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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 82 章

梅溪书院里就栽了一株红梅。

书斋陈旧低矮,静修斋(寝室)简陋不堪。书院依王梅溪祠而建,建在山边僻静之处,周边是田地五十亩,山上则有山田十亩,皆为学田。

书院传承王状元耕读传家之法,学子平时读书之馀,平日竟皆需耕种。

有说法,身为书生,不分五谷,不知耕种之艰,来日如何为人父母之官。

又说,耕种强身健体,能为书院进益,又能传扬王状元耕读传家之精髓,大善之举。

话是不错,理是这个理,但是……

柳齐岭累趴在静修斋中,此刻恨不得有两个貌美的待女上前给他按揉身体。

他入书院才三天,他已经后悔三天了。

原来以前的雁山书院是建在仙境当中的。

山水如诗画,里面的学子个个仙人一般,不用体察民间疾苦。

梅溪书院的学子都是附近州县的考生,家势如柳齐岭这般显赫的,根本没有。

以林启亨的话说,梅溪书院以耕读传世,欲以乡之先贤,启乡之后进。学风纯然,书院的学子个个晨昏苦读。纵有不成才的学子,也是天份使然。

柳齐岭这等家世,舍近求远,舍了雁山书院,偏来梅溪书院,其中关节值得推敲。

但碍於柳崧屈尊登门,钱远甫亲自引荐,又思及柳家在朝堂上的势力,再观柳齐岭的品行,最终勉强让其入读梅溪书院。

只有一条,就是当柳齐岭进入书院之后,便不能再对他人言及身份,在书院里,他只是个普通的书生,跟其他人一般无二。

事事要遵从恩师之命,行动要遵守学院规矩,言行要符合书生身份,若是犯下大错,梅溪书院肯定留他不得。

柳齐岭在雁山书院,上至山长丶教谕对他异常客气,书院学子唯他命是从,人人巴结又敬畏。

然而在梅溪书院,他是什么?屁也不是。

身上的绫罗华服丶配饰被剥了,来之前,祖母丶母亲塞的银票全被搜刮干净,几个伴读都被柳崧带走了。

他孤孤零零被扔在了梅溪书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过,柳齐岭相貌出众,舌灿莲花,又极会玩乐,倒是和梅溪书院几个不长进的,打成了一片。

其中有一位“神人”,据说在梅溪书院读了整整九年,加上恩科,已经五次参加科举,次次名落孙山。如今年近三十,是书院的老前辈了,也是书院的包打听,万事通。

李志云家里有钱,在梅溪书院读到死都没问题,可架不住亲戚朋友的眼光。索性逢年过年家也不回,家里老婆孩子问也不问一声,一有空就引朋呼伴,出来喝酒。

“柳齐岭,你栝州府的,怎么想到来来东嘉府读书?说起东嘉府,哎呀——又要干一大杯!”李志云拿了一海碗,倒了米酒,一口就灌完了。

柳齐岭穿着烟灰色苎布棉服,头发用带子系了,通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值钱玩意,整个人落魄至极。

“东嘉府什么了?碍着他什么了?”柳齐岭有些莫名地询问在座其他两位。

另一位叫许长根的叹道:“梅溪书院出了两位进士,其中有一位徐文翰就是到东嘉府当县令了,今年才十八岁,在书院就读了二三年,你说讲理不讲理。李兄要是一回家,他母亲天天拿徐文翰跟他比啊,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李志云闻言怒吼一声,又端起一海碗“嘟嘟嘟”全干了,看架势,顶多再干一碗,非躺地上不可。

柳齐岭听到徐文翰的名字,心头一震,假装不在意道:“这徐大人……咳……徐文翰很聪明么?”

“当然,那四书五经,那文章一套一套的,唉,认命吧。”许长根端起碗,让其馀三人都斟上干杯。

柳齐岭回想徐大人浅笑吟吟低头不语的模样丶怒不可遏扬手打人的模样,在公堂上冷脸肃目不怒自威的模样,又觉心痒难耐了。

他低吟了一下,犹豫地说:“我好象见过徐文翰,他长得……挺像个女人的,你们说他会不会就是个女的?”说完,嘿嘿笑起来。

李志云翻白眼,大着舌头说:“小兄弟,你家里给你做亲事了没有?还是你哪来的闲书看多了。我跟你讲,我虽然不跟徐文翰同个寝房,但跟他在茅厕都遇上几百遍。”

“酒可以多喝,话不可乱说,人家如今是官,跟咱们这些白身不同。不过,徐文翰确实长得挺不错的,这点咱们得承认。”许长根也劝。

在座还有一位孙敏,一直没开口,这时却道:“当年,我也怀疑过。徐文翰不是有个双生姐姐,听说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事实证明,都是吃饱撑着,想多了。”

柳齐岭呆楞半晌,烦燥地饮尽酒,心里着实没底。

“我听说徐文翰的姐姐以前好象许配给……那谁……好象叫杨晋溪吧。”

“千万别提杨晋溪——”

只见李志云怒吼一声,捧起酒坛开始狂饮。

许长根和孙敏连接拦着他,一个夺坛,一个将人摁在凳上。

柳齐岭无语。

“怎么,徐文翰是天资不凡,合着姓杨的也是?”

“这么说吧,李兄家里,在徐文翰未入书院之前,都是拿杨晋溪来说的。”

柳齐岭若有所思,“听说杨晋溪这个人,卑鄙无耻,见异思迁,而且贪花好色,视财如命,长相猥琐,他能考中进士,只能说是运气太好了。”

在座其他三人都楞楞地瞪着他,连一直狂饮不休的李志云都瞠目结舌了。

“小兄弟,谁他妈告诉你?”

李志云双手抓着柳齐岭前襟,柳齐岭猛然被扯到前方:“杨丶杨晋溪是我……表弟,我娘跟他娘是同胞姐妹。”

“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柳齐岭用力想扯开李志云的手。

“他是东嘉府乡试的解元!”

“当年知府大人一见我表弟,便赞他……什么来着?”

“时美丰姿,性行纯固,端谨慎行,绳趋矩步。”

柳齐岭终於扯开李志云的手,尴尬笑道:“可能我记错了,你们看,天都快黑了,赶紧回书院吧。”

晚间,梅溪书院的寝室之内,柳齐岭躺在床上苦思凝想。

他派人去打听徐家,结果徐文翰举家上任,从村里根本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村人对徐文翰姐姐退婚一事,晦谟如深。

也去打听杨晋溪,都是各种溢美之词,包括在书院当中,问林启亨的其他学生,对杨晋溪更是推崇备至。

有这么好么?

当然不是。

“杨晋溪啊,这人做事太绝了,你看他就算做了官,有什么好下场,谁来了我都这样说。”

“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这人就是往高处走,他也没错啊。”

“你说退亲啊,以我说,那徐家大小姐也是倒大霉,杨晋溪跟徐文翰自己斗的厉害,也不能把气撒一女人身上,对吧。”

“杨晋溪和徐文翰不是姻亲么?怎么就斗得厉害?喂——别走,把话说清楚——”

两个有姻亲关系的人在书院里会针锋相对?

为什么?

柳齐岭摸着下巴,头枕着手,眼珠子一转,他觉得应该做点有意思的事。

要不然光是读书,岂不是对不起他千里求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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