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被关小黑屋
纵然脸皮再厚，也禁不住这样的尴尬。
陆邵离脸红了红，他多半忘了，就在前天晚上，他和眼前这位发生了更加令人脸红心跳的事情，那时候也没见他脸红一下。
谢长曦也不避讳，他不是没眼色的人，只是表面上没什么表情而已。对於陆邵离现在的尴尬，他倒是挺喜闻乐见。
修真界人人都传寒苍宗的大弟子谢长曦冷面冷情，然而并非真的如此。
事实上，他只是因为小时候发生了一些事，导致他失语了一段时间，不怎么与人接触，幸好是他的师父一步步的开导他；等他走出来了，又觉得应该给自己找个爱好，改变一下思想，於是就沈迷修行不可自拔。
故而，他在别人眼中，就成了一个不爱说话丶一心只想着修行，特立独行的好孩子。
不光他师弟们这么认为，几乎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当他腆着自认为和善着面孔，想去找人聊聊天什么的——不出意外的，全都是战战兢兢，比见自己父母还要尊敬。
在他们眼中，谢长曦就是个严肃，辈分还高的冷脸怪胎。他找他们，肯定就是来训话的。
谢长曦要是知道他们是这么想的，估计高岭之花人设都能瞬间崩坏成铁岭野花。
直到后来，他追求清光宗的薛晚晚，同一堆修士一起乌压压的扑过去，有了那么点人味儿，至少看起来没这么表面上这么禁欲系了，大家对他的态度，才稍微有所好转。
啊！没想到！冷脸怪胎谢长曦也会竭尽全力的，和一群普通修士一样，疯狂的追求一个姑娘！
心满意足，他们认为在这点上，男人们都是共通的。
树枝上的露珠淅沥沥的坠下来，仿佛是刻漏里滴滴滚下的水，是哗哗流过的时间。他们就这样，尴尬的对视了许久——确切来说，是陆邵离一个人尴尬。
等到树叶上旧的露珠都滚完了，陆邵离才咳嗽一声：“你怎么在这儿？这网是你的？”
目光在陆邵离脚下停了停，又再转回来，谢长曦木着脸，不动声色的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不然呢，你觉得我是来这个荒郊野岭玩儿的？”
敢情在陆邵离眼里，他刚刚杀死的不是涂佛怪，而是砍了一块陈年焦炭吧。
谢长曦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路过，路过。哈哈，哈哈。”总不能说是找背锅侠吧。
见谢长曦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从天边，飞来一只雪白的仙鹤，头顶红丹，高脚长颈，羽翼舒展，远远飞来，仿佛是一阵仙气呼来。
陆邵离知道，这是谢长曦的灵兽南星，来接他回去了。
南星停下了，原本抱着陆邵离腿死不撒手的呱呱也不见了。
在南星旁边蹲着。
也不知道她独独一条腿都瘸了，是怎么跑到南星身边去的。也是天赋异禀，令人惊叹。
陆邵离冲过去就要抱她走，他还有事呢：“呱呱，跟我走。我们还有正事儿要办。”
呱呱眼巴巴的盯着南星，黑亮亮的眼里写满了倾慕。一看就知道是花痴病又双叒叕犯了，没跑了。
呱呱不犯花痴病还好，犯起来就没边。陆邵离作为主人，可谓是深受其害。
拖拉硬拽都没用，南星被呱呱缠住，谢长曦现在都走不了，他围观了一会儿：“这是你的灵兽？”
陆邵离：“是，是我的灵兽。”只是你从未见过而已，呱呱是个姑娘，是姑娘都会有闹脾气的时候。
一闹脾气，便是怎么叫也不出来，陆邵离都是自行御剑。对待只要性别是女的，他基本上都没辙。
既然没辙，就宠着吧。
美鸟在怀，南星看起来却似乎没这么高兴。只是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白毛层叠，没人有时间透过扒毛看本质。
作为主人，谢长曦还能不了解吗，南星在仙鹤中，也是一顶一的模样好了，异性缘好很正常。
谢长曦：“我要回去了。”
陆邵离：“……我看出来了。但你没看到，现在你的灵兽在勾引我的呱呱，让她走不了吗？”
振振有词，强词夺理。
看了一眼细长脖子都要被那只瘸腿毕方给勒断的南星，谢长曦对陆邵离这番义正言辞，不置可否。
陆邵离：“你真的很烦啊，谢长曦，之前和我抢晚晚就算了，现在还让你的灵兽来勾引我家呱呱！你还要不要脸了！”
目光不由自主的又看了一眼，谢长曦发现，这回南星眼睛都翻白了，被勒的。
陆邵离再接再厉：“还不快点带走你的灵兽。真是有其主必有其灵兽，长江后浪推前浪，划船不用桨，全靠浪！”
谢长曦：“……”
忍无可忍，不在沈默中爆发，就在沈默中被勒死。
南星选择了……后者。
它被呱呱勒晕过去了。就算只是一只灵兽，他也知道，自己应该谦让女性。
望着颓然倒地，人事不省的南星，谢长曦：“……”
陆邵离扶额。
·
最终是他们两人一起回了谢长曦所在的安崇寒苍宗。
谢长曦执意要回去，陆邵离没办法，自知理亏，他也只好一道御剑而行。
怎么说，放任自家灵兽勒晕了对方的灵兽，强词夺理也就罢了。真不负责那是不行的，陆邵离再怎么蠢，也是有基本道德心的。
他再讨厌谢长曦，也知道他这人，本性不坏。甚至可以说是挺实在的一个人，反正他不爱说话，怎么欺负他也不会到处告状。
——那也要看，谢长曦乐不乐意被你欺负了。
陆邵离前脚刚刚踏进寒苍宗的门，后脚就来了两个姑娘。
两个姑娘，风姿秀美，乍一看挺像。实则不然，各有各的风姿，一个名为辛夷，一个名为阿茶。是寒苍宗现任宗主谢籍收养的两个孤女，现在也入了门，是谢长曦是师妹。
她们一看陆邵离来了，眼睛都在发亮。一人一边围住了他，嘘寒问暖：“阿离今天怎么来了？”
“阿离，你看，这是我给你备的护身符。你以后带在身上，别忘了。”
“我们阿离越来越秀气了，瞧这脸长得。”
辛夷捏了捏陆邵离的脸，手感甚好，软弹如鸡蛋：“晚晚要成亲了，阿离肯定不开心，阿离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啊。”
“我也可以啊。”阿茶也接了一句。
两个人都是开玩笑性质的调戏调戏陆邵离，实在是因为他太好玩了。长得这么秀气，相处下来，性格也讨人喜欢，小松鼠成精似的，特别适合当弟弟。
她们比陆邵离年纪还小，可就是觉得陆邵离像她们俩养的弟弟。
陆邵离不明所以，他自诩风流公子，魅力无敌，可没打算做个人见人骂的种马。
接触过，固然知道她们俩的确挺口无遮拦，但这种玩笑话还是把他吓了一跳：“别啊，我还没忘了晚晚呢，这样对你们不公平。而且就算娶，你们两个中，我也肯定只能娶一个啊。”
阿茶噗呲一声笑了，率先破功：“阿离怎么这么可爱啊，我和辛夷逗你呢。”都把你当弟弟养呢，怎么可能嫁给你。
辛夷也吃吃的笑起来。
反倒是陆邵离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以后这种玩笑话说不得。我会当真的。”
他们自顾自聊着，完全没顾忌到旁边还有一个杵在那儿当背景墙的谢长曦。
虽然谢长曦被评为蝉联修真界多年，万千女性最想嫁的男人；可在寒苍宗，里面不过也就堪堪几个女修，她们看待谢长曦宛如路边随意就可见的野花野果一般平常，且真相处了，就不会觉得这种冷面男人有什么吸引力——她们更喜欢活泼点，就算不是很会说话，她们也不喜欢太油滑的，能哄人开心就行了。
说的就是陆邵离，她们可真是太喜欢他了。
阿茶道：“阿离下次什么时候来我们寒苍宗玩？多住几日好不好，我们宗主也想你。”
“要不这次就多住几日再走吧。”辛夷也道。
“不了不了，我有事儿，办完就走。”陆邵离如实道。
“为什么？”
陆邵离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家灵兽呱呱花痴，勒晕了谢长曦的灵兽南星吧。不知道是丢自己的脸，还是丢呱呱和他自己的脸。
灵机一动，陆邵离道：“我不是和旁边那个王八……咳，谢公子一起来的吗。我在路上遇到他，正好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他商量，外面谈不方便，需要回来商议。”
阿茶和辛夷好奇，追问了许久，陆邵离却是一个字儿也不肯再说了；见他不说，她们俩可惜了下，也没觉得什么，刨根问底也不是她们俩的爱好，人家的事情，她们也犯不着。於是便欢欢喜喜的离开了，留给陆邵离和谢长曦二人一个私人空间，让他们商议。
站在门口不是事儿，陆邵离便跟着谢长曦，鬼使神差的，去了他的居所，广寒苑。
不知怎么，以前陆邵离还没注意到，又是广寒苑，又是谢长曦的……
长曦——常曦——月神——嫦娥妹妹。
陆邵离忍不住笑了起来。
拎着被勒晕过去的南星，和死不撒手的呱呱，两只灵兽的谢长曦看陆邵离忽然笑起来。白皙的脸上两道乌乌的笑弧，像是年娃娃似的喜庆，让看见他这个笑容的，也情不自禁跟着他笑起来。
一时间，谢长曦也差点弯起唇角。
“哈哈哈，我以后知道我自己叫你什么了，嫦娥妹妹！是不是比谢长曦听起来好听！”陆邵离摇头晃脑，为自己这个小发现，得意得像是发明了新仙术的大修。
门开了，又关了，悄无声息，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一切都是这样和平丶宁静。只除了呆在里面，神智还在门外的陆邵离。
里面还有一个开门又关门的谢长曦。
……所以，活着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