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蜕变
雨, 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只有明月照耀大地。
苏暖暖一把推开百里无尘的殿门，向他内寝走去。
漆黑的夜里，大殿内一片寂静, 她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 她走得有急又快, 仿佛在奔赴一场没有退路的决绝。
而后她站在了内殿前。
“无尘。”
她死死握住掌心，深深吸了口气, 将满腹的绝望压下，轻轻喊了一声。
内殿瞬间一抹光亮燃起。
“暖暖？”
苏暖暖借着灵力, 听到了簌簌的穿衣声, 而后殿门被打开, 她看到了发丝倾泻的百里无尘。
苏暖暖身上并没有外衫, 夜间的水露将她中衣衣角润湿，连睫毛上似乎都沾着水汽。
百里无尘忙拉着她进屋，“怎么出来了不多穿一件，冷不冷？”
手触碰到苏暖暖的手, 只觉一片滚烫, 百里无尘一惊，“你发热了？”
苏暖暖直直盯着百里无尘的眸子, 眼中漆黑如夜，她微微点了点头, 低声道，“好热。”
“可是受凉了？”
百里无尘忙拉她进屋, 从自己房里找来一件外衫, 正要为苏暖暖披上, 苏暖暖手臂却轻轻挡住，“不是受凉。”
百里无尘顿住。
苏暖暖只觉得喉咙涩哑, “……我没有受风寒，也没有受伤。”
说着，她站起身来，倾过身去搂住百里无尘的脖颈，将自己整个身体贴了过去。
百里无尘这才发觉她浑身滚烫如火。
苏暖暖鼻子埋没入百里无尘漆黑的发间，深深吸了口气，仿佛从中能找到某种力量，“无尘，为何我回来这么久，你从来不问我被劫走后发生了什么？”
百里无尘眸中一震，随即涌上一片痛楚，他抱紧苏暖暖道，“暖暖，不论发生了什么，都过去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你。”
话音落下，耳旁似乎听到苏暖暖一声轻笑。
“无尘，你在害怕什么？”
她在百里无尘耳旁轻轻一吻，“我告诉你一件事哦，在我被劫走后，有一天正是月圆之夜，赤游蟒内丹发作的日子——”
百里无尘忽然身子一紧，苏暖暖听到他颤声道，“暖暖，对不起。”
苏暖暖感觉他浑身僵直，她又笑了，侧脸摩挲着百里无尘的脸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劫走我的人养了一只大老鼠，那只大老鼠带来一颗冰珠给我，这颗冰珠可压制赤游蟒内丹十日，无尘……”
她的手慢慢抚上百里无尘的脊背，声音又轻又缓，“今晚，正好是第十日。”
百里无尘怔住，看向苏暖暖的眼眸，苏暖暖额上汗水不知何时渗了出来，滴滴落下，她道，“你修为全无，如今该是没有解药罢，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百里无尘心口骤然剧跳！
圆月清辉拂窗而过，屋子里霎时一片安静无声。
他紧紧盯着苏暖暖，猛然推开她，“解药没有修为也可炼制，我这就去——”
说话间，人已向外急急奔去。
苏暖暖眸色一暗，一把用力拽住百里无尘！
百里无尘不察，竟被她一下子拉倒在地上，霎时青丝铺泻满地。
苏暖暖垂眸看着地上的人，额上汗水落在了百里无尘鞋尖上，汗滴缓缓晕染进棉絮中，留下了润湿的痕迹。
她倾下身抚摸百里无尘的脸。
“无尘，我需要的……不是那颗解药。”
苏暖暖目光晶亮，然而百里无尘却似乎从中看到了一片火焰，他握住身侧的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苏暖暖鼻尖抵向百里无尘的鼻尖，轻声道，“眼下，我很清醒，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都很清楚。”
气息相融，似带了暧昧的味道。
百里无尘心跳如鼓，从来没有如此无措的时候，“暖暖……”
他想说什么，可看到苏暖暖眸中那一丝似有如无的忧伤，便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苏暖暖亲了亲他秀挺的鼻尖，而后搂抱住他的脖颈。
百里无尘看不到她的神色，只感觉肩头出一片湿濡，似有什么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无尘，我很害怕，我好怕你会离开我。”
苏暖暖的声音低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百里无尘心头一涩，微微退开些许，他终於看清苏暖暖的脸。
她满脸泪水，眼眸通红。
“暖暖……别哭了……”，他温柔的擦掉苏暖暖的眼泪。
“也许有一天又有人会将我抓走，也许我会再也见不到你，也许你不再喜欢我，我都好怕，我不敢想，想起来心就好痛，无尘，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可是我好怕这些都是奢望……”
苏暖暖眼泪越来也多。
百里无尘心中一震，他从未见过苏暖暖这般绝望的眼神，明明之前的她，即使面对千万艰险都依然能泰然处之。
心口钝钝扯痛，百里无尘只觉眸中微热，这次被人劫走终究是吓着她了。
浓厚的愧疚袭满整个心头，是他带她来上灵城，若不是他，她也不会遭此劫难。
“都是我的错。”
苏暖暖摇头，又抱住他，“无尘，你不懂，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别不要我，好不好，好不好……”
她凑过去，吻住百里无尘的唇角，吻的又重又急切，像是撕咬的野兽，百里无尘终於闭上了眼眸，轻轻托住苏暖暖的后脑勺，尽量不让她碰到冰凉的地板，可痛意却在心中快速蔓延。
一片混乱中，不知是谁先动手，两人的衣物同时滑落，苏暖暖紧紧搂住百里无尘不松手，百里无尘回应着苏暖暖的亲吻，抱起她，走向了床榻……
春思乱，放心醉，一夜旖旎春宵短。
天际大明。
苏暖暖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躺在一片汪洋中，水浪一波一波撞击她的身体，浪潮中好像有一束白光径直穿进了她的身体，一股温暖庞大的力量随着白光的进入开始在周身蔓延，骨骼隐隐颤动，好似被重塑躯体一样。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声音——
“幻想覆灭，重归本源，你，不再是你。”
是谁？
是谁在说话？！
苏暖暖猛然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片帷幔，外间的光透过帷幔折射出虚虚实实的影子来，目光缓缓向下，在她的一旁睡着一人，青丝铺散，容颜俊逸无双，而她的腰间正被他臂膀环绕。
无尘……
苏暖暖眸中瞬间想起昨夜癫狂的种种，她一眨不眨看着百里无尘的脸。
她终於是他的人了。
似是感应到被人注视，百里无尘微微动了动。
苏暖暖温柔的亲了亲他的唇，“无尘。”
百里无尘长长地睫毛微颤，苏暖暖凑到他脸庞，又在他脸上蹭了蹭，“天亮了。”
百里无尘搂在苏暖暖腰间的手本能的收紧，睁开了眸子，而后他的目光似被定住，只一眨不眨的看着苏暖暖。
苏暖暖微微一笑，这一笑，艳丽的面容上更显妩媚，只此一夜，她再不是懵懂的女孩，而是一个女人——
百里无尘的女人。
这个认知似乎让她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将心底那股不能见光的隐秘彻底压住封存，她笑着倾身过去，环抱住百里无尘，肌肤相贴，感受着他的温度，他们至此是世上最亲密的人，从此以后她与他再无距离。
他们终於是一体的了。
百里无尘良久才重新揽住苏暖暖，在她额上温柔吻了吻，“痛不痛？”
苏暖暖点点头，“开始是痛，后来就不痛了。”
她心中无限满足，连话中都不觉透着一股娇意。
百里无尘触摸着她湿润的唇角，“你初经人事……是我对不起你……”
“哪有人为这种事说对不起。”苏暖暖轻轻一笑，面上终於涌现一丝羞涩，“我觉得昨夜很好，你，很好。”
百里无尘又看她良久，目光温柔，“暖暖，你会不会后悔？”
苏暖暖坚定摇头，“不会，永远都不会，这个世上我最爱的是你，我也只有你了。”
百里无尘心中一震，怜惜涌上心头，他几乎是叹息一声，“暖暖……”
他抱住苏暖暖，却没再言语，只眸中深处不知何时涌上一丝道不明的心事。
两人又静静相拥了片刻，而后百里无尘照常准备起榻为苏暖暖做膳食。
这一次，苏暖暖拦住了他。
她在百里无尘耳畔低声道，“昨夜你比我辛苦，该休息的是你。”
说罢，边起身便穿衣，在百里无尘唇上重重一吻，奔出了寝殿。
百里无尘看着苏暖暖的离去的方向，缓缓闭上了眸子。
看得出，她的心情很好。
这，就够了。
苏暖暖一路步伐轻快，只觉今日的自己精力充沛，像是充满了精力一般。
昨日的大雨磅礴，路边花丛被雨水砸的东倒西歪，苏暖暖心里一动，蹲下身将埋在泥地里的花儿一一拉了起来，她心情大好，而后又继续往膳房走去。
归落山的清晨山风吹拂。
苏暖暖脚步越来越远，却是不知她刚刚拉起来的那些被雨水摧残花瓣掉了大半的灵草，忽然发出一阵光芒，而后本是萎靡的草株竟重新长出了灿烂的花朵。
停歇在此处的归落山灵物见此情景不无震惊，只有它们知道，只有与归落山灵脉融为一体之人才有此灵力。
在此之前，唯一能有此神力之人唯有圣君百里无尘。
可现在，出现了另外一人。
苏暖暖身上的气息在整个归落山飘延散开，整个山林隐隐颤动，一时之间光芒大盛。
此时的苏暖暖却早已走进了她的小膳房里。
她兴致冲冲的去打水下米，然而在靠近水缸的一刹那，她蓦地一惊！
平静的水面上倒映着一个身影，面容妖冶艳丽，竟与她在承朝夕幻境中曾看见的那个自己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