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姐姐，你还是干脆跟我说结论吧，反正我的易感期以后都要交给你负责了。”林奕晗没有再看这所谓的记录，而是直接向宁子舒问道。
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宁子舒的努力，但是她还是更想听宁子舒亲口说结论，毕竟宁子舒的声音可比单纯的文字图表更能让她记忆深刻。
恋人温柔的声音与冰冷的图表文字，林奕晗当然只想选择前者。
“你确定？”宁子舒挑了挑眉，她侧坐在林奕晗身旁，一只手撑着下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另一只手从林奕晗手中接过平板。
如果让她解释，她可就不会告诉林奕晗晚上发生的事了。
不过林奕晗的要求也早在宁子舒意料之中，毕竟林奕晗本质可是个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被抱着就绝不靠着的懒人，这记录乍一眼看上去全是图案和文字，何况对林奕晗来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才不会认真研究呢。
毫无疑问，这就是宁子舒故意为之。
记录易感期的状态变化可不必做什么详细到每一时段的图表，而宁子舒做得这么详细，只不过是为了让林奕晗不亲自看罢了。
夜间出现的那个无比乖巧的林奕晗，出於宁子舒隐晦的私心，现在还不想让林奕晗本人知道，可宁子舒又答应过林奕晗不能再对她说谎。
真做报告，便无法隐瞒林奕晗，可如果是林奕晗自己选择不看，让她总结的话，她便能忽略这一部分内容，直接告诉林奕晗大致结论即可。
这可不能算欺骗，毕竟所有一切都完完全全写在总结报告上了。
等到林奕晗未来发现这件事，她也只能恼羞成怒怪自己不够细心，怎么能迁怒坏心眼的恋人呢。
宁子舒笑眯眯的表情下隐藏着一肚子坏水，而林奕晗却还傻乎乎地以为这是宁子舒工作认真的表现。
“……总得来说，你在易感期几乎没有表现出半点攻击性，就连被我故意调戏后恼羞成怒，也只是像小奶猫一样，就算生气咬人也毫无攻击性，反而让人发自内心地觉得真可爱。”
听完宁子舒的话，林奕晗瘪着嘴瞪向她，不满道：“果然你都是故意的！”
“但是有合理理由，所以不能为此给实习生减分吧，林老板。”
“切，你这个坏蛋！”无法反驳宁子舒的话，林奕晗只能气得鼓起脸，恨不得再咬宁子舒一口，咬重一点，这女人就该知道她才不是什么小奶猫。
就算这个坏女人没有正当理由也还是会故意这么做的！
“咳，不开玩笑了，小草莓，你知道普通alpha在易感期通常会有怎样的表现吗？”
宁子舒也知道林奕晗的答案会是什么，所以不等她回答便继续说道：“在同类面前会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绝无和平共处的可能。”
“而对於处於自身领地的omega，会有极强的占有欲，不容许反抗，否则便会攻击对方直至顺从，在这基础上还会对其发泄狂躁的情绪，攻击和性爱都只是发泄的手段。”
“如果同时出现数个omega，又没有契合度足够高，或者说足以安抚自身情绪的omega，那么所有人都会成为用来发泄的工具。”
“当然，这种情况只在极端条件下发生，通常来说，经过性教育且有着正常三观的alpha如果没有对象，在易感期来临前就会注射抑制剂或者使用拟信息素，毕竟以现在的规定，一旦在易感期失去理智完全标记omega后，alpha必须对其负责。”
这只是通常，自然也有非一般情况，不用宁子舒说明，林奕晗也能明白，如果这个alpha等级很高，或者家里很有势力，很可能得到管理中心的庇护，而那些被伤害的omega或许什么补偿都得不到。
只有永远的阴影会伴随他们一生。
“姐姐，学校那些omega，我是指‘拾光’那边的人，以前都受过这样的伤害吗？”林奕晗很快就意识到覃烨当初过激的反应究竟是因何而起，也明白当时试图以信息素阻挡她的那个学妹到底为什么那么惊讶。
宁子舒轻轻点头，她看着脸上已经浮现悲伤神色的林奕晗，擡手轻抚对方的脸颊，回话的声音有些低沈：“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想让这件事闹大，只是私下和她解决。”
“omega们的感情充沛，不管是爱还是恨都记得长久，说得难听点就是性格都很偏执，当初覃烨正是被我恰巧救了出来，所以对我非常执着，也尤其憎恶抱着目的接近我的alpha。”
“她总是观察着我身边的所有alpha，并试图驱逐对我有恶意的人，从中学时代便已经如此了。”
虽然宁子舒没有具体说她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但林奕晗仍然能从她低沈的语气中感受到淡淡的悲伤。
这个世界的omega，过得太卑微了，一旦被盯上，甚至无法简单自保。
因为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他们的信息素都会互相影响，而很明显身体孱弱的omega无论如何都无法反抗身体力量更强的alpha。
就连官方力量都更趋向於保护高等级的alpha，那些所谓的omega保护条例不过是上位者的施舍，只是方便维持社会稳定的手段。
“姐姐，你……不，没事了，没人能伤害你，我保证。”林奕晗紧紧地抱住了宁子舒，这让后者一楞，但随即也拥住林奕晗。
下意识地，林奕晗就想问宁子舒，她是否也遇过类似的事，但她话音才刚出口便意识到这无异於在宁子舒的伤口上撒盐。
因为从宁子舒对alpha的厌恶，对被标记的抵触，还有宁子舒那次易感期情绪崩溃的样子来看，答案几乎就是肯定的。
她喜欢又憧憬着的姐姐，看上去强大到几乎超越alpha和omega性别的限制的宁子舒，其实也和普通的omega一样，曾经被不知名的alpha伤害过。
虽然林奕晗相信宁子舒一定狠狠报覆过对方，但心中留下的阴影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消失的。
难怪宁子舒对她这么执着，一次又一次说她是最特别的那个。
她不过有着一具alpha的身体，从性格到行为处事都只是一个在正常世界长大的普通人，所以宁子舒知道她绝对不可能像这个世界的其他alpha那样做出这种事。
宁子舒说，她来到这个世界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不管是谁都能因此拥有更好的未来。
可是姐姐，你知道吗？就算你没有遇见我，在未来你仍然能遇到那个真正特别的alpha。
哪怕被错误的婚姻对象折磨，虐待，饱受摧残，可最终那个人还是能化解你心中的寒冰，让你真正爱上那个人。
那个真正特别的人，并不是我。
林奕晗抱着宁子舒的手紧了紧，她用力闭着眼睛，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原本还算轻松的心情也陡然沈了下去。
这样的关系到底算什么呢？
像她这样的人，只是因为成长的世界不同，就能被宁子舒另眼相待，她真的有资格被宁子舒喜欢吗？
被宁子舒这么珍视，让她多次哭泣，让她不得不忍耐自己的欲望，让她这么……这么卑微地喜欢一个普通人。
怎么办，她好像没办法继续坦然地接受姐姐的爱意了。
“姐姐，对不起，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再也不会让其他人有机会伤害你。”
最终林奕晗还是没能忍住泪水，哪怕是哽咽着对宁子舒说出这种承诺，可她心中的愧疚还是没有半分减少。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出现，宁子舒原本应该会爱上一个更优秀的人，而不是为了她，惹上一堆要命的麻烦。
“笨蛋，你道什么歉，难道你觉得自己对我还不够好吗？”宁子舒佯装生气道，“你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忍受的事就是看到你受伤。”
“更不想看到你伤心难过的样子。”
“你只能因我而哭，只能在独处时被我捉弄哭，知道吗？”
“讨厌，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色情玩笑，”虽然用像之前一样恼羞成怒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可林奕晗脸上却没有半点害羞或者高兴的表情，反而显得更加沈闷。
好像越是感觉到宁子舒对自己的喜欢，林奕晗心中就越是难过。
明明这么热烈的爱意并不应该给她啊。
“姐姐，我真的很难受，已经忍不住想哭了，怎么办。”
林奕晗无法向宁子舒说明自己心中的自卑，可她又无法靠自己排解满心的负面情绪，所以林奕晗只能向宁子舒求助。
反正她的信息素恐怕已经将她的全部情绪都告诉姐姐了，她又何必隐瞒呢？
林奕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这个世界，什么alpha和omega，什么信息素的互相影响，什么百分百契合的命定伴侣，还有互相倾轧的阶级，必须靠别人发泄负面情绪的易感期……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她也根本不该喜欢宁子舒。
好恶心，好想吐。
“……小草莓，你冷静，不要再想这些事了，现在易感期才刚结束，情绪再混乱下去，你会失控的。”
林奕晗信息素中的悲伤和后悔像密不透风的网一般死死笼罩着宁子舒，她的脸色也不由得难看起来。
这个温柔的孩子只是因为想象她受到过的伤害就会难过成这种样子，如果林奕晗知道她重生的事，知道所有的悲剧都源於她的父亲。
她的小草莓真的会崩溃。
“姐姐，那你来安抚我的情绪吧，也只有你能帮我了，求求你，我不想哭了。”
越是直面两人已经被绑定在一起的现实，林奕晗就越是后悔，如果她不那么任性，没有因为害怕而让宁子舒标记自己，她们不会走到现在这种境地。
……幸好，被标记的人是她，她们还有可以后悔的馀地。
“姐姐，这次不要再那么温柔了。”
“林奕晗，你给我清醒一点！”
可出乎林奕晗意料的是，她被宁子舒狠狠敲了脑袋，力度大到甚至让她懵了一阵，没有馀力再控制自己的泪腺，两道泪水缓缓从她发怔的脸上淌了下来。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不要这么自以为是地同情我的遭遇，我没有受到过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而且我可以自己解决积压在心里的负面情绪。”
“所谓的对alpha的心理阴影，我已经完全克服了，你不是一直关注着我的处女作吗？那你应该很清楚才对，电影剧情究竟是什么，还有女主角满身伤痕的剧照，你也看过吧。如果我还对此有阴影的话，怎么可能演得出来。”
见林奕晗逐渐回神，宁子舒的说话声音也低了下来，她伸手拭去林奕晗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慰她道：“在我决定要和你在一起后，我就下定决心克服自己的心理阴影了，不，正是因为你的出现，我才能从阴影中解脱。”
“你已经从过去的阴影中成功保护我，所以不要再难过了，能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要知道这个世界可没有多少alpha心甘情愿被一个omega标记，甚至在最难控制自己的易感期还为了不打扰对方，选择忍耐自己的欲望和冲动。”
“除了你，也没有其他人能忍受我的索取和掌控欲，能和你成为伴侣，没有比这更让我幸福的事。”
“你就是这个世界最特别的那个人，就算抛却性别，我也一样会爱上你，所以不要因为和我在一起而后悔，也不要为我感到难过。”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们已经重新开始了，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已经有了崭新的未来，对不对？”
单从林奕晗的信息素感受到的那些情绪，宁子舒就能猜出她在想什么。
林奕晗从来对自己没有信心，她对两人的关系也没有任何安全感，哪怕遇到一点挫折，这个温柔的胆小鬼都会想要退缩，但宁子舒绝不会给林奕晗任何后悔的机会。
都已经跑到她设下的陷阱旁，马上要掉进去了，还想跑？没门！
“……姐姐，真的吗？”林奕晗眼中水光闪得更凶，可她还是忍着不敢让其落下。
没有什么比如此坚定的话语更能让林奕晗重拾信心，既然宁子舒说她是特别的那个人，那她是不是就可以稍微相信自己一点。
相信自己不会比未来的顾扬瑾差，相信自己也能给宁子舒更好的未来。
“当然，”宁子舒敛去严肃的神色，对林奕晗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容，“无论你想问多少次，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
“我只想要你，从不后悔。就算你现在还没有爱上我，我也不会再感觉受伤，更不会让你有机会回头。”
“我会让你迷上我，直到死亡降临的那天，也要心甘情愿和我一同走向死亡。”
语言是最有力的武器，也是最能影响其他人的武器，尤其像宁子舒这样无比自信又坚定的承诺，甚至比所谓的信息素更能扫去林奕晗心头的阴霾。
林奕晗觉得自己就像是只被狂风卷得快要只零破碎的蝴蝶，在即将崩溃的时候，被眼前这个眼中熠熠生辉的人，用话语织成的网网住，心甘情愿留在她的掌心。
就算会失去自由，甚至死亡，最后被做成标本，成为她的收藏品之一，也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
其实她已经被宁子舒迷得晕头转向了吧。
“不能骗我，要是你骗我，我就要讨厌你一辈子，”林奕晗忍在眼中的泪水终於汹涌而出，可她脸上却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因为我可是很任性的。”
“嗯，我知道，但就是这样才好，”宁子舒对着林奕晗弯了弯眼睛，然后她拥住眼前这个虽然流着眼泪，却笑着的人，“如果你善良得太完美，我反而会自卑。”
“毕竟我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否则也不会让你哭成这样了。”
“讨厌，不要这么说自己，你可是我最喜欢的姐姐。”
“那，林小姐，能让我彻底转正吗？”
宁子舒的轻笑声再次在林奕晗耳边响起，让后者不自觉耳廓发烫，连带脸上也被这热意染出了淡淡的粉色。
“还早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