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第八十六章
黑暗笼着整个安固县，天际没有一丝曙光。
徐文婉出了牧爱堂，感觉黑暗浓稠如无尽黑海，滚动着波浪，朝她身上袭来。
她疾步前行，几乎快透不过气来。
匆匆往后衙跑去，在廊下遇到了父亲和张平，不禁停驻了脚步，一边喘气。
见徐涛林裹着棉衣，等廊灯之下，一直跺脚呵手，忙道：“爹，你怎么还没有睡？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徐涛林一见她，“当然是等你，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忙完？你没回去睡，你娘不放心。”
徐文婉愕然道：“你等多久了？现在天都快亮了，快回房。”
张平道：“敲了三更豉就在这儿等了，一直等到现在……大人，方才小的好象看到蔡大人往那边走了。”
张平的手指向县署西侧方向。
徐文婉讶然道：“蔡大人？他不是回房了？你是不是看错了？”
徐涛林道：“刚才，倒是有人往那边去了。张平眼神好，老了，啥都瞅不见了。”
“张平，你快扶我爹回房。我去看一下蔡大人。”
徐涛林忙道：“象什么话，大半夜的。就你多嘴！”前面是朝徐文婉囔囔，后面是骂张平。
徐文婉充耳不闻，只是低头凝思。
县署西侧，三间为架阁库，存放历年来的卷宗册籍。再过去便是廊庑，是书吏录事之所。
蔡卓去哪里干什么？
徐文婉正在犹豫是否将梁英郡叫上，直接去问蔡卓，这时，只见蔡卓跟两名提灯近待从西侧朝这边过来。
“徐县令，你尚未就寝，正好。这县署，在平日何处最为安静？”
徐文婉道：“这夜半三更，空无一人，自然最为安静。若是白天，无论是西庑还是东庑，东仓还是西仓，两堂还是后堂，都有人。”
徐文婉指着西侧，望着那黑漆漆的一片，强忍住窒息的感觉，道：“西侧廊庑都是书吏工作之所，再过去，便是县丞署。东侧廊庑同样是书吏工作之处，再过去便是典史署。据说十年前，这整个县署曾被倭寇所毁，都是后来重新修建的。至於东仓西仓，那有专人管理，闲人免入。”
蔡卓沈吟道：“若是让你藏一具尸首，在这个县衙，徐县令你会想到藏在哪里？”
徐文婉脑中“嗡——”的一声，头皮都快炸了。
“蔡大人，这怎么可能呢？这里可是县衙！”
安固县哪里最安全，应该没有第二个选择了吧？！
徐文婉的脸都快绿了，这蔡卓有没有搞错？！
大半夜的说这种话，还让不让她睡了？
然而，大脑不受控制的想象，谁的尸体？
蔡卓在指谁？
想到了内衙，有后堂丶藏书楼丶左右厢房总共二十六间。
不可能！
她全家人都在内衙。
蔡卓道：“那边是内衙么？”
徐文婉忙道：“是，下官一家都住在内衙，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就算有歹人，也不大可能往内衙去。”
“……衙差几乎去全城搜捕了。”蔡卓正色道，“徐县令，立刻吩咐下去，让所有吏员立刻到衙，县衙的每一寸土地全部搜查，包括内衙！”
徐文婉忙低头行礼道：“下官遵命。”
徐文婉让张平把徐鸿找来，徐鸿就住在后衙，几刻钟的时间便赶来了。
县内许多事务徐鸿一手经办，整个安固县的政务，可谓了如指掌，当下亲自督办。
徐文婉低声道：“大人，你在找谁的尸首？你是怀疑——”
“没错，我怀疑之前那个离奇消失的王重远，根本不是真正的凶手。在道观当中，那凶手不禁冷酷丶冷静，最重要的是他很大胆，而且很细心。出手干净利落，杀人之后还能混迹於众人之间，不被发现。”
徐文婉尬笑，“你的意思是王重远其实是被真正的凶手杀了？然后藏尸在这县衙之中？可这县衙又能藏哪里呢？”
蔡卓一路朝前走，徐文婉丶徐涛林丶张平还有两个待从紧跟相随，竟是往内衙而来。
徐文婉心里怕极，她怕的是徐文翰会被蔡卓撞见，这人火眼金睛，他姐弟两要被拆穿了。
蔡卓道：“徐县令，你上任不过半年时间，那凶手至少在安固县呆过十年之上，他对县衙或许比你了解的多。”
徐文婉竟无言以对。
后衙总共二十六间房，三进的院子，特别醒目的是藏书楼，两层楼高，两株大樟树植在楼侧，突显了悠久的历史。
徐家一家加上仆佣丶厨娘，总共也就十二口人，还有两个历来在县衙做事的粗使婆子，那两人是晚上回自己家的帮佣，因此后衙住着倒还宽敞。
张平素来机灵，已经取来几个灯笼。
蔡卓道：“先将客房和正堂的屋子房门全部打开，一间一间搜过来，但凡有任何可疑的事物都不要放过。”
除了女眷住的内宅没有进，所有的房间都已经搜过了。
可一无所获。
徐文婉心里七上八下，她既担心会发现什么，又恨不得真发现什么。
这时，有个矮胖的身影从后衙围墙角门的方向进来，这时天色尚有几分暗紫，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众人看不真切。
那身影突见眼前杵着这许多人，惊吓之馀，叫出声来。
张平忙道：“孙婶，别喊了，大人在此。”
那身影走近了，只见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妇人，身上穿着粗布棉服，斑白的两鬓，头发丝梳的一丝不苟，只用木钗束紧。
她认不蔡卓，但认得徐文婉，忙道：“哎哟，大人，你可吓着我老婆子了，老太爷你也在，这天还没亮呢，你们今个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徐文婉对蔡卓道：“这是孙婶，一向在衙门做事。”
孙婶忙道：“说起来，奴婢可服待过好几位县太爷了，个个都高升哪。大人，奴婢这就去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