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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葡萄正站在谢陵面前,轻声细语地说着晚上邀约之事。

谢陵看着葡萄脸颊浮现的绯红霞光,见她含羞带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极了两人初遇时,葡萄羞涩而大胆地借着吊梨汤,来表示着自己的心意。

一颗久经寂寞苦涩的心,在此刻被葡萄唤醒。谢陵的心脏砰砰直跳,自从葡萄离开长安城后,这是她第一次和颜悦色丶温柔似水地邀请自己赴宴。谢陵不禁开始妄想起来,莫非葡萄怜他,情愿同他重修旧好。

谢陵想问,却不敢问。他怕自己脱口而出的唐突话语,惹恼了葡萄,会将葡萄越推越远。谢陵生平,罕见地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尽管谢陵已经是为人父,他有了恬姐儿这个女儿。但此时的谢陵,像极了一个莽撞青涩的小郎君,面对心上人的相邀,显得格外紧张。

葡萄绯红的脸颊,一点点地褪去,转而代之的是惨白色。

葡萄侧过身去,两手交叠着,声音细小:“你若是不情愿,便罢了……”

谢陵忙道:“我愿意的,十分情愿。”

那急冲冲的模样,带着沙哑急切的声音,一点都不像谢陵,可偏偏面前的人,是千真万确的谢陵。

葡萄握着的手指,收拢的越发紧了,她轻轻点头,小声道:“那便亥时一刻见罢。”

谢陵看着葡萄柔柔离开的身影,胸口仿佛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野兔,撞的他心口急促。那张素来冷如寒冰的脸上,因为过於期待今晚的会面,而染上艳丽的红色。

因着欣喜,谢陵在回营帐的路上,碰到问好的主簿时,态度都下意识地温和了许多,直叫主簿深感受宠若惊。

主簿望着谢陵春风得意的身影,心中若有所思,将近日来的好消息丶好事情,统统在脑袋里过了一遍,还是未曾想明白,谢陵是因为何事开怀至此。

到了营帐,谢陵只觉得坐立难安。他向来不爱装饰,衣裳都是低调内敛的颜色。谢陵净面时,看着水中的自己,突然觉得这身衣裳格外不合适。他翻找着柜子,挑来捡去,终於选了一件湖水蓝的外袍。谢陵知道,葡萄最喜他风度翩翩的模样,偶尔会看的出神。

这件湖水蓝外袍,最是衬托身形如玉,定然不会让葡萄觉得丑陋不堪。

挑罢了衣裳,谢陵便静静地等待着亥时一刻的到来。但谢陵等候了许久,一掀开帐子,外面却才到黄昏时刻,距离亥时尚远。谢陵想静下心来,仔细思索葡萄邀他,是会说些什么事情。

但谢陵素来聪慧机敏的脑袋,在此时此刻,却陡然失去了灵敏。谢陵闭上眼睛,便想到葡萄眉眼浅笑,对他温柔以待的模样。

其馀种种,则是一概都想不出来了。

谢陵不知自己在营帐中,来回踱步了许久,才终於等到亥时一刻。

谢陵擡脚,朝着葡萄的帐子走去。

他站在营帐外面,声音微哑:“葡萄。”

里面传来葡萄的轻声细语,让他进来。

谢陵便掀开帐子,缓缓地走了进去。

葡萄正张罗着今夜的膳食,小小的一张方桌,摆上了冷热菜肴。葡萄还另外温了一壶黄酒,她柔白的手掌,隔着帕子轻轻地触碰着酒壶,放在桌子的正中央。

葡萄仍旧穿着正午相邀时的那件衣裙,她擡起眼睛,看到谢陵换了一件衣裳时,乌黑明亮的眼睛中闪过诧异,但却没有说什么。

谢陵在葡萄面前站定,他能够光明正大地看着葡萄,不必再趁着葡萄沈睡时,才敢仔细地看着她的眉眼。谢陵沈静如水的眼眸中,微微泛起涟漪。

“葡萄。”

他再次开口唤道。

声音是一贯的清冷,但仔细听来,却能够发现,其中夹杂着无限的情思。谢陵唤这一声时,尾部甚至有颤意,但那颤意过於细微,因此不留心细听,便很难发觉。

葡萄便没有觉察到谢陵口中的深切意思,她随意地颔首,让谢陵落座。

葡萄斟了两杯黄酒,入口温热,霎时间,一股暖意从喉咙,流淌向四周。

白皙肌肤,顿时沾染了薄红,葡萄的脸颊,已经是薄醉之态。

葡萄轻声道:“谢郎君,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恨你。”

她口中说着恨,声音语调却轻飘飘丶软绵绵的,像穿梭在山谷之中,温柔缱绻的风,淡淡拂面。葡萄酒量不佳,刚饮罢黄酒,她便有些醺醺然,连口齿都不甚清晰,每个字都咬的很轻。

这“恨你”,听在人的耳朵里,和“爱你”一般轻柔。

但谢陵耳聪目明,他听得清清楚楚,无法自己欺骗自己,葡萄刚才所说的不是恨。

谢陵正要给葡萄递帕子的手,顿时一僵。

酒意上头,葡萄快要坐不安稳,她只能用手臂撑着桌子,斜斜地依偎在那里,云鬓微松,显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柔美姿态。

葡萄轻启唇瓣,继续说道:“……我当然是恨你的。可……”

葡萄眼睫轻颤,心中想到:可若是不相干的人,她又何必怨恨这么久。不过是因为她心悦谢陵,谢陵却弃她如敝履,葡萄才心碎至此。

“我总想着,我们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呢。明明最初的时候,我坐在喜房中,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心都在砰砰跳动,想着是不是谢郎君来了,是不是我的夫君来了。谢郎君,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喜欢长安城,因为那里从来没有属於过我。它属於所有高高在上的人,却始终没有分给过我一点点位置。”

葡萄说着,眼神突然变得迷茫起来,乌黑的眼睛,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细薄的棉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或许,我不是讨厌长安城的。我只是不喜欢那里的一些人,一些事情。”

那些曾经带给她羞辱的人和事。

谢陵站起身,要用手擦去葡萄脸颊的泪水,他沈声道:“我心中明白。”

若是他再爱惜葡萄一些,那些折辱,便不会靠近葡萄的身。

葡萄偏过脸去,躲开谢陵的触碰。

她既不去接下谢陵递过来的台阶,尽管只要葡萄一点头,默认下了谢陵说的话,他们两人便可以重修旧好,不再隔阂。葡萄又没有否认谢陵说出的话,她只是擡起眼睛,那双眸子水淋淋的,仿佛被溪水浣洗过的鹅卵石一般,散发着清灵。

葡萄径直地望着谢陵,问道:“谢郎君,你……可是对我心中有愧?”

谢陵颔首承认。

葡萄又道:“既是如此。你心中有愧,可情愿做出一二,弥补於我。”

谢陵自然同意:“若是能弥补一二,令你不再那般冷淡待我,莫说一两件事情,就是千件百件又如何。”

谢陵深知葡萄的性子,今日相邀,可能是葡萄唯一可能原谅他的机会。若是谢陵错过了,葡萄便会心如磐石,再不会给谢陵机会。

葡萄轻抚着桌面,缓缓地站起身来。她身形踉跄,眼睛却格外清明。

她道:“谢郎君,我也读过许多书。书中曾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可见男欢女爱,并不可耻。过去我不懂这些,如今却想开了许多,想来圣人所说,总不会是错的。可我却遮遮掩掩,以此为羞,可见是耍了小性。如今,我心中勉强能忍耐着羞怯,才有今日一约,将我心中所想,尽数告诉谢郎君。”

谢陵心中感到异样,他直直地盯着葡萄,脸色在听到葡萄接下来的话后,顿时变得青白。

“谢郎君,我既有了恬姐儿,心中暂且无带女再嫁之心。但饮食男女之事,不可避免。谢郎君既然声称有愧於我,愿意留心弥补。不如替我寻一有同等心意的男子,不求名分,只彼此相伴,也好成全了圣人书上所说。”

谢陵拉着葡萄的手腕,将那绵软的柔荑,放在自己的心口,让葡萄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声音。

谢陵问道:“葡萄,你又何必舍近求远?有我在,莫说你想要一日男欢女爱,便是百日,数年,或者一辈子,都无妨的。”

葡萄却冷淡着双眸,将手掌从谢陵的胸口抽走,她轻轻摇头:“不,我只要短暂之欢,不要夫妻之名。”

她怕了。

葡萄担心自己即使读过了书,也会经不起读书人的欺骗,再次被变妻为妾。

葡萄是一个女子,一个正值妙龄,需要男子陪伴的女子。但她已经不相信,所谓的海誓山盟,夫妻举案齐眉。葡萄所求的,无非是短暂的鱼水之欢,顷刻间便能一拍两散。

并且,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一个合葡萄心意的人,但唯独不可以是谢陵。

葡萄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她素来心口如一,做不出谢陵当初那般,肆意欺骗之事。葡萄看着谢陵眼眶颤动,但她垂下眼睑,一字一句地说着心中所想。

谢陵久久未曾出声。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初次听到葡萄相约,谢陵心中涌现出欢喜,他以为葡萄会回心转意,他们一家三口能团聚。恬姐儿不必再唤什么冰块叔叔,她会依偎在葡萄怀里,脆生生地喊谢陵“爹爹”。

谢陵甚至庆幸着葡萄的心软。她从来都是这般良善的女子,对於旁人的伤害,总是不舍得过於苛责,所以常常轻易地原谅。谢陵自知,他变妻为妾的行径,非是那些寻常的伤害能比拟的。但到了这一刻,谢陵不想再去想,什么所谓的君子之风,他只想要葡萄,只要能够把葡萄拥在怀中,做一回小人,又何妨呢。

但是葡萄轻声软语地打破了这一切的幻想。葡萄邀谢陵前来,从来都没有想过和他重修旧好,不过是想要凭借谢陵的权势,为她寻找一个合心意的情郎罢了。

谢陵顿觉口中一阵铁锈血腥味,他喉咙微滚,才免得自己在葡萄面前失态。

谢陵看着眉眼恬静温婉的葡萄,她模样并没有改变多少,但好像又什么都变了。谢陵唇角噙着苦涩的笑,他不知道该不该为葡萄的成长而欢喜。

——葡萄已懂得了利用谢陵的权势。这样寻到的情郎,定然会因为畏惧谢陵的身份地位,而不敢纠缠,葡萄才能及时抽身。

谢陵又恨着葡萄的心狠,为什么不给他一点点的怜悯。素来温柔的葡萄,为什么对他一个人残忍至此,让谢陵亲自去替自己的心上人,寻找情郎,再眼睁睁地看着那情郎迷惑葡萄,占有葡萄。

何人能想出如此残忍的法子。

谢陵看着葡萄澄净的眼眸,他心中明白,葡萄还是当初那个纯粹的葡萄。只是葡萄过於的单纯,有时候便成了残忍。

在谢陵看来,这法子对他残忍至极。但在葡萄眼中,这只是她单纯地想出来,一个既能听从书上所说“饮食男女”,又能避免被欺骗丶被纠缠的最好的法子。

葡萄不觉得对谢陵残忍,只因为,她如今已经不在乎谢陵了,就不会再如同过去一般,想谢陵所想,忧谢陵所忧。

谢陵不能苛责葡萄,但他不禁问道:“为什么不能是我。你是欢喜我……我的这副容貌的,不是吗?”

当初葡萄心悦谢陵,未尝不是有他长的同她心中所想的如玉君子,是一般模样。

葡萄轻声道:“正是因为如此。若……谢郎君情愿替我筹谋此事……那便烦请谢郎君寻人时,找那模样清秀,身姿挺拔之人。”

谢陵牙关咬紧,连声道:“好,好。你很好,程葡萄。”

竟然是要他,照着他的模样,替葡萄寻找情郎。

刚刚觉得温和柔软的心,此刻早已经支离破碎,变成平日里的冰冷,甚至寒意比起过去尤甚。谢陵冷着脸,薄唇紧抿,双手收紧垂落在腿侧。似乎只有如此,谢陵才能遮掩此刻的心绪,和自己快要坍塌的神经。

他冷声道:“我不愿帮你呢,你又待如何?”

葡萄眼睛迷茫,她看了看谢陵,又垂眸看着桌面。菜肴已被动过,温过的黄酒,也喝了几杯,谢陵他……为何会不同意呢。

但谢陵若是不肯,葡萄定然不会强迫他。毕竟,葡萄想出再好的法子,也不能强按牛饮水,威逼利诱谢陵答应。况且,谢陵也看不上葡萄的胁迫与诱惑。

葡萄面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她轻声叹息,没有看谢陵,像是对於谢陵所说的一切,进行了妥协。

“谢郎君既然不愿,便不愿好了。我……自然不能如何。”

葡萄说罢,便去俯下身子收拾桌子。

腰肢却被狠狠地握紧,葡萄被炙热的温度,有力的手臂,抵在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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