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小青不是寻常的毒蛇,但以他对毒物的博学,竟然也辨认不出小青是什么品种,直到小青头顶长出一点点极小的尖角,他才赫然惊觉自己养了个什么。
是只存在于古籍之中的“玉玲珑”。
小青虽小,胆子却很大。
他从来没见过小青怕过什么。
像这样见到一个人,怕成这样,还是第一次。
他不知无心是什么,却依稀感觉此人非人。
无心凑向歪到一边的钟灵,见钟灵眼皮没完全合上,露出一点白瞳,怪碜人的,嫌弃地“啧”了一声,问桑肇:“他怕蛇怕成这样?”
“还好,也不怕,只是不喜。”桑肇把小青的尾巴从无心指间拽出来,塞回袖中。
无心指指人事不知的钟灵:“那怎么就晕了?”
桑肇睨了无心一眼,一言不发地把钟灵扶起,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瓶塞,放到钟灵鼻子下面。
钟灵这么大反应,得怪他。
钟灵是晋王从南国偷回来的。
当年,还年幼的钟灵没了父母,晋王不放心将他交给别人,又要拦住南国大军,没有时间亲自护送钟灵回临安。
便将钟灵养在军中。
直到灭了南国,钟灵才随晋王回到临安。
钟灵长在军中,没有正经太傅教导,平时所学,都是晋王和李密胡乱瞎教。
这两人,都是泡在军营里的人,军中大多是粗人,打了胜仗,免不了喝酒吃肉。
钟灵终日在军中厮混,小小年纪偷酒喝,隔天岔五喝醉,也没人管他。
小家伙就这么混混沌沌长到十来岁,第一次梦遗是在一次醉酒后。
那一仗,对方军中有一个南蛮巫师,用毒十分厉害。
于是司徒陌循差人将他请到军中。
那仗打了两年,他也就随军近两年。
对方被灭了以后,自然少不了喝酒庆功。
那一晚,李密和李正都喝大了,只有他是清醒的。
为了不看钟灵耍酒疯,他只能亲自熬醒酒汤,伺候这帮浑人。
他们扎营的地方,蛇虫挺多,那帮醉猫又都睡得东倒西歪,不会乱跑,他就放了小青出来,让小青在附近自己觅食。
可当他端着醒酒汤去到钟灵的帐篷的时候,见钟灵醒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搭了个小帐篷的□□。
晋王和李密看的书都多,懂得也多,但一个是没近过女色的少年郎,一个长年呆在军中,既没娶妻,也没纳妾,光棍一条。
没有谁给钟灵讲这些东西。
别看钟灵平时浑得很,但在某些方面,却是一片空白,完全白痴。
他只当是钟灵第一次梦遗,不知所措,才这般表情。
为了不让钟灵难堪,便当作什么也没看见,放下醒酒汤,叮嘱钟灵自个把汤喝了,就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听见钟灵小声道:“救我。”
这种事,怎么救?
他觉得荒唐,肯定不能理。
不想,身后又传来钟灵带着颤声的哀求:“救救我。”
钟灵从小就倔,是宁可去死,也不会求人的人。
这种事,他就算不能帮,也不能就这么不理不顾地走人。
他叹了口气,转身过来,打算给小家伙上一课。
哪知,竟看见,小帐篷高低起伏,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钻来钻去。
是蛇。
这种地方,如果不把裤管系上,睡到半夜,有蛇虫顺着裤管钻进去,并不少见。
但如果运气不好,被咬上一口,以后还能不能举起来,就不好说了。
钟灵才这么大点,总不能让钟灵还没懂事,就做了公公。
他赶紧奔到床边,伸手进去抓那肇事者。
手刚伸进去,肇事者就主动缠上了他的手,他顿时麻了,假装没事地把肇事者抓出来,塞进衣袖。
钟灵看清他抓出来的玩意,眼皮一翻,仰面躺在床上,晕了过去。
钟灵的第一次,就这么泄了。
钟灵醒后,恨死他了。
若不是晋王压着,钟灵能追着他绕着军营打上三天。
祸是小青惹的,但小青只是一条蛇。
让他跟谁讲理去?
昏迷中的钟灵吸了吸鼻子,眉头皱了起来,眼皮翻了翻,黑眼球回来了。
桑肇把小瓷瓶收回荷包。
钟灵醒来,转了转眼珠子,看见面前的桑肇,回神过来,猛地坐起,低头看向自己□□,不见有事,又去看桑肇的衣袖。
桑肇把衣袖往上拉了,露出劲瘦苍白的手腕。
手腕上没有缠着小蛇。
钟灵松了口气,黑着脸起身跑开。
桑肇放下衣袖。
无心没想到自己一个好奇,惹出这么个乱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再去折腾那条玉玲珑。
钟灵跑到门口,迎面撞上匆匆跑来的一个人,钟灵抬手,将那人拎开:“跑什么?”
那人忙道了声:“对不住。”
那人叫翟英杰,是去查看暗道通去向的一个小首领。
司徒陌循问道:“怎么样?”
翟英杰道:“禀王爷,暗道通往苍山,我们在苍山找到一个葬坑。”
所有人一齐看向翟英杰。
钟灵问:“葬的什么?”
“人骨。”
“有多少人?”
“一百多人。”
钟灵微微愕然,转头看向司徒陌循。
司徒陌循脸色一沉:“去看看。”
从暗道口到葬坑有半里路程。
葬坑有数人高,里头尸骨已经被清理出来,按取出的先后顺序整齐排开。
绝大多数尸骨都已经烂得只剩下骷髅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