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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马球赛结束之后, 沈知韫甫一下场,就被队友们团团围住了。

“你打马球好厉害啊!”

“就是就是,红玉,你太不够意思了。既然认识打马球这么厉害的人, 你从前怎么不带她来跟我们一起玩儿?”

刚从马背上下来的穆红玉两手一摊:“这可不能怪我, 要怪你们怪贺二去。”

“怪贺二?!”有人不解, “这跟贺二有什么关系?”

“她是贺二去岁刚娶的夫人。”

穆红玉这话一出,众人顿时面露惊讶。沈知韫与贺令昭之间的婚事,盛京人尽皆知。不过沈知韫虽然才名远扬, 但却十分神秘,她平日鲜少参加花宴聚会, 所以大家对她是只闻其名,但未见过其貌。

“难怪我刚才见你的时候,就觉得眼熟。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去岁端午宴上,我应该见过你。”队友中一位衣着艳丽的夫人笑着开口,“只是我没想到,你这个闻名遐迩的大才女,不仅画做得好, 马球竟然也打的这么好。”

“这是我大嫂的亲妹妹叫柳如眉, 夫家姓程,你随我一起叫她如眉姐姐也行,叫她程夫人也行。”穆红玉怕沈知韫不认识, 飞快给她介绍。

沈知韫感激看了她一眼, 向柳如眉行了个福礼。

其他队友见状,便也自报了家门, 她们相互见了礼便算相熟了。穆红玉原本还想再打一局,但有侍女过来说,穆大夫人找她,她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与你一道过去吧,顺便去找找我大嫂。”穆红玉不在,沈知韫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好呀,我们一起。”穆红玉将马球杆扔给侍女,麻利的放下攀膊,同其他人打过招呼之后,便与沈知韫一起走了。

沈知韫人是走了,但马球场上关於她的议论却没停。

“从前我只听闻,这沈知韫擅作画,却不想,她马球竟然也打的这么好。这么才貌双全的女子,竟然嫁给了贺二那个纨絝。这搁谁谁不说一声,贺二艳福不浅啊!”

四皇子听到这话时,眼底闪过一抹阴郁。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沈知韫就成他的了,但偏偏……

“四殿下,您在这里,可真是让老朽好找啊!”一道恭维声猛地响起。四皇子倏忽回过神来,他迅速压下眼底的阴郁,重新又戴上了温和的假面,与来人攀谈了起来。

裴方淙立在身后,看了一眼走远的沈知韫,又看了一眼正与人攀谈的四皇子,眼里滑过一抹深色。

沈知韫与穆红玉一道往外走,穆红玉像只兴奋的小黄莺一样,路上喋喋不休说个不停。沈知韫便在一旁安静听着,时不时回应她一句。

过了一会儿之后,穆红玉似乎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她转过头来看向沈知韫:“对不起啊,我话是不是太多了?”

“没有。”沈知韫笑着摇摇头。穆红玉虽然一直在说,但话里都是在夸她的。

“嗐,我娘老说我,一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跟个话痨一样,但是我忍不住嘛。”说着,穆红玉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穆红玉曲眉丰颊,国公府上下两辈子,只得了她这一个女孩,她更是被府里宠成了掌上明珠。再加上她只有十六岁,正是活泼烂漫的年纪,说话时她眉眼里自有一股娇憨之态。

“我听贺二叫你阿韫,以后我也叫你阿韫好不好?”穆红玉歪头问。

“好。”

穆红玉顿时开心的笑了起来:“那你也不要叫我穆小姐了,怪生分的,我娘他们都叫我红玉,你也叫我红玉好了。”

沈知韫没有姊妹,再加上她幼时一直都是与堂兄弟一起上学的,所以她其实不大会同姑娘家打交道,但架不住穆红玉是个可爱的小话痨。她们从马球场找到穆大夫人这一路上,穆红玉已经把她的事全竹筒倒豆子一般同沈知韫说完了。

待她想起来问沈知韫的事情时,却发现她娘和王淑慧她们就在前面的庭院里。

“那等见过我娘了,你再同我说说你的事。”

沈知韫:“……”

穆大夫人一擡眸,就看见穆红玉与沈知韫一道过来,再看看自家闺女那一脸欢快的模样,穆大夫人便知道,穆红玉又凭借着她惊人的交友能力,成功的将沈知韫变成她的朋友了。

不过沈知韫性子沈稳,穆红玉与她交好,并不是坏事,穆大夫人便也随她去了。

今日庆国公夫人这场赏春宴,赏春是其一,其二是为穆红玉择婿。今日正值当婚的世家公子们来了不少,穆大夫人原本想着,让穆红玉挑一挑,可谁曾想,穆红玉理都不理就溜了。

如今见穆红玉好不容易回来了,穆大夫人当即便让人带穆红玉去换了身衣裙,然后将她带在身侧去与夫人们打招呼攀谈。

穆红玉苦不堪言,但又不能当众下她母亲的面子,只得乖乖跟在穆大夫人身后,穆大夫人让她叫人她就叫人,穆大夫人让她行礼她就行礼,其他的时候,她就盯着自己的脚尖,盘算这种无聊的应酬,还得多久才能结束。

很快,在马球场上打马球的其他女眷也过来了,众人攀谈间,不免说起了之前马球场上的事。

王淑慧听见了沈知韫的名字,不禁转眸过来看她:“阿韫也会打马球?”

“会一点点。”

似是看出了沈知韫的拘谨,王淑慧笑着道:“我尚未出阁时,也曾常与昔日交好的姐妹一同打马球玩乐。但自嫁来盛京后,想打也组不起来了。你若会打,平日可以与红玉那丫头玩儿,我记得,那丫头最喜欢打马球了呢!”

见王淑慧并未露出不快,反倒很赞成,沈知韫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轻轻笑了笑:“先前就是红玉带我玩儿的。”

她们婆媳二人说了会儿马球的事之后,王淑慧随口问了一句:“你先前既在马球场那边,那你可有看见二郎?”

她这个二儿子素来不喜欢赏花看景,今日既过来了,十有八九应当是去马球场那边了。

沈知韫想了想,道:“我在马球场上看见平日与他交好的那几位公子了,但没看见他。娘您若要找他,我让人过去瞧瞧?”

“不必了,我也就是随口问问而已,让他自己玩儿去。”

而王淑慧殊不知,她们这边在谈论贺令昭时,孔文礼他们那帮人也在谈论贺令昭。

先前在马球场上,看英姿飒爽挥杆的人是沈知韫时,这帮人着实被惊了一跳。等他们反应过来,想找贺令昭时,却发现贺令昭突然不见了。

他们便以为贺令昭是去找沈知韫了,笑骂几句过后,便组队下场打马球去了。

而此刻的贺令昭却坐在裘家的花厅里。

今日裘太医休沐,他原本正在药房里研制新药,门房匆匆来报,说贺家二公子来了。裘太医当即放下医书,匆匆赶来前厅,就见贺令昭坐在圈椅上,蹙眉摁着胸口。

“二公子,您可是有哪里不适?”裘太医立刻上前,熟稔的将脉枕放在贺令昭身侧的小桌子上。

贺令昭将手放上去:“我心口有些不舒服,你替我瞧瞧。”

心口不舒服?!那这可不是小事!裘太医不敢耽搁,忙伸手去替贺令昭把脉,又问了当时详细的症状。

“就是先前有一个瞬间,这里,”贺令昭点了点胸口,“跳的很快。”

裘太医第一次把脉时,并未发现贺令昭的脉象有何异常。但贺令昭既这么说了,他不放心的又替他诊了一次脉。

“那您心跳很快的时候,还有没有其他症状?比如头晕眼花,喘不上气之类的?”

贺令昭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然后坚定摇摇头:“没有。”

裘太医不禁在心里嘀咕:那可真是奇了怪了,按说若是心疾的话,不可能只有心跳的很快这一个症状。而且他已经摸了两次脉了,贺令昭这脉象并没有异样啊!

裘太医不死心,他又问:“那二公子,您之前有过这种症状吗?”

“之前?”贺令昭认真想了想,“没有,这是第一次。”

裘太医:“……”

贺令昭小时候就是药罐子,而且他的平安脉也一直是裘太医给诊的,所以裘太医很了解贺令昭的身体状况。但贺令昭今天这个心跳很快,又没有其他症状,且今天还是第一次的病症,着实将裘太医难住了。

可他已经摸过两次贺令昭的脉象了,他的脉象并无异常啊!

“那二公子,您这会儿还有不适感吗?”

贺令昭摇摇头:“没有。”

难不成这病症,是要发病时才能查探的到?不然为何贺令昭明明有症状,但现在却脉象无异。

“所以你的意思是,下次我再心跳加快时,你替我诊脉才能诊的出来?”

裘太医尴尬点点头,并连连告罪说他医术不精。

从小到大,贺令昭的病痛都是裘太医给他看的,所以裘太医的医术到底如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如今听裘太医这么说,贺令昭便也没再说什么,只丢下一句:“若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再来找你。”

说完,见贺令昭要走,裘太医忙道:“二公子留步。老朽听您的描述,您这症状像是心疾,但又不像。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若下次再出现这种症状,您最好不要挪动,极力保持平和心情,并让人第一时间通知老朽。”

“知道了。”贺令昭觉得裘太医啰嗦,他敷衍应了一声,便站起来往外走。

裘太医亲自送贺令昭出府。

平日张扬恣意的贺令昭,往外走的这一路上却格外的沈默,裘太医有些不习惯。

贺令昭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贺令昭小的时候,不止一次他都觉得贺令昭挺不过去了,但贺令昭却一次又一次的撑了下来。

随着贺令昭年岁渐长,他的身体也慢慢好了起来,到了十五岁之后,他的身体基本就与常人无异了。裘太医本想着,那从此以后他也能如正常人一般娶妻生子了。

可谁曾想,他这刚娶妻不到三月的时间,竟然突然又添了这个毛病。难不成真如那个算命的道人所说,他……

但这个念头只起了一瞬,就被裘太医压了下去。

“喂,裘老头,你那是什么表情?小爷我还没死呢!别露出你那副哭丧的脸啊!”

裘太医倏忽回过神,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府门口了。下台阶前,贺令昭又转头交代:“我心悸这件事,你不准让第二个人知道。”他不想府里人担心。

“是。”裘太医应了。

一出裘家,贺令昭顿时一扫先前的萎靡,一瞬间又成了那个张扬恣意的纨絝。他刚下了台阶,一个拎着篮子卖花的小姑娘,便过来揽客道:“大哥哥,买枝花送给心上人吧,保准你们长长久久在一起呢!”

贺令昭啧了一声,递了颗银珠过去,懒散道:“那给我来一枝。”

那小姑娘欢喜接过银珠,从篮子里拿了一枝最好的花递给贺令昭。贺令昭随手接过花,正要离开时,身后骤然响起裘太医的疾呼声:“二公子,您留步!”

“裘老头,你有事能不能一次说完啊?”贺令昭不耐烦转过身。

裘太医看了看贺令昭,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花,然后后知后觉想起来,关於贺令昭先前突然心跳得很快这事,自己可能忽略了一种可能——

“二公子,您心跳很快的那一瞬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突然看见了什么人吗?”

“嗯,我看见了沈知韫。”跟平日里不一样的沈知韫。

裘太医:“……”

“不是,裘老头,你今天是怎么了?你脸上怎么老露出这种奇怪的表情?难不成你最近又私下拿自己试针,把自己脸扎出问题了?!”

贺令昭的话,裘太医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贺令昭那句‘我看见了沈知韫’。所以贺令昭压根不是什么心疾,而是在那一瞬间,他对自己的妻子心悸了,但他却误以为是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裘太医行医多年,第一次遇见这么离谱的事。

不是!贺令昭自从十五岁身体痊愈之后,不是时常和他的那帮朋友们出入秦楼楚馆吗?他怎么连心悸和心疾都分不清?!

贺令昭见裘太医只眼神奇怪望着他并不答话,他便也懒得再搭理他,正要拿着花走人时,就听裘太医突然道:“我可能知道原因了。”

贺令昭立刻转过身。

裘太医满脸的一言难尽:“二公子,您这不是心疾,而是动了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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