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月华4
溪微发烧了,浑身滚烫。
恍惚之间,他做了一个奇异的梦。
梦里有一片冰玉色的树林,许多白蜡制成的人偶在林间媾-和,姿态各异,欢喜无极,一眼望去数不胜数。
溪微想要逃离这片树林,可脚腕却被匍匐在地的一个蜡人握住了,蜡人的手干涩而微冷,它的脸上空有眼窝而没有眼珠,空有嘴唇却没有舌头。
“放开我。”溪微说。
可蜡人是无法听见的,越来越多的蜡人围了过来,将他固定在原地。
溪微看见自己的身体也逐渐变成了蜡,在所有人之中,只有他身上的蜡是红色的,万白丛中一点红。
“溪微,让我教与你,这世间最快乐丶最强大丶也最无拘的秘密……”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这句话,明明没有任何声音,可溪微的灵识很敏感地捕捉到了它。
而后,诸多双修的秘法灌注入溪微的灵识之中,使他刹那间就掌握了最精妙的法门。
溪微倏然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只觉得身上缠绕着一层柔软如纱的热流,紧贴着肌肤。
“溪微,你醒了。”
容嫣尔坐在床边,轻轻抚摸溪微的发丝,又命侍从端来安神汤给他喝。
“师尊,我这是怎么了?那只红色的鸟……”溪微试着会想起晕倒之前的事。
容嫣尔垂眸眨了眨眼,道:“溪微,你可听说过‘极乐鼎器’?”
溪微摇了摇头。
“也难怪,上一次出现极乐鼎器,已经是五千年前的事情了。”容嫣尔将桌上的古籍拿来给溪微看。
“极乐鼎器,是合欢宗弟子独有的体质,这一体质极其难得,是天下最适合双修的灵体,与极乐鼎器一同修炼,不仅可以飞速提升修为,而且渡劫必定成功,不会走火入魔,不会陨落……”容嫣尔神色凝重道:“谁得到了极乐鼎器,天下便再无敌手。”
“每当出现极乐鼎器,三界内必定为了争夺而陷入血雨腥风之中……”容嫣尔那细柳般的眉尖微蹙,叹道:“本尊的母神就曾经是极乐鼎器,当时圣域丶天剑宗与魔界为了得到母神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可惜终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母神知道大势已去,断然不与魔尊双修,於是自绝经脉而亡……从那以后,我合欢宗与魔界势不两立。”
昔日容颜娇美的宗主此时也露出狠厉神情,面容扭曲,目露杀意。
如果不是因为溪微是极乐鼎器,容嫣尔一生都不想再说出这段痛彻心扉的往事。
溪微本就重亲情,听见宗主如此说,早已经泪凝於睫,深感痛惜。
“自那以后,合欢宗与各仙门做下约定,若再有极乐鼎器现世,众仙门将竭力保护鼎器,并将鼎器送入圣域九重天,以免魔族再图染指。”
容嫣尔擡眸望着溪微:“溪微,为师已经命人去给各大仙门送信,很快就会有各大仙门的高手前来护送你去圣域,此去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也是你我师徒缘浅……”
“师尊…”
“虽然为师已经消除了众人的记忆,但是极乐鼎器现世,天象必然有变,魔界很快就会知道这个消息。为了避免魔族上门围攻,为师必须留守七情海,不能亲自护送你去。”
“为师这几日会将紧要的术法传授於你,连同护身的法器一并赠你……这一路上万分艰险,只希望你能逃过此劫。”
溪微懂了,自己如果被魔尊抓到,那就是被锁在床上没日没夜双修,这辈子就毁了。
“多谢师尊,师尊,若我不幸被魔尊抓到,他强行要与我双修,这可如何是好?”
“极乐鼎器虽是绝佳的双修之体,但双修的对象须得是你真心爱慕,并结了道侣契之人,否则他强来也是无用。”
溪微道:“只要徒弟不爱那魔头就好办。”
容嫣尔摇了摇头:“恐怕不会如此简单,若他清除甚至篡改你的记忆,哄骗你与他相恋双修,也难保不会让他得手。你的道行太浅,就算为师把道行全给了你,也不足以与那魔头抗衡。”
清除篡改记忆……溪微不由得脊背发凉,打了个冷战。
和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被他极尽利用,可真是活在地狱中而不自知了。
溪微抱着覆杂的心情,听完师尊的交代,重新躺回床上休息。
夜晚时分,溪微没太睡着,正在猜想这个世界的魔尊究竟是不是墨九殷,忽然听见门外的金铃响声大作。
“铃铃铃…”
容嫣尔为了保护溪微,特意在他的住处设下了结界,还在门上布下了无色金铃,只要有人靠近就会同时响起。
溪微立即握剑下床,躲在门后屏息等待。
“阿烈?你在这里做什么?”
是师尊容嫣尔惊讶的声音。
溪微听见这声音,便将门打开,只见容嫣尔带着一群弟子正与一个与他容貌相似的少年持剑对峙。
“姐姐,为何不让我杀了他!”容烈见到溪微,楞了一瞬,执剑便刺。
容嫣尔纤手轻弹,容烈的宝剑顿时掉落在地,容烈也跌坐在地上,捂着心口。
“姐姐,你做什么护着他?!极乐鼎器就是个诅咒!如果不是极乐鼎器的体质,母神怎么会死,五千年前那老不死的魔头未能得手,如今又有鼎器现世,他岂不是更要来疯抢!弟弟这就毁了鼎器,以免那魔头再有肖想!”
容嫣尔一听此言,气得怒火上涌:“容烈!你要杀的可是我的亲传弟子,并不是他自己愿意成为鼎器,你凭什么要他去死?”
溪微听见师尊一心护着自己,心中添了几分暖意。
“姐姐好糊涂!上次各仙门都没能制住那魔头,这次难道就能敌得过了吗?万一这极乐鼎器落在那魔头的手中,三界岂不是沦为炼狱!母神的牺牲岂不是变得全无意义?”
容烈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双眼发红,剑尖指着溪微:“就算即刻让剑尊前来与他双修,魔头一旦来夺,照样是无用,还不如让弟弟杀了他,永绝后患!”
溪微听到这里,甚至觉得容烈说的是有道理的,只要他不在了,就少了许多无谓的牺牲。
溪微看向师尊,只见师尊的手微微颤抖,面色冷凝:“容烈,上一次与这一次的情形未必截然相同,那魔头经历了几次天劫,修为也削减不少,仙门并非全无胜算。”
容嫣尔道:“成为鼎器并不是溪微的罪过,他是我的徒弟,若我坐视他被你杀害,我也是白做了人家的师父。你若再有此等愚蠢偏激言行,合欢宗再难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