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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最后程驰在酒店里接到了郭行泰不断打来的电话。

刚把手机放到耳边,郭行泰在那头就大声开麦道:“喂,程驰,你去哪了你。”

早上天刚亮才睡的程驰此时头正疼着,而酒店的地板上更是扔了一地的烟头。

把手覆在眼皮上,他沙哑着声音问道:“找我有事?”

“废话,不然我找你干嘛,你快来我家一趟,我爸都快被唾沫星子淹死了。”郭行泰急得嘴角起泡了,就差亲自去把程驰抓回来。

程驰的头还是懵逼的状态,但还是硬拖着身子去洗了一把脸。

一晚上没刮的胡茬又长出来新的,眼睛里遍布着骇人的红血色,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么颓废,忍不住嗤笑出声。

大g停在支书家门前时,红色铁门前围了一圈人,站在最里层的郭行泰和向秦看见他来了急忙推开人群接他。

程驰被他们架着就往门里走,疑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葡萄园出事了,我们进去说。”向秦也是临时被喊来帮忙的,只知道一星半点。

郭留德看见程驰来了,就使了个眼色,叫媳妇把大门一关,什么事关起门来,总好商量一点。

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的程驰,放下杯子后看向站在对面的几个陌生人,对着支书说道:“什么事叔,你说吧。”

郭留德也不说事,先把来人介绍了一遍。

“这都是咱村里的人,陈老爷子,跟你爷爷一样,都是外姓人来的咱这,他是陈氏里辈分最高的了。”

“还有这个,这个,陈老二,按年龄你应该管叫叔。”

“他,这个孩子,咱村的高材生,陈羽申,今天专门为这事赶来的。”

在支书介绍时,程驰起身一个一个问好,但面对陈羽申时,他却不悦地皱了皱眉,直接略了过去。

“认识完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程驰依然稳稳坐在椅子上,背后站着一脸不屑的郭行泰,和面色温和的向秦。

郭留德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为难地开口道:“这不是,之前葡萄园开工时,不小心把人家家祖坟给碰了一点,你可能不了解村里的讲究,碰人祖坟是大忌。”

“得,得,得消灾的。”

程驰烦躁的眉头一挑,消灾?消灾不就是拿钱破吗?不过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原本撒钱可以解决的事情,他如今却不太愿意。

“你们去看了,是不是真的碰到人家祖坟了。”

郭行泰先一步开口道:“还没去呢,这不他们非要等你来。”

程驰揉了揉头疼欲裂的太阳穴,扶着椅子把手起身道:“那我们得去看看啊,要是真碰到了,多少得好好赔罪,省得人家祖上的人半夜来找我们。”

欠揍的语气在院子里想起,陈二叔拦住陈羽申想要冲过去的身体,叹息着摇了摇头。

当时施工时找的都是当地人,他们多少知道点地里的规矩,要是有谁不小心挖到别人家的祖坟,肯定得报给程驰他们,不然这是要遭报应的。

但至於陈氏人来闹事时拿的证据,程驰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谁家祖坟埋地下还能有这么好的棺材板。

姜暖药在家门口扫地时,正好碰到走在一溜人前头的程驰和郭行泰他们。

而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的程驰让姜暖药快速移开目光,与此同时,程驰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郭行泰一早就纳闷两人是不是吵架了,这样让他离近一看,还真是,他不怕死地凑到程驰面前说道:“咋的,跟人吵架了。”

“我给你说,这女人生气难哄着呢,做得不好能扒你一层皮,唔唔唔。”

郭行泰还想说话的嘴被向秦眼疾手快地捂住,他可是知道程驰脾气的,郭行泰要是把他惹毛了,好说得挨一顿打。

“暖药。”走在后面的陈羽申看见姜暖药即将进屋的背影,激动地喊了他一声。

他这一嗓子,直接把程驰喊得火冒三丈。

但他还是闷着脸收回拐出去的长腿,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暖药看着小跑到自己面前的陈羽申,疑惑道:“你是?”

陈羽申心里小小失落一把,他不过走了四五年,眼前的女孩就不认识他了。

“是我,羽申。”

姜暖药在脑海里想了一圈,还是没想起来,对他说了声抱歉,就转身回家了。

陈羽申还想追上去跟她说句话,被身后的陈二叔给喊走了。

“走吧,正事要紧。”

回到屋里的姜暖药,一转身看见刚从外面回来的姜明堂,看他颇有心事的样子,问道:“爷爷,出什么事了吗?”

姜明堂没直说,就问她还记不记得她的高中同学,陈羽申。

“奇怪,刚刚你说的这个人还来问我认不认识他呢,不过我还真不记得了,他怎么了吗?”不怪姜暖药记性不好,她高中的时候是个闷葫芦,连朋友都没交到。

姜明堂喝了口热茶,炯炯有神的双眼盯着空中袅袅升起的水汽,似是回忆般开口道:“他家祖上有个人考上了进士,算是第一辈光宗耀祖的人,所以自他死后,每年都有人去祭拜,求他保佑自己家也能出个文曲星。”

但是很多人只记得陈氏祖上有人考上了进士,却鲜有人知道那位进士的后路是什么样的。

而姜明堂算一个。

在他年轻时曾参与过一个全民皆起的活动,而在那场活动中,他无意间在村地主那里得到一本有关村子百年来的历史事件,算是一本日志了。

而这本日志中,就记载有关於陈氏进士的事情。

这位末代进士在三十八岁时高中榜首,成了那年整个瑶县的状元郎,本以为他马上就能走马上任当个县太爷。

但谁成想,在他人生最得意洋洋的时候,有同镇的人到州府状告他收受贿赂,派来调查的人把他家都给掀了个底朝天,才在地窖里找到他从乡绅那拿的百文钱。

为了百文钱,葬送了自己大好的前程,人人都道可惜,却人人都有可能是那个状告的人。

后来进士逢人就拿出那一吊纹钱,嘴里胡言乱语,说能用这些钱帮人家买个官做。

周围的人都以为他疯了,他的妻子孩子也是。

所以他也越来越疯,跑到乡绅家门口拉屎撒尿,说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给还回去,让乡绅把他的县太爷还给他。

挨了几次打之后,进士不拉屎撒尿了,他开始在街上吟诗作对,可没有学识的平民又怎懂他话里的嘲讽,只当他疯了作诗玩。

纹钱百吊藏,谁做堂中郎。

吾乃第榜首,不如乡绅酬。

后来,进士在冬天死在了野外的草垛里,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狗咬烂了脸,如果不是他身上常栓着的吊钱,恐怕还无人识得他。

姜暖药听完故事后一阵唏嘘,想到如果是自己因为百纹钱而失去官职,恐怕只会比他更疯。

“所以啊,人一旦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那结果可是后患无穷的。”

这边的一大队人赶到陈氏祖坟时,那里已经有村里的人在等着了。

支书把人都赶到一边,自己上前围着被推倒的坟包细细察看。

因为来回翻动而沙化的土壤中露出一小块木质板,周围松动的土足以说明坟包是最近刚被铲平没多久。

不过肉眼并不能分辨出,究竟是不是葡萄园的施工时误推的。

跟着看热闹的村里人在一边交头接耳,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做法事敬问神明的,有说烧纸钱安抚鬼魂的,郭行泰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这还没证据呢就把事情都往合作社头上推,敢情他们就得白吃亏。

向秦跟程驰建议要不要找个土壤专家来看看,应该能算出比较准确的动土日期。

而就站在他后首一直盯着程驰他们的一个女人突然跪地哭泣。

哭她死去的丈夫,她的列祖列宗,顺带把支书丶程驰他们几个给诅咒一顿。

郭留德实在听不得她嘴里的腌臜话,让陈羽申赶紧把他妈扶起来送走。

陈羽申也十分难堪自己妈妈的行为,就算要哭祖宗,第一个也该是陈氏爷爷。

“妈,你先起来,看支书是怎么说的。”

刘氏被儿子搀扶着退出人群,可眼神却怨鬼般紧盯着程驰。

闹剧过后,陈氏爷爷在陈二叔的搀扶下走到坟头前拜了两下,一边拜一边还念念有词。

而身为被陈氏进士保佑着的文曲星陈羽申,也被喊来拜拜祖宗。

“你是陈氏的后代,不能忘本。”陈爷爷的拐杖敲在地上带起一阵土,随后落在陈羽申黑色的裤脚上,他不悦地皱起眉头,却也把腰弯的更深。

看他们几人拜完,程驰几乎完全失去耐心,走到露出的棺材木前,随手抓了一把土,松手撒在上面。

然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起身,幽幽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已经表达了敬意,您老人家可要记得是谁推了您的坟。”

程驰说话时,目光扫过身后的一行人,然后停在斜靠在大树上的女人身上。向秦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那里的人正是陈羽申的母亲。

两人心有所感般,对视一眼。

而这时的郭行泰也学着程驰的样子撒土玩,被他爹郭留德一脚踹出去三米远。

眼看快到正午头上,姜暖药一直坐在门口等程驰他们回来。

而姜明堂却还老神在在,一点想去看八卦的样子都没有,往常他都是赶快把病看好第一个跑过去的。

姜暖药问他去不去看看,他掀开一个眼皮说道:“缺大德的事情我可不去。”

并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姜暖药还是放下手头的事情,起身去到地里看看。

等她到时,支书正拦着想要打人的陈氏爷爷,而被打的,正是陈羽申的母亲,王氏。

而陈羽申则跪在地上抱住王氏的上半身,他已经挨了陈氏爷爷的一拐棍了。

“大爷你消气,消消气,这小辈做的错事你动什么气。”

陈氏爷爷实在年迈,被人单手架着拉开老远,而他的仰仗,红木拐杖,则狠狠砸在陈羽申的头上。

姜暖药不明所以,就问站在旁边的大娘发生了什么,而大娘则绘声绘色地给她描绘了一遍。

“这羽申娘不是说亲眼看见施工队挖她家祖坟吗,就告到太爷那了,太爷就带人去找支书要个说法,结果人程驰在成河屋后头也安了那啥,那啥来着。”

“那叫摄像头。”旁边一个热心大爷帮她提醒道。

“哦,对对,摄像头,那家夥把羽申娘干得事全给拍下来了。”

“丢大人了,自己挖自己家祖坟,也不怕鬼找她家人索命。” 旁边是其他人的议论声,皆悉数进了姜暖药的耳朵里。

她不信鬼神,无非是有人装神弄鬼,但知道是王氏故意挖祖坟去碰瓷程驰,也依然生气。

如果有报应,也应该是找她,而不是无辜被栽赃的程驰。

“家门不幸啊,怎么你这么恶毒的女人进了我们陈氏的门,你也不怕遭报应,你这个祸害。”

陈爷爷挂在陈二叔身上的手臂恨不得戳进王氏的气管里,他都怕自己死后自己家的后人是她这样的,死了都不得安生。

支书为了调和矛盾,让陈二叔先把人带回家里,他走到王氏面前,让陈羽申把她扶起来。

“既然事情调查清楚了,也就跟我们合作社没有任何关系了,不管你是出於啥目的,啥意图,今天都该好好给咱们几个道个歉,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看了程驰一眼,郭留德小心道:“程驰,你看这样成不。”

程驰没有说话,低头看了女人和她儿子一眼,如果不是他当时多订了几个摄像头,正好多馀地放在葡萄园的角落里,恐怕这女人得闹个没完,至少得从他这敲诈走不少钱。

颤抖着身子站起来的王氏在村民鄙夷的目光中朝着程驰他们鞠了躬,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淬了毒的眸子满是仇意。

这种人被抓后也只会后悔自己不小心的暴露,而不会有任何忏悔。

程驰也不指望在一个村妇那里伸张正义,他只想快些解决事情后回家睡觉。

一直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的向秦走到程驰身边,问道:“那这坟包怎么办,如果一刮风可能就把棺材露出来了。”

想想那场面就起鸡皮疙瘩,谁知道棺材板里盖着的是不是阴森白骨。

“那你待会找几个人,挖点土把它再堆上,这次记得做标记,可别再让人无缘无故推平了。”

程驰说话时故意看了一眼佝偻着身子的陈羽申。他可没忘记,刚才陈羽申指认他时,嘴里似有若无的傲慢。

自古以来,文人的风骨最是清高。

陈羽申扶着老母亲往回走,路上正好碰到同样回去的姜暖药,他再次开口叫住她。

“姜暖药。”

暖药听到声音后转身,一脸覆杂地看着他们两个。

“大娘”但还是有礼貌地跟王大娘问了好。

随后对着叫住她的陈雨申,“有事吗?”

陈羽申看她冷冰冰的样子,心里格外的难受,忍不住解释道:“你,你都看到了,那不是我,是,是我。”

姜暖药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知道他不是始作俑者,但还是有些怨言道:“她是你母亲,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陈羽申的身体在听到她的话后一震,原来,他拙劣的伪装,早就被别人都看了去。

回到家里,姜暖药把事情的结局给爷爷说了一遍,他倒也没说什么,就是在桌案后喃喃自语。

“人啊,就是看不清自己的命,改变不了的东西,不都是徒劳吗。”

被狗咬死的进士,被母亲累着挖了祖坟的陈羽申,都是命中注定的。

姜暖药把外套随手扔在客厅的沙发上,而在沙发那头不远处躺着的,明显是程驰这两天穿着的外套。

她敛下目光,心情覆杂地穿上围裙去做饭了。

午饭端上桌,等姜明堂和她都落座后,程驰却迟迟未下来。

姜暖药起身想去楼上喊他,被爷爷拦了下来,“先别叫他了,他上去前说要补觉,饭给他留着吧。”

“哦。”姜暖药坐下拿起筷子往嘴里塞着饭。

有时候张嘴的幅度大了,还会扯到嘴唇上细小的伤口。

为了不让爷爷看出来,她还特意涂了颜色艳丽的口红,心虚了一上午了。

几乎把程驰当成了碗里的米饭,姜暖药每吃一口就戳一下。

“对了爷爷,王大娘为什么要挖她家祖坟啊。”直觉告诉她,爷爷多少知道点什么。

姜明堂已经吃完了饭,躺在椅子里休息,他一手剔牙,一手拿着遥控器看电视,找了半天每找到自己想看的,才慢悠悠回了暖药的话。

“这事说来话长了,我想想啊。”

“多少年了,反正日子不短,羽申他爹在他两岁多的时候就死了,那时候王氏被她婆婆逼出去单住,她就一个人拉扯着羽申,又做活又种地,日子苦着呢。”

不过那时候谁家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呢。

后来陈羽申十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有人告诉王氏让她请鬼神看看。

所以她就找了看事的先生,先生告诉她说,她家出现的这些变故,全都是祖坟问题,包括他那被祖坟克死的丈夫。

急於救自己的宝贝儿子,王氏就花大价钱买了偏方,那先生就告诉她,让她半夜子时去祖坟那捧一把坟头土,兑点水,搅合搅合给她儿子喝了。

那老太爷闻到陈羽申身上有自己坟的味,就不会害他了。

没有多少文化的王氏信以为真,神奇的是,陈羽申喝下那碗坟头水后竟真的病好了。

自此以后王氏就一直过得战战兢兢,生怕祖坟的事再影响到她儿子,几次三番去陈氏爷爷那请愿迁祖坟。

但这事怎么会听一个女人的一面之词,就此才作罢。

后来,陈羽申不仅是全村唯一一个考上好大学的人,还顺利的当上了硕士,后面又成为博士。

王氏也因此在村里成为众人艳羡的对象,毕竟她一个人培养出来一个博士。

但谁也没想到,噩耗再次出现在陈羽申身上,他年前查出得了肾衰竭,急需一笔钱换肾,但年迈的母亲,以及没有多少收入的他,都无疑是对人性的底线做出挑战。

就在母子两个日夜愁苦时,王氏想到了看事先生的话,对此更深信不疑就是自己家祖坟出了事。

可陈氏族人又坚决不同意她迁坟,所以她就借这次葡萄园的施工事件,不顾儿子的阻挠去平了自己家祖坟。

想着把责任推到程驰头上,不仅祖坟能迁走,自己还能敲诈一笔钱给儿子看病,她算盘打得彻天响,但人算终不过天算。

“爷爷,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陈羽申的肾衰竭就是小时候喝那脏水喝的。”

难以想象,原本该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得了这种折磨人的病,也许陈羽申是可怜的,但一切就像姜明堂说的那样,都是命罢了,一个人什么时候生下来,什么时候死,怎么死,都是命里写好的,外人干涉是做不得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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