都没动。”
云思语似乎猜到了什么,只能感慨命运捉弄,喊来侍卫轰走了那些人由给了一个馒头。
四方城中心,淤泥已经清理了。虽是有些破旧但也在缓慢恢复着以往的生机。她继续向前走去,到了一条花街。
这里地势偏高,按理说能活下来的人更多一些,可实际上已是空了街。大户人家暗地里调教的瘦马大多养在这附近的院子里。
柔弱无骨的女子,在这种大灾之下最是弱势。府里的丫鬟小厮也大都不是忠心耿耿的人,能席卷财物离开的都离开了。不能离开的人,能不祸害主人已是万幸哪里还敢要求其他的。在水灾发生的第一时间知州的不作为更是助长了这种嚣张气焰。
云思语到这里时已经望不见人烟了,偶尔能看见一个女子也全然没有了瘦马的美。眉眼中的风尘和沧桑让她们与暗窑里的姐儿没有了分别。
见云思语富贵,她们也不是没有心思,只因她是女子大多数人还是自行走开了。
一妖娆狐媚儿的女子手中扶着一杆烟枪,倚门而立。看着云思语这般富贵的女子,猛吸了一口,吐着烟圈下了决定。
就像是看见了猎物的猛兽,女子立即摆出了一个更加妖媚的姿态。身上的轻纱难以蔽体,破烂不堪的样子更像是些布条一样搭在玉,体之上,举手投足之间,春光难掩。
女子坦然自若、媚眼如丝,笑着问到“姑娘,要不要姐姐带你一起体验这人间极乐呀!给十个馒头就行。”
“不用了,”云思语笑着拒绝,态度依旧温润,却惹得女子不快摔门回了屋里。
在花街的拐角处是一座尸山,没有人认领的尸体都随意的堆砌在这里。鼻息之间弥漫着腐尸的气味,苍蝇老鼠野狗在这里横行霸道。
云思语对这些格外熟悉,忍不住皱了眉头。小枝以为云思语这样高门大户里的姑娘不习惯这种场景连忙把这一切遮住,说到“姑娘还是不要看了吧!怪渗人的。”
云思语没有接话,继续走向了下一个街区。
大坝被冲垮的时候是午夜,众人都已经睡熟了。能在那会儿起身带着全家人逃命的都是幸运儿,但更多的人是全家一起死在了睡梦之中。
他们的尸体没有人认领还堆在那里,城外的乱葬岗扔满了断肢残臂,很少有完整的尸体。
满心悲凉,云思语依旧是忍着伤痛走完了每个街区。活人不多,尸体不少。所有人都不愿意靠近尸山,云思语也不例外。
这一次的水灾带来的伤痛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沉重。云思语看着满是都是伤感。
整个四方城二十六座尸山,不多不少地屹立在城中。云思语走过一片灾民区,里面的老人高烧不退,少年不知所措地守候在身旁。
“几天了?”看着少年手中的连翘藿香,云思语关心的问到。
“半个多月了吧!”少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云思语心下越发不安,她连忙招呼小枝去请来了大夫把脉。
“王大夫,怎么样了?您不是说我爷爷只是因为水灾伤风吗?怎么药吃了,这么久了还是不见好啊!”那小少年见王大夫把脉结束连忙上前追问。
他没有扔下老人不管已是四方城里少有的情意,借钱给老人看病更是多日来众人之间少有的仁义之举。
王大夫被人追问的有些烦,直接甩了甩袖子不理他了却还是径直走向了云思语汇报,“小姐仁善,这老汉确实是伤风。只是少年之前抓的药有些差了。我看了药渣,像是受了雨的药,换些好的药就是了。没什么大碍!”
“你确定?”云思语听到这个回答,心下稍微松了一口气。不是瘟疫就好,若是瘟疫那事情才是难办。
王大夫的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云思语心里安稳了许多。她连着带人整治了好几家的病人,皆是因水灾在水中泡的时间长了。
有点是伤风,有的是湿气,虽然众人都是高烧可病态不一,也算是打破了云思语之前的猜想让她安了心。
只是云思语却还是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