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 仙界盛宴
玉帝坐在最高处,其次的下位坐着的分别是天帝和七杀星君。
天帝司任刑罚之神一职,与职任司法之神的七杀星君平起平坐。说到底,天帝一词不过是一个称谓,只是其父曾与老玉帝共同执掌天界,所以才赠此名号。而到了他这儿虽说权力不比当年,但众仙君们却也喊顺了嘴,而这名号喊久了,天帝的本名却也无人记得了。
天帝的右手边的上位坐着的是玉帝,左手边坐着的是他多年来唯一交心的好友——仇鸾。
天帝独自斟着酒,他虽不喜好这样的酒宴,但毕竟玉帝开口他也不敢不遵从,只得在拉上仇鸾聊聊天,打发这无聊的时光。修长的手指轻扣桌面,天帝有些心不在焉的打量着进殿之人。
一抹火红陡然撞入他的眼中。那男子银丝高束,一袭火红色金线勾边宽袍,额上印有一四瓣血红色的图腾……
“哎哎,你看那个妞如何?”仇鸾拿手肘撞了天帝几下,指着一个同样身着红袍的女子。
天帝顺着他手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一个娇嫩的美人,天帝瞥了仇鸾一眼,“这种女子,你不是要多少便有多少么。”
仇鸾两眼放光,“但是这个凤凰妞看起来很有令人征服欲。”
天帝又看了一眼,垂下头轻抿了一口清酒,问道,“你怎知那女子便是凤凰一族的?”
“她的手背上有一个小小的凤凰图腾。”仇鸾饮了一口酒,接而道,“而且她身前跟着的便是凤凰一族如今的妖神,我又怎能不知?”
天帝心头一跳,装作不经意的随口道,“你识得那人?”
“妖界之人无人不知,我与妖界的皇子们交好,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他可是他们凤凰一族如今唯一历经了神劫的人,当之无愧的妖神。”仇鸾饶有兴味的看了天帝一眼,“你身为刑罚之神,你也应当知道那凤凰一族的神劫有多么的变态吧。”
“你我神劫抵不过万分之一。”天帝沈默了一会儿,半晌道,“你可还知关於他的其他消息?”
仇鸾侧过身来,摩挲着光滑的下巴打量着天帝。
天帝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放下酒杯,轻咳一声,问道,“怎么了?”
“头一回见到你对公务之外的事感兴趣。”仇鸾看着他,调笑道,“莫不是你看上那妖神了?”
“看上?”天帝摇了摇头,心中只觉荒谬,不过是有些好感,何来看不看上这一说呢。天帝笑道,“我只是看那妖神实力不俗,有了惺惺相惜之意。你也知这仙界能与我交手之人寥寥无几,他既然是过了那凤凰一族的仙劫,想必还有与我一战的本事。不知他仙居何处,我倒是有拜访的打算。”
“拜访?”仇鸾嘁了一声,摇头笑道,“我看你是去下战贴吧。像你这种整日只知打打杀杀的榆木脑袋,活该没有仙子肯嫁给你。”
天帝耸耸肩,“那些於我来说,并无所谓。”
“那什么能让你有所谓的?敌人?对手?”
“你不懂。”天帝喝了一口清酒又将酒杯放下,看着那人转过来的身影,缓缓道,“站在巅峰上,难免有些孤独。像咱们这些人,一生不知有多长,等到世间几番轮回沧桑,能够剩下的,也只有记忆了。浑浑噩噩活这几千年几万年的,没个出彩的地方,就连这最后剩下的东西也会模糊不清。”
仇鸾摆摆手,大大咧咧的道,“我看你也就这么点追求了。从小到现在每天不找我打场架就手痒,还好现在你收敛了些,不然我得被你虐待成什么样子。除了公务就是找人比试,你脑子里装的莫不都是玉液琼浆?”
天帝置若罔闻,又抿了口酒,看着喧闹的大殿,千言万语终化作一声喟叹。
仇鸾从玉盘中拿了个桃子边啃边安慰道,“这么伤感作甚。”仇鸾挤眉弄眼的说,“人生在世无外乎那几条。谈情,说爱,享乐,娶妻,生子。解决孤独的方式又不止这一种,能让你记起从前的是刻苦铭心便好。”
“刻苦铭心?”天帝慢慢的咀嚼着这四个字。
又有几人从大殿外走进来,走到殿下时为玉帝送上准备的礼物。
每个人都或真心或虚伪的说着恭敬的话,脸上真诚的表情做的足足的,却是内心难测。
“罢了……”天帝闭了闭眼,轻声道。
仇鸾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强撑着的不在意。天帝倒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那份落寞,也知道那落寞从何而来,因何而起,只是这感情的事,他一个外人也无法插手。
天帝只是拍了拍仇鸾的肩,总有种“自古逢秋悲寂寥英雄寂寞无人懂只得轻叹生不逢时”的意味。
仇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嘭”的一声放在了桌上,岔开了话题,说道,“听闻那妖神也是一好战之人,我想你若是以武会友,他便定会与你结交。你不妨可以试试看。”
天帝单眉一挑,问道,“你从何处听说?”
“他曾连挑过妖界的五大高手,若不是那些人都与他熟识,怕是妖界早就与仙界开战了吧。”仇鸾顿了顿,又调侃似的道,“别看他表面斯斯文文的,长的柔柔弱弱,发起狠来说不定连你也比不得。”
天帝摸了摸鼻尖,心想我在你们心中便是如此的形象?嘴上便也这么问了出来。
“你?”仇鸾笑了,“你整日不苟言笑的,张口闭口都是你那公务,除了我还有谁敢与你这样说话。千年前魔界来犯那次,你不是也随我一同赴了战场,啧啧,我手下的仙兵在军队里都称你为‘人形收割机’,见着你就跑,生怕遭殃。”
天帝不禁有些郁闷。他兢兢业业为天庭做事数千载,没想到在众人心里留下的却是这副凶狠的模样。
仇鸾也学着天帝刚刚的模样拍了拍天帝的肩膀,“别伤心。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你还是有机会改变形象的。”
“比如?”
“比如说娶个媳妇什么的,来展示一下你深藏内心的柔情。你看那妖神如何?你们两个都是大杀器,说不定人家也找不到媳妇呢,你们两个凑合……哎呦。”仇鸾冷不叠的挨了天帝一下,仇鸾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你打我干嘛!”
天帝嘴角噙着笑,看着他,“你堂堂一个破军战神,整日闲在宫里没事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不如我让饕餮再去陪你玩玩儿?我看他最近也是闲的很。”
“哎呦——”仇鸾一听到那名字,心中就是叫苦不叠,忙道,“可别。千万别。你说饕餮好歹也算美人一个,喜欢的东西也算正常,倒也符合我的品味。但他独独每次来我这里时带来的东西,看的我三天都吃不下饭,为了你兄弟我的身子,可千万别让他来。长的再好也别让他来。”
天帝又喝了一口酒,看着满面愁容的仇鸾抿唇笑了起来。
感情这种东西,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别人都能清楚看出来的,自己却一直迷茫在其中。
天帝的视线一转,便猛然看到那凤凰一族的妖神正向着他们这边走来。妖神身后跟着的女子有些许的不情愿,妖神轻笑着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女子便又满脸笑颜的拉着他的手与他走了过来。
仇鸾也擡了头看到正向他们走来的妖神与那女子,疑惑的问道,“难道他们听到了你我二人刚刚在谈论他们?”
天帝用一种像是在看白痴的一样的同情而慈爱的目光看着仇鸾,“仇鸾,你身旁的位置大概便是他们的。你定要记得回寝殿时交代你的侍官给你多从凡界带些猪脑上来。”
天帝话风转太快,仇鸾一楞,没太听懂天帝的话,便问道,“这是为何?”
“凡人常说,吃哪补哪儿。”
“……”
虽然没见过这种凡界生物长什么样子,但仇鸾总归是听说过的。好吃懒做,被养的白胖白胖的时候杀掉卖钱。唯一的作用是繁衍后代,生下一窝小猪仔来年继续如此。他也时常听见有人骂人时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个猪脑子!”如此之类的,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想他仇鸾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眉清朗目,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鸡见鸡飞,狗见狗跳的,怎能让他与那愚蠢的生物相比呢。
一看天帝就没安什么好心,还学机灵了,专门挖坑让他跳。
仇鸾思前想后,一转眼,妖神与那女子便也走到了此处。
只听那妖神向仇鸾抱拳道,“破军大人,别来无恙。”
天帝一听心觉不对,这二人原本就认识?轻轻的撞了一下仇鸾,打算让他解释一下。
仇鸾无视掉天帝那略带探求的眼神,抱拳回礼道,“彼此彼此,真没想到凤凰一族竟会让您前来。”
“族长抱恙在身无法前来,也只好由我代替了。”说着,妖神与那女子便入了座。
那女子撒娇似的在妖神耳旁说了几句话,妖神便无视了仇鸾他们二人,低了头在那女子耳旁轻言了几句,直逗的那女子掩唇轻笑起来。
这让仇鸾和天帝两个活了上万年还是光棍一条的汉子看着甚是心塞。
仇鸾轻咳了一声,让妖神忽然想起这里还有另外二人。
妖神略带歉意的笑笑,把他身旁的女子介绍给了仇鸾,“这是我的未婚妻凤萱。”妖神自然是看到了坐在仇鸾身旁的天帝,不过却不认识,便又问道,“不知破军大人您身旁的这位是……”
仇鸾兴高采烈的回答道,“小猪!”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仇鸾面前的酒杯就碎了。
毫无愧色的天帝视线转向还楞在仇鸾刚刚那句话里的妖神,淡淡道,“我司任刑罚之神。”
妖神这时也从那句话中缓了过来,向着天帝笑道,“原来是天帝大人。早闻破军大人与天帝大人关系甚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天帝只是淡淡的点点头,没有回答。
天帝这人从小就性子冷淡,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仇鸾有次喝醉酒时,揽着他的肩说兄弟你就是性子冷,说白了就是个薄情之人,谁以后让你喜欢上那真是上辈子投胎没投好,时机错了。
仇鸾也没想到自己当年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一语成谶。
从一开始就是时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