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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镜头离远了些,庄捷才看到了视频中的生活环境。

当时的柯青裁处在一个很小的房间,放着拍摄设备的桌边半步远处就是床,他脚步都没动就能直接在床边坐下,那张床也很小,窄于他现在使馆卧室里的一米五单人床,床的另外一边就是墙了。

看视频的人都不需要産生想挪镜头的想法,足够看清整个房间。

看到这里,庄捷已经意识到柯青裁的一切可能都跟他设想过的不同。

特殊职业因素,外交官必备的条件苛刻,实际中现任外交官几乎没有家庭条件拮据的,并不是背景因素,而是外交官需要从小培养,眼界丶世界级的格局丶语言和不同种族文化差异,都不是普通家庭能够接触的。

庄捷没想过柯青裁曾经的生活条件这样拮据。

甚至不像有伴侣的样子。

视频继续,起初他脸上还没什麽表情,两分钟之後,他攥住了身上的衣服,像是痛得厉害,人蜷缩在了床上,手抱着肚子,膝盖都蜷起来抵着肚子。

他蜷起来之後,庄捷才看到他白色的上衣後背处有一块深红的血迹,有一片肩胛骨那麽大。

这个位置……

庄捷往前拉了几下视频,某一帧拍到了地上有把水果刀。

又拖动视频找了一会儿,他看清了柯青裁受伤的位置,果然是後颈腺体。

刀丶腺体伤——但这间屋子只有他一个人。他会用刀划伤自己的腺体?

这尚未确定,接下来视频中,庄捷看到了omega阵痛的过程。

疼痛间隔了半个多小时,阵痛起来他在床上辗转翻身,看起来很难捱。

阵痛的间歇就脱力的躺在床上,很沉默,闭着眼睛休息。

休息了一会儿,他爬起来从床头摸出了一盒烟,庄捷本以为他烟瘾犯了,但很奇怪的,他把盒子里所有烟都倒在床上,甚至用手指碾碎了,然後人躺在了那一堆零碎的烟丝上面。

庄捷皱起眉,感觉不对。

庄捷知道现在柯青裁也有烟瘾,只是再次怀孕之後没再动过,但仔细回想,他似乎没有一次在他面前抽过烟。

而且,任何有烟瘾的人都不会做出视频中他这种举动。

之後,他在撒满烟丝的床上忍过了三次阵痛,全程咬紧牙关,没哼过一声。

视频一小时三十分钟。

这时他又做出了个有些奇怪的举动,他擡手摸了自己後颈的伤口,又摸了自己额头上的汗,摸完了反复放在鼻子下面闻。

血液和汗液是含有最多信息素的,他在闻信息素的味道?

闻了一会儿,他抿了下唇,脸上露出了很淡的满意的神色。然後他翻出了一张伤口封锁贴,动作很轻很小心的贴在了自己受伤的腺体上。

庄捷皱了下眉,根据他腺体受伤流出的血液颜色看,视频刚开始时应该是刚受伤,明明有伤口封锁贴,为什麽要等一个多小时之後才贴?还是在观察了信息素的味道之後。

他是有意的在……让自己腺体受伤,从而使信息素发生变化?

视频中,柯青裁处理了腺体伤,才刚把手放下,没过一会儿,床上的人突然愣了一下,不动了,低头看着自己,脸色茫然到几乎有些莫名其妙。

他懵了半分钟才像是确定了什麽,扶着床起了身,半个身子走出镜头外面,开门朝外喊:“妈,破水了。”

庄捷看到他起身之後的床,在他坐过的地方有一块深色的水渍。

柯青裁叫了人之後就回到房间,把带血的刀子收了起来,又像是藏起了拍摄的设备,镜头里变成了一片漆黑的,不过录制没有停止,声音仍很清楚,他应该是把拍摄设备带在了自己身上。

这应当是要生了的征兆,柯青裁做完这些屋子里就冲进来很多人,七嘴八舌的吵嚷。

“我的老天,你这屋干嘛了,这麽大信息素味儿?真冲!”

“瞎叫什麽,没听青裁破水了?你这个当哥的能不能稳重点,快把青裁抱起来呀,小婷去拿待産包,走走走,开车出发!”

“动作都快!本来咱们要去305军医院就远!能不能快点?!”

所有人带着柯青裁上了车,视频里有车行驶中细微的噪音,过了一会儿,柯青裁紧促的抽气声很低的响起来,他喘得很费力,像是喘气动作大了都会痛似的,喘一会儿直到发出一声痛吟,然後马上就咬唇噤声。

所以为什麽之前一个人在屋子里时,疼得满脸汗也不发出一丝声音?

车上有人在安慰,“忍忍啊青裁,忍一下,躺好别动。”

“疼得厉害吗?隔多久疼一次了?马上就到医院了啊。”

“……还有多久?”这是柯青裁的声音,比现在显得稚嫩,也更有脾气,声音虚弱,但语气是硬邦邦的。

“快了啊快了,再忍忍。”

安慰的话越听越干瘪,连看视频的人都能感觉到急躁,车程二十分钟了,这人还是只会说屁话。

又一次痛起来,柯青裁忍不住低声骂了脏话:“啊……我c!到了没?到底丶还要多久?……能不去305军院了吗丶首都三院不是很近?”

“马上马上,这次真的快到了,看到医院大楼了!”

柯青裁崩溃的话没人接茬,他像是放弃了,不再出声。

接下来就是停车丶下车丶进医院産房的一系列动静,柯青裁是第一个进的産房,他跟助産士说想记录生産过程,对方马上同意了,还帮他把机位摆好,视频终于有了画面。

在帮柯青瓷换衣服时,助産士惊叫一声,“哎,你这腺体怎麽回事,怎麽有血?受伤了?刚才家属怎麽也不说,你不疼吗?天呐。”

柯青裁用手放在後颈很轻的碰了下,低声说:“没事,我贴了封锁贴,已经不流血了。”

助産士面色抽搐了下,像看着腺体伤都能感觉到痛,“你这都要生了,腺体缝针得趴着,你也趴不了,也打不了麻醉,其实也只能贴伤口封锁贴,你贴的挺好的,等生完再去缝针吧。”

他苍白的笑了一下,“谢谢。”

之後,陪産的人才进来,是个中年女性,助産士愣了下,问:“哎?这怎麽家属进来了?他的伴侣呢,让伴侣进来啊。”

女人说:“他没有伴侣,我是他妈,我陪着他就行了。”

助産士啧了声:“要的是alpha陪産,家属进不进来的吧,没什麽必要。”

女人:“让我陪着吧,他一个人不行。”

助産士没在说话。

庄捷看着视频,在里面说“没有伴侣”这句话时,眼神略微一沉。

视频中出现的産房到处是一片白色,墙上有标牌写出305军部医院的字样。

庄捷略微拧眉。

这是军区的医院,虽然也面对大衆开放,但有硬性的规定优先治疗军人,也就是说就算在这里排上手术,如果医院有受伤的军人,会被无条件插队。

而且这里只有外科和皮肤科强势,産科似乎没什麽特殊,也没出过知名的专家,为什麽他们专门绕了远路来这里生産?

庄捷对这家医院算熟悉。

第一次去是几年前,在那次意外发情之後,没几天就到了军部新兵体检的日子,他在这里进行了进入军部前的正式体检。

视频中的omega此时声音突然高起来,发出了声很长很难捱的痛叫。

庄捷知道柯青裁有多能忍痛,要痛到什麽程度才能让他喊成这样。

助産士对记录生産过程应该是有不少经验,选的机位是在産床上方的一侧,镜头自上往下,能拍到躺在産床上的人的侧脸,还有他分开的放在産床两侧的双腿。

腿上盖着一层医院的无菌布,但可以想象下面的空白,而那里还站着几名医生和助産士。

医生将手朝下放到了无菌布下面,接着,柯青裁一下子把头仰起到极致,颈侧绷起长长的青筋,无法抑制似的从咬紧的齿间挤出声昂长的哀叫,到尾声时已经带出了两声抽泣。

医生收回了手,声音很平淡,说:“才开了四指,等着吧。”

柯青裁像是失去力气,闭上眼头转在镜头的另外一面,无声无息。

又过了很长时间,期间柯青裁疼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跟着助産士教的节奏呼吸,但医生再次过来看过之後,拧起了眉。

“这样不行,怎麽才六指,开得这麽慢?”

柯青裁听了更难受,转了下头,受不住了似的眉心死死弯折,疼到面色青白。

女人问:“这可怎麽办,医生,上催産素?”

医生略微沉吟了下,问柯青裁:“是不是夫妻生活少?本身男omega骨盆就偏窄,没什麽夫妻生活的更不利于开指,要不转剖腹産吧。”

柯青裁只求解脱,汗湿的眼睛都快睁不开,轻微但急切的点了头。

他还没说出话来,他妈就大声打断:“不行!我们不剖!他这麽大个子,怎麽就不能生?”

医生不耐:“他是长得高,但不代表他骨缝开的好,而且你看看他个子,他孩子也长得比别人孩子大,不剖就受罪吧。”

柯青裁一只潮湿的丶白生生没有血色的手去碰他妈放在床边的手,带着哭腔,很低的叫了声:“妈……”

不知怎麽,庄捷呼吸一窒。

这一声像是隔着几年的视频打在庄捷胸口的一枪,有什麽在他胸中引爆了。

视频虽然片面,但足以体现柯青裁与家人关系的僵硬,他对家人有的只是抗拒,但却在这一刻疼到开口哀求。

庄捷脑中有片刻抽离。

如果快速回忆,外交官似乎从未有过一次示弱,无论是病痛发作还是被信息素暴力,他永远可以承受。

庄捷从未有一次等到过他求救。

但女人仍然不为所动,“不行,这才哪到哪,还没上催産素呢。青裁,你听妈的,咱能生,坚持坚持啊,孩子,你咬咬牙就生下来了,全靠你了。”

“呜……我不行……”

“你听话,青裁!”

医生又问:“到底剖不剖啊?”

他疼得满脸泪和汗,脖子从産床上挺起来,叫道:“剖!我剖!我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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