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即使秦玉顶着一张清冷的脸蛋，但他眼眸中的怯懦是不容忽视的。

谢陵嫌恶地看了秦玉一眼，心中微梗。秦玉明明和他易容后的秦廷玉是一般模样，但有着这样一张脸，却做獐头鼠目状，难免令人不喜。

谢陵松开钳制秦玉的手，秦玉立马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谢陵随即命人，把秦玉五花大绑，堵上了他的嘴，带回了江北大营。

秦玉被丢在地面，他睁大眼睛，嘴里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谢陵擡起手，微凉的肌肤，从秦玉的脸颊轻轻擦过。

谢陵讨厌秦玉，即使他和秦玉只见过今日这一面。但谢陵费尽手段心力，喝下苦涩难闻的汤药，才能换来的面容，秦玉却生来就能拥有，这怎么不让谢陵愤怒呢。

谢陵用手背，折辱似地拍打着秦玉的脸。

那白皙的脸颊上，立即浮现淡淡的红晕。秦玉满脸耻辱，谢陵却觉得异常奇妙。这种滋味，好像是从谢陵身上，分成了两个人。一个是秦廷玉，一个仍旧是谢陵。

谢陵垂下眸去，暂时忘记对秦玉的嫌弃。他眸中闪过沈思，缓缓开口道:“你这张脸，生的很不是地方。既然生错了，毁了就是。”

他说这话时，神情平淡，仿佛没有意料到，自己口中所说的，是什么惊人之语。

秦玉早已经被吓得眼睛圆睁，他拼命地摇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那动静极其含糊，谢陵却能隐约地猜测出，大概是在向自己求饶罢。

谢陵眸色微沈，又道:“当然，若是你听话，饶过你也可以。”

说罢，谢陵便松开了，秦玉身上的束缚。

秦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长时间的被束缚，让秦玉脑海中一片漆黑。秦玉的耳朵，嗡嗡作响，他听不到谢陵在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点头答应。

秦玉明白，无论谢陵提出的是多么匪夷所思的要求，他都只能答应，没有拒绝的权利。

谢陵让人给秦玉换上了他易容成秦廷玉时，素来穿的几件衣服。

谢陵便带着秦玉，来到了葡萄的营帐外面。

葡萄撩开帘子，看到了谢陵和秦玉，她面上冷淡，语气却微软。

“你既不是我认识的秦廷玉，又何必来寻我？”

葡萄见到秦玉和谢陵同时出现，自然戳破了孟子坤的猜测。谢陵和秦廷玉，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他们两人既然能同时出现，足以证实孟子坤揣测的荒谬至极。

秦玉看着谢陵的神色，惹来谢陵的冷眼相向。秦玉身子微颤，再看向葡萄时，声音不似刚见面时，那样异常冷硬。

秦玉只道:“上次，是我有错在先。你若恼了，打我骂我都成，只要你能够出气。”

葡萄听了秦玉的软话，神情微松，但仍旧板着脸问他:“那你亲口所说，你不是秦廷玉，而是秦玉，又该如何解释？”

秦玉握紧掌心，答道:“……我是有苦衷的。只是不能同你说，你只要信我，我从此再不会欺骗你。若有违此誓——”

秦玉闭上眼睛，把自己的承诺说出口。

“——天打雷劈。”

誓言刚落地，秦玉连忙放下起誓的手掌。他擡头看天，生怕誓言应验，当真会有从天空劈下一阵雷，将他烧的灰烬都不剩。

毕竟，他刚才所说的，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秦玉生来就是秦玉，从未叫过别的名字。而如今，他却因为一张脸，被谢陵威逼胁迫着，做旁人的替身，来哄面前的葡萄展颜。

秦玉脱口而出，这样的誓言，足够让葡萄消气。

葡萄原本就是个性子柔软的人。她之所以生秦玉的气，也是气愤秦玉不肯承认身份，让她以为，自己被当做了什么难以甩掉的包袱，心中觉得难堪。

而秦玉认了错，又许下承诺，葡萄自然不会紧追着不放。

葡萄挽起秦玉的手臂，她绵软的身子，倾向秦玉。

温香软玉一碰，秦玉高高提起的心，顿时被浸泡在暖融的春水中。他被葡萄认错身份时，只顾得恼怒反驳，却没有仔细端详葡萄的面容 。此时，秦玉仔细查看葡萄的面容 ，见葡萄眉眼温婉，身形纤细，又对自己百般依赖，不觉心中一荡。

不等秦玉心猿意马，谢陵已经扯着秦玉的手臂，让他远离葡萄。

秦玉一看到谢陵那张冷冰冰的脸，顿时有如一盆冷水泼面浇了下来，再没有了旖旎念头，只想着保命罢了。

秦玉连忙和葡萄拉开了距离，他按照谢陵的吩咐，模仿着那个叫秦廷玉的人的一举一动。

葡萄拉着秦玉进了营帐，谢陵没有跟进去。谢陵给秦玉使了眼色，看着秦玉诚惶诚恐地答应的模样，谢陵稍微放下心来。

想必，纵然美色在前，秦玉为了性命，也不敢触碰葡萄分毫。

秦玉不明白，那个和他一样长相，连名字都相似的秦廷玉，为何不出现。

他的这份疑惑，在看到脸色酡红的葡萄时，达到了最甚。

秦玉在脑袋里，过了一百遍自己可能会有的死法，才勉强忍耐住，不去触碰葡萄。秦玉连多瞧葡萄一眼都不敢，只是垂首喝着茶水。

他饮了一盏又一盏的茶水，双腿并拢，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葡萄不能窥探到，秦玉心中的百转千回。她果真把秦玉，当做了那个和她耳鬓厮磨的秦廷玉，自然是下意识地亲近他，触碰他。

葡萄用手支着下颌，身形微晃，她声音柔软，带着平日里没有的沙哑。

“……秦公子，你为什么不看我？”

秦玉被他戳破了心思，支支吾吾解释道:“没有……”

葡萄柔柔轻笑:“平日里，你总是会仔细地看我，今日却不同了，可真是奇怪。”

秦玉听罢，生怕葡萄辨认出了，他不是真正的秦廷玉。到时事情隐瞒不住，自己难逃谢陵的折磨。

秦玉猛然擡起头，径直地望进葡萄的眼睛中。他盯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心中感慨着:葡萄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是夜色中闪烁着微光的星星，这样一双眼睛，却只是望着他，仿佛再没有别的东西，能够被葡萄纳入眼中。

细细的柳叶眉，突然弯了。葡萄眼中带笑，朝着秦玉伸出手。

那柔荑刚碰到秦玉的肌肤时，他连忙站起身，却不是推开葡萄，而是紧紧握住了那双手。

葡萄脸色一红，秦玉看她的眼神，太过直白好懂。

秦玉把葡萄的手，拉到自己怀里。

他一句一句地往外面倒着暧昧的情话。

“……再多碰碰我。”

秦玉终於明白，为什么这世间，有人为金银而死，有人会权势而亡，而有的人，却是为了美色，丢了性命……

他仿佛想通了一切。秦玉以为，谢陵那样难以捉摸的性子，即使自己百般讨好，也不一定会得了谢陵的宽容。既然如此，倒不如放纵一回。纵然果真有一日，会大难临头，也不枉费这次……

秦玉越发想要靠近葡萄，他散发着热意的胸膛，抵着葡萄单薄的肩膀。葡萄本应该习惯了秦玉的触碰。毕竟他们之间，什么样子的亲近没有过，何况是区区的靠近。

但葡萄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她擡眸，看着那张脸，依旧是她所熟悉的，属於秦廷玉的那张脸。

可又不是秦廷玉。

葡萄想起，秦廷玉从来不会说出这样直白的情话。他的言辞，总是含蓄温婉，用着正经的语调，诉说着羞人的话语。

如果说，以往的秦廷玉，是被日光照耀的温暖的寒冰。而现在的秦玉，则是一只外表漂亮，内里却不堪入目的草木。

秦玉的吻，试图落下来的一瞬间，葡萄躲开了。

面对着秦玉难以置信的脸，葡萄心中慌乱，但她仍旧选择信任自己的判断。

葡萄挣脱了秦玉，她要秦玉离开这里。

对秦玉而言，这无疑是在他病重时，给他捧过来了救命的灵药，但却在喂到他唇边的那一瞬，告诉他，这药不能给你喝下。

秦玉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抛弃了对谢陵的畏惧，但葡萄开始不情愿了。

秦玉心中急切，他急匆匆地走上前去，试图劝说葡萄。

“你怎么了，我是秦廷玉啊。你怎么会赶我离开呢？”

葡萄蹙眉，不解地看着他。

即使是秦廷玉又如何。往日里，葡萄不是没有过突然推开的举动，秦廷玉都会当即离开，不会继续纠缠着葡萄不放。

而现在，秦玉口口声声说着，他是秦廷玉。好像秦廷玉三字，是什么保命符一样，足够改变葡萄的心意。

葡萄望着秦玉，又一次说道:“我……不是很舒服，你先回去罢。”

秦廷玉不过是她的情郎，听到这样直白的话，秦廷玉就是再愚笨，也会安静地离开。

但葡萄不知道，她面对的不是真正的秦廷玉，而是秦玉。

秦玉不懂葡萄和秦廷玉之间的关系，只是单纯地想要发泄自己的情意。

秦玉并没有在听到葡萄的话后，转身离开营帐。他走上前去，搂着葡萄的腰肢，试图改变葡萄的心意。

若葡萄情愿，这样突如其来的触碰，是两人之间的玩闹。倘若葡萄不情愿，这样的触碰，就足以让葡萄浑身战栗。

葡萄身子发颤，秦廷玉向来是听她的话的，从来没有今日这般，穷追不舍，甩都甩不掉。

葡萄声音中隐藏着恐惧，她强做镇定道:“我不要你，快离开这里……”

秦玉还要再进一步，谢陵已经掀开帘子，闯了进来。

他甩开秦玉，护住葡萄时，心中还在后悔。

——早就该发现了，秦玉根本就不是表里如一之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不过是生了副好皮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