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柳纯死了，死在了姜锦的手上，死的时候仿佛不能瞑目，瞪着一双眼望着妖宫那花样繁覆的天花板。

兴许是在想自己的一生如何的不值得，兴许是在想她口中那位母亲大人为何没有来救她。

姜锦也在想天道为何没出现在这里，难道这么些时间还不够天道恢覆自己的力量吗？

不过对姜锦来说，杀了柳纯为小玲他们报仇就是好事，至於其他的事都是可以以后再说的。

收起孤鸾之后，姜锦垂眸看了撕去的柳纯一眼，脑中不免闪过小玲死去时候的画面，但还不等她内心多几分别样的波动，便感觉到肩膀一沈，转头一看正好与郁玦对上眼神。

“既是已经杀了她，那就先回去修整修整，再想办法把天道揪出来。”郁玦牵起姜锦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姜锦点点头，又在原地站了一会让自己回过神来，转身瞬间想到什么，瞥一眼柳纯的尸体，擡手掐了个诀直接将尸体化为灰烬。

花容站在一旁看着姜锦的动作眉头一挑，也是没想到姜锦一个看起来并不算强势的女修会连仇人的尸体都不放过。

刚好姜锦擡起头的时候看见花容脸上神色，猜到对方在想什么，擡手按了按眉心，说：“怕她又有什么花招，防范於未然总归不会错。若非如此，我才不想做出毁人尸体的事。”

想来花容也没想到姜锦会为这件事解释这么多，顿时笑出声来，说：“毁了也就毁了，在这个世界做这种事的人多了去了，你不必解释什么。”

听了花容这话，这回换成了姜锦眉头一挑，微微一笑说：“瞧你那神情还当是觉得惊奇。”

惊奇肯定是有的，虽说这些事旁人常做，但姜锦在花容眼中并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方才会有如此神色。

可面上花容定然不会直白地将这个想法说出来，他刚想说你与我想象的不一样，便瞧见郁玦走过来挡在他们二人之间，还催促姜锦说：“走了。”

姜锦方才没能看见花容那想要说什么的模样，只说了一声与花容告别便跟着郁玦离开。

留下花容看着二人背影陷入沈思，剑宗这位师祖……这是醋了？

回到剑宗的时候如同上次那般先瞧见了等在山门口的闻煜，瞧着依旧是满脸着急担忧，仿佛看见他们回到剑宗才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姜锦很想让闻煜去忙自己的事情，不用太过担心自己与郁玦。

若说她接触修炼的时间太短，那身边还有个郁玦呢，总不能再出什么事的。

而且，姜锦也不想太过麻烦别人，这在多数时候让她觉得有些别扭，感谢过了也觉得很麻烦别人，想要下次不再这般麻烦别人，这才能叫她舒服一些。

闻煜没看出姜锦脸上这点意思，只打量着她没有受伤后才朝郁玦行了个礼见过自己这位师尊。

“门中这两日如何了？”郁玦淡淡点头，随口问了一句。

“门中大事是没有的，小事繁多却也在能力之内，便不拿来烦师尊了。”闻煜笑着说了这些话，又想起那个被姜锦和郁玦一块儿带回来的孩子，便夸了夸那孩子颇有天赋，修炼的时候叫几位长老都刮目相看。

虽说后来不怎么见到那个孩子了，但到底是姜锦救回来的，听到这话自然也颇为高兴。

郁玦见姜锦高兴了，自己也吝啬地朝闻煜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来。

闻煜早猜到二人之间不对劲，心里冒出一句他闻煜的徒弟好有出息，想来过段时间就要变成他师娘了。

因着这个，闻煜对二人之间偶尔一些你看看我，我偷偷摸摸瞧瞧你的互动全然是当做没看见。

追求阶段旁人一概不插手，等追到了他再来喊师娘。

只是闻煜有些奇怪，据他所知郁玦喜欢姜锦应该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没追到呢。

这般想着，闻煜多看了郁玦一眼，成功从他师尊脸上看出了五个字。

管好你自己。

姜锦对这师徒二人的互动一无所知，她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里算着天道有可能藏在什么地方。

其实只要仔细想想便会觉得天道并不好找，那只是一个世界意识，甚至不是一个能摸得着的人。

除非天道进入哪个人的身体，利用哪个人来作恶，否则他们是很难捕捉到天道意识在何处的。

但是……

姜锦眯了眯眼，她仔细一想，天道意识既然在她身上待过，带着天道意识的柳纯也能被她察觉，那有没有可能这个找到天道意识的突破口其实就是她自己？

姜锦心中浮现这个猜测后便想转头与郁玦讨论一下，没想正好看见宋祯来了，还与落后一小段路的郁玦说着话。

想着上回宋祯无意间告诉自己的事情，她便想也许宋祯还知道一些消息，於是回过头朝二人走去，想看看是在做什么。

郁玦也确实有让宋祯帮忙打听打听哪里的灵力波动有没有十分异常的，天道意识能够影响的想来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多一些，那关注一下各地异常的灵力波动也许可以将她揪出来。

即便不是天道意识，那异常的灵力波动也代表着练禁术邪功或是走火入魔，抓到这些也是不亏。

就是因为知道这个，宋祯才会答应帮郁玦的忙，否则郁玦怎么都不肯告诉他原因，他是很难不管原因直接帮助郁玦的。

而宋祯今日过来，也确实是有了一些发现。

姜锦站在郁玦身旁，听着宋祯说馀海山深处有强烈而怪异的灵力波动，但因为馀海山深处很少有人深入，他们对此知之甚少便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将此事报给了宋祯做决定。

到底是郁玦的嘱托，宋祯也没有自己贸然做决定，而是亲自到了剑宗来与郁玦商量商量。

“你说怎么办吧？咱们亲自去一趟，还是我接着找，你带着姜小弟子去一趟？”宋祯抖了抖袖子，负手站在那儿，朝姜锦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冲着郁玦笑着说了这话。

“你接着找，我去一趟就够了，至於姜锦……你留下来留意剑宗的异常。”郁玦垂眸想了想，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二人。

宋祯没什么意见，姜锦却是皱了皱眉，碍於宋祯在这里没说什么，等到宋祯离开后才上前拦住打算去拿一些门派物资放身上的郁玦。

“我也去，虽说你能察觉到她的气息，但总归没我这个真真接触过她的人敏锐，让我一块儿去兴许会好一些。”姜锦说着这话，又观察着郁玦的神情。

她以为对方会接受自己的提议，没想却见郁玦摇了摇头，说：“就是因为你有这个能力，我才想你留下来。门中得留有一个人能发现她的踪迹，否则你我都走了，她跑来剑宗作妖又该怎么办？”

如此一想倒是有几分道理，虽说有可能是修为高一些不容易被天道意识控制，但既然这个世界都是天道意识创造的，那修为高低应该是不影响天道意识控制这些人的才对。

而且，目前为止能证实修为高不会被天道意识控制的人只有郁玦一个，姜锦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不能算入其中。

另一个世界来的人不受世界意识操控其实很好理解，因为这个世界的人都是世界意识创造出来的，会被控制才是正常的，而并非她创造的人没办法控制也才是正常的。

除了郁玦，姜锦知道的能够挣脱天道意识的控制觉醒的人也就只有原主。

可就是因为挣脱天道意识的控制，又因为知道自己以后的死因而杀了柳纯，原主才会生生被天道撕碎了灵魂。

想来天道是十分痛恨这些挣脱自己控制的人。

如此一想，姜锦不免有些担心郁玦，拉着他的手担心地说：“那你去了那儿千万小心，觉得不对便赶紧走，不要恋战。”

郁玦看了一眼二人牵着的手，脑中控制不住地想这是姜锦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但面上还是点点头，又说了一些让姜锦放心之类的话。

就这样，郁玦独自一人前往馀海山深处看看究竟是不是天道意识落在了那边，姜锦则是每日例行修炼过后便在剑宗内随便走走，也算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这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内峰弟子们修炼的地方，一进去便瞧见擂台那儿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弟子，想来又是哪个弟子在与人切磋，这才引来这些弟子围观。

姜锦探了探那边的气息，因为人实在有些多，探出来的结果也是杂得很。

她朝那边瞥了一眼，正好瞧见擂台上站着当初救下的那个孩子，听说原本名叫狗蛋儿，来了之后闻煜嫌弃这名字很不剑宗，便给起了个三七的名字。

虽说这是草药的名字，但听着其实也没有很剑宗。

不过姜锦也没有对闻煜取名这事提出什么建议，那段时间她跟着郁玦死命修炼，后来发现闻煜给人起了这么个名字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换了。

名字都叫开了，大家也都知道三七是他，再改也是不大好。

而且这名字其实也就是不太符合闻煜那个剑宗一些的要求，其实大体上还是没什么毛病的。

既是三七在那边，姜锦也没有过去。虽说那边的气息混杂了一些感觉不清，但想来天道意识也不至於藏在这种地方，何况三七还是被天道和柳纯袭击过的人，总不会半点天道意识都感觉不出来，便也没过去凑这个热闹。

又往其他地方逛了逛，姜锦瞧着没什么异常便回去了。

可就在隔日，姜锦却是听说外峰有弟子被人吃掉的痕迹，不知凶手是谁，只知道这凶手十分嚣张，将吃剩的尸体扔在了外峰广场的正中间。

发现尸体的人是第一批出来晨练的弟子，有几位弟子来得早，天又还没亮，几人说着话走过来，却在半路踢到了不知什么东西。

一声尖叫在外峰响起，随后外峰执事长老匆忙赶过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执事长老很快推算出那弟子是在昨夜死的，瞧着那死相便知道死前进行过十分剧烈的挣扎，眼中还带着浓浓的不敢相信。

姜锦得到消息过去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起来，她一边想着郁玦这个打算是真没错，一边想究竟是什么人胆大包天在剑宗内吃人。

她想着那凶手会不会就是被天道意识控制的人，可一时间又没有这个证据证明对方就是天道意识。

可姜锦没想到那证据会这般直接地摆到她面前来，等她见到死者，竟是直接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缕尚未散去的天道力量，她一瞬间便明白作恶之人一定是天道。

只是这天道究竟躲在了剑宗的什么地方，却是让姜锦十分苦恼。

她皱起眉看着死者，在死者身旁走了走，想了想还是没有将天道意识的事情告诉执事长老，只是叫弟子夜间不要出门。

可惜，即便长老们嘱咐弟子夜间不要出门，夜里还是有弟子遇害。

气得执事长老大骂不是叫你们别出门吗，弟子们被吓得直哆嗦，只有一个还算胆子大些的出来说其实大家都没出门，只是昨夜与那人同院的弟子突然睡得比以往都沈，仿佛被什么禁锢在梦中一般，今日出来瞧见隔壁屋那被强行破开的痕迹，到这儿才知道那人已经遇害了。

这话一出更是人心惶惶，弟子们都害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而且死去的两人在他们眼中都不是修为低下毫无反抗之力的弟子，这样的弟子都被杀害，那他们这些更弱一些的又该如何保住自己性命。

姜锦站在一旁紧锁着眉，问了闻煜这两位弟子有什么共同点，得出这两位弟子都是外峰佼佼者。

问完后再去看其他弟子，见他们已经得出只有修为高才会被盯上的结论，姜锦起先也这样猜，可她心中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当日下午，宋祯来剑宗找郁玦没找着人，见到姜锦想着与她说也是一样的，便将一个消息告知了她。

花容近些日子很不好，总陷入噩梦当中，噩梦里有他妹妹，也有柳纯，还是维持着死状的柳纯。

不仅如此，他的运气变得十分之差，从柳纯死了那日之后的所有事情，只要他想做，基本都是办不成的。

因为这个，妖界已经有人觉得他不配当妖王，正在物色新的妖王来拥护。

花容也很苦恼，刚好遇上了去妖界找找有没有异常的宋祯，而宋祯刚好在他身上看到异常的灵力波动。

姜锦就知道天道那个小心眼不可能放过那日杀掉柳纯的人，无论是她和郁玦，还是仅仅只是清醒之后不肯救柳纯的花容，都会是天道杀害的目标。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阻止天道杀害下一个剑宗弟子。

看起来好像是天道按着修为高低杀外峰弟子，但姜锦总觉得她其实没有这样的规律，就是想要迷惑他们的一小点手段罢了。

因着这个猜测，姜锦决定今夜潜伏到外峰修为最低的那名弟子屋内，看看天道会不会控制着她的新肉体过来。

而在入夜之后，隐去身形蹲在那弟子屋内的姜锦收到郁玦的传音符。

郁玦说馀海山不过是声东击西，要她在剑宗千万小心，莫要一个人去蹲守天道。

与此同时，这屋子的门被人暴力破开，姜锦手持流转着莹莹灵力光芒的孤鸾站起身，与门口一双眼赤红又空洞呆滞，浑身还环绕着黑气的三七对上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