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正文完结)
魔域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的, 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刻便风卷残云,大雨倾盆而下。
这是夏青梨在这待了几个月总结出来的。
不过, 待在魔宫并未有此烦恼。
午后,她无聊趴在窗台看着外面,将手伸向窗外,任由冰凉的雨水冲刷掌心, 冲击的力度似是能给她带来片刻的欢愉,
……靠!
她好像越来越像某位变态了。
这时,推门声响起。
她毫无准备, 急急忙忙地转过身,准备掐诀施咒,才发现来者是灰狼。
在魔域待了几个月, 灰狼虽然妖丹尚未修炼而成, 不过外表倒是愈发得有千年前的气质。
夏青梨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灰狼在她身旁转悠了一圈, 狐疑地一遍遍打量着眼前的绿衣少女。
“你怎么又是这个样子?没变成殿下吗?”
方才,她就是因此事而紧张, 还以为是别人呢。
夏青梨徐徐解释:“其实一直维持化形术挺累人的。”
“哦。”
灰狼见怪不怪, 可语气依旧有些失望。
他本以为殿下把他留在魔域是为了让他安心恢覆妖力,谁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他就是个探路前锋,现在好了, 还得照顾殿下留下的姑娘, 都快成保姆了。
“我来是想告诉你,你要的东西, 下午送到。”
夏青梨眼睛一亮,蹲下身子与他对视,“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也不知道你激动个什么劲。”
灰狼甩着尾巴欲转身离去。
她昨日只不过说有点无聊,想找点乐子,比如种种花种种菜什么的。
但这是魔域,种子难得。
夏青梨不得不再次感叹化形术真好用,只要她变成谢霜芜,就要什么有什么。
明明就教过她一次法术,而且是平时都用不上的化形术,可偏偏到了魔域却异常受用。
她想到刚来魔域那会儿,还在纠结谢霜芜走之前说的“不要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的含义,直到遇见灰狼,被他带回魔宫。
虽然不知道灰狼做了什么,不过,谢霜芜好像在众魔之间挺有威望的,都叫他什么“尊上”。
夏青梨直呼好家夥,转眼想到化形术。
这是一种强烈的预感,他所指的就是这个,就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一样。
夏青梨倒是不反感,顶着他的名号在魔域作威作福有什么不好,根本不用担心有仇家追杀,甚至跟灰狼的关系都变好了。
不过,还是和本尊还是有区别的。
比如,她曾偷偷解开衣裳看过,发现她没有那朵含苞待放的红莲花。
这太奇怪了。
她不敢多看。
不过,倒是一直很想他。
爱回不回吧,她今晚就要给自己找乐子。
走到房间门口,灰狼又扭过头看她,“对了,你找到殿下给你留下的礼物了吗?”
礼物啊……
“嗯,找到了。”
夏青梨点了点头,重新趴到窗台注视外面,雨似乎越下越小了。
灰狼好奇的问:“是什么?”
夏青梨回头故意冲他挑衅地笑了下,“不告诉你。”
很好,这个女人已经完完全全得取代了他的位置,占据了殿下了满颗心。
灰狼气得摔门而去。
夏青梨不语。
这件事其实很好理解。
他来魔域只做了一件事:收服众魔。后来又将灰狼留下,就算是打算将她送走,第一时间想到也是魔域。
所谓“礼物”,其实就是整个魔域,双手奉上魔域之主。
他的想法真的很奇怪,真会有人这么做吗?
嗯……他应该是唯一一个。
不过,魔域丶化形术,以及赠送了部分修为,再也不会担心有人想伤她,她也如愿以偿得过上咸鱼躺平的日子。
原来如此。
系统要她死,反派却要她活。
多是这样戏剧性的一幕。
他没有食言,他确实做到了。
——有他在,确实不会死。
她这时候安安静静地趴在窗前,目光注视着窗外某处,可又似乎不在看着眼前。
雨停了,突然又很想他。
-
夏青梨是被吵醒的。
门外杵着的魔将没有直接进来,而是一声声呼唤她为“尊上”。
估摸着是因为那件事。
翻手成诀,又是一个化形术。
如今,她这化形术倒是愈发地熟练了。
雨早就停了,魔将帮忙烘干地面。
夏青梨跟着魔将后院,这里是以前荒芜的土地,上午才收拾出来。
闲着也是没事,干脆给自己找点事做。
毕竟,种地,是刻在dna里的。
夏青梨没说错,魔域的天气确实阴晴不定。
明明早上还阴雨连绵,现在却艳阳高照。
夏青梨翻了会儿土地就累得不行,她朝着身后看了看。
“你们可以帮帮我吗?”
两名魔将面面相觑,无人敢反驳。
有了他们的帮忙,进度快了不少,一个下午就将后院的土地翻了个遍,不出意外,明日就可以播种。
自此,她每日的任务加了一项:种地。
起初,只是两三个妖怪对此感兴趣,后来不知怎地,魔宫大大小小的妖怪都听说这件事,纷纷加入种地大军。
夏青梨的任务量骤减,闲下来的时候,还会跟他们聊聊天,拉进关系。
虽然这些妖怪长相奇特,大多保留了原身的特征,如硕大的翅膀,尖锐的鸟喙,又或者是牛蹄,写似乎是他们身份的象征,但意外地挺好相处。
“像这样多好,没事就种菜养花,多幸福。”
她只是自言自语,但这些话传到其他人耳中便自动翻译成了:以后不许打打杀杀,全部改每日种菜养花。
他变了,他们的尊上变了。
根本不像那日闯入魔宫的魔神,以一人之力镇压魔域的少年。
但也不敢轻易造次就是了。
同时,他们还发现,这位尊上似乎总是不走寻常路,爱给自己找一些事情做。
这是老魔宫,千百年来无人居住,宫殿自然老化,她便命人都拆了。
“全部重新盖!”
多危险啊。
万一一觉睡醒被活埋了,冤死了。
於是,她每天的任务就变成了:种花+基建。
感觉像是在玩农场小游戏似的,看着颇有成就感。
更重要的是,她必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一得空就容易想一些乱七八糟的。
好在因破系统的存在,她大概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不过仅限於系统心情好的时候会偶尔分享一下,上次分享还是上个月。
系统说,仙门百家正在商量着如何了结他,很快就会有定论了。
夏青梨继续问,可系统不愿多说。
故意勾起她的好奇心,又什么都不说。
她决定去魔域之门看看。
一片空荡荡的草地,身后山脉绵延,地面蠕动的魔物纷纷主动避让,压根不敢靠近她。
魔域之门一直未有打开的迹象,一切就跟来时一样。
夏青梨算了算,应该过去半年了吧,若是没有时间差,人间也该如此。
半年,不管做什么,也该都有个定论了吧。
……靠!
她居然已经等了半年!
决定了,谢霜芜要是三个月之内再不回来,就算出不去,她也想办法找乐子!
[任务……?]
任务怎么样啊?
“话别说一半啊。”
[任务无法判定,不过,魔域之门应该不会再打开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清楚啊。”
夏青梨恨不得将脑子里的系统揪出来暴打一顿。
[反派以自身骨血为祭,封印了魔域之门,灭世失败,任务结束。]
封印的意思是……再也回不来了吗?
不会的,他不会骗她的。
夏青梨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眼眶的酸涩翻涌而上。
明明都忍了这么久,却因为系统的一句话而破防。
她真是太没用了。
[宿主,我要脱离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黑暗之中,她像是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声音沙哑略带哭腔地说:“我想见他。”
“魔域之门已经关上了,也算是另外一种完成任务了吧,所以,让我见他好不好?”
[抱歉,按照剧情,你并没有完成任务,这是我最后一次与你对话,三十秒后,我将自动剥离。]
[宿主,愿你在这个世界前途坦荡。]
“等等,等等……”
虚空之中,她欲伸手,竭力想要抓住什么,可所有的一切都化为齑粉,从她掌心悄然溜走。
好像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魔域之门彻底关闭,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再打开。
他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
可以说是死局。
夏青梨真的好委屈,或许她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她来什么魔域。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她每天都会来这里看看。
每来一次,希望就被浇灭一次,可是第二天又会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真是太折磨人了。
下雪了,天气又是说变就变。
少女轻轻摊开掌心,却又任由雪花融化从指缝溜走,只是单纯地享受这一过程。
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雪地里,不知过了多久,大雪已覆盖地面。
夏青梨擡起头,欣赏雪花飘落的美景,头顶丶衣服上的积攒的雪花顺着仰头的姿势缓慢落地,与雪地合二为一。
她冲着掌心呼出一口热气,勉强温暖手心。
太冷了。
这样的天气太冷了。
不等了,她要回去了。
“夏青梨。”
这世间,有无数人叫过她“夏姑娘”,但会叫她“夏青梨”的,仅有一人。
少女转身的瞬间,深灰色的瞳孔缓慢倒影出个思念许久的人,是洁白雪地里唯一的色彩。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像是翩然飞舞的淡绿色蝴蝶扑进他怀里。
她明明有很多话想要问,此刻,却说不出任何,只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忍住,她必须忍住。
他习惯性地埋进她的颈窝里,“夏青梨,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开口第一句居然是这个吗?
难道不应该告诉她半年都发生了什么吗?还有,魔域之门怎么又打开了?
“……养料,是养料。”夏青梨颇为自信地擡起头,“我养了很多花,都送给你啊。”
“好。”望着红彤彤的脸颊,眼眶似有些发红,不经意地擡手替她拂去落在她鼻尖片片雪花,“你哭了吗?”
“没哭,没哭。”她坚持死鸭子嘴硬,“只是天气太冷了。”
相识於冬季,又重逢於雪地,明明是寒意入侵的季节,可身体却不知为何热得发烫。
“还有,我遵守诺言了,真的没有忘记你。”
他愉快地“嗯”了一声,“听说你交了很多朋友。”
语气中,透露出隐隐的醋意。
分明隔了半年没见过面,怎么还知道这么多事?
“他们都没你好。”
夏青梨实话实说,深吸一口气,凑在他耳边,脸上晕染了两侧绯红,像极了天边粉色的云,鼓舞了勇气在他雪地里大喊。
“更重要的是,我喜欢你啊——”
少女清脆的嗓音,每一个字没一个音节都仿佛撬开他的心底,重重地落入深谭,瞬间激起千层浪花,勾起心间最为沈寂许久的欲望。
见他没什么反应,她忍着脸颊的热意,一遍遍地重覆:“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谢霜芜,我说我好喜欢你,你听见了吗?”
他听见了,字字清晰。
“那你知道不知道?”
他蓦然靠近,温热的气息火蛇般灼烧着每一寸的皮肤,与风雪中的冷风掺杂,忍不住引起身体的阵阵颤栗。
“我爱你啊。”
是妖怪永无上限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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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依旧落下。
这是他第三次来魔域了,一个他根本毫无兴趣的地方。
他从不后悔所做的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个决定。
更不会走回头路。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
不管是魔域还是人间,有她在的地方,回首千遍万遍,依旧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