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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晓木千笼真蜡彩

我几乎忘了自己是谁,醒过来时大脑一片空白,恍恍惚惚,什么也听不见,眼前事物亦是模模糊糊。如此静待了不知道多久,视力与听觉以及神志才渐渐回覆过来。

眼前是间装潢得非常雅致的屋子,环境幽雅,不论是从小件挂饰还是格调布局来看,这都是间女人住的屋子。但不知怎么的,我竟觉得这格调布局有些眼熟,似是在哪见过一般,但细想又并不清楚。

我衣着一件素白中衣,之上盖着棉被,探出的手臂皮肤死白,隐隐透着淡淡的蓝色,越发像个死人,若是再有尸斑那便更真实了。

环顾周围见四下无人,我便披散着长发起身下床。步子缓慢,似是忘记了怎么走路,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绕来绕去,见屋内光明暗淡,又打开半阖的窗棂。

外边天高云淡,亭台楼榭,池中荷叶点缀,也无一人。

就在我疑惑这究竟是何地方时,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我警戒地转身,本能地随手操起身旁的一个花瓶,目光紧锁房门开阖处,稍许就见一个身材颀长披散着湿发的男人进来。

“水凊,你总算醒了!”

我当即明白来人是谁,然后不着痕迹地将花瓶摆回原位。就近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姿态从容优雅,掩盖了那丝微乎其微的不自然。“你怎么找见我的?不对……我怎么会在这里,等等,我记得我遇上了江幸,然后柴……柴壮士……他人在哪?他受伤了,伤得怎么样?要不要紧?”

我这才想起在深山里边与江幸的那场殊死大战,遂立即放下手中茶杯,上前焦急地看着文玉,珠帘炮似的接连发问。

“你心里就只有一个柴浅之,”文玉一脸委屈,幽怨地看着我说,“如此对我不闻不顾,好歹也念及下我是你未婚夫婿,真不知你心中究竟置我於何地。”

“那好,你现在就把衣服脱了,我马上跟你洞房以示安慰。”

“绝对不行!镇静镇静,我开玩笑……开玩笑的,你莫要当真。”文玉赶紧护住身前衣裳,双手环胸,神情戒备,拼命摇头,“元嘉只能我一个人碰!”

“谁稀罕李元嘉的身体。”我撇嘴,一脸不屑,顿了顿又说:“赶快告诉我柴浅之在哪,啊,对了,还有福宝丶丰斗丶青荧丶筱黎!他们都还好把?”

“说了那么多名字,却独独忽略了我,由此可见我在心里的份量。”文玉不满地看着我,瘪嘴道,“四天前我赶去时,你跟柴浅之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场面血腥得我都快吐了,你边上围着一只老狐狸和熊猫,还有

奄奄一息的梼杌及一个娃子,而你简直面目全非,就是个血人,也不凝固,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给你清洗干净,现在想想我都还反胃。”

我蹙眉,看着文玉清亮的眸子精神再度陷入恍惚之中。我记得我使出了“血祭”,天地间霎时被红色充斥,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之后连知觉也消失了。想不到清醒之后竟被告知自己已然昏睡了四天。但文玉说她只见着我们几个,却不见江幸与钦丕,还有他手下的大批死士,不知是全化为灰烬了还是逃走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嘱咐随行的几个贴身侍卫把伤重的你们擡回去啊,谁想突然杀出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还有凶兽浑沌,其拉风程度绝对不输你跟熊猫,接着她不分皂白就扛起柴浅之坐上浑沌走了,速度快得惊人,更惊人的是那么娇小的女人居然可以扛起你相好!”文玉说得眉飞色舞的。

“你竟然不阻止许湘琰把柴壮士带走!”我禁不住大叫。

我震惊惊悚悚然了,万一许湘琰跟我一样都热爱趁其不备霸王硬上弓,那英雄柴壮士就极端危险了!本身他就深受重伤,哪里有多馀的气力反抗,这贞洁保不保得住不好说呐……

“不然怎样?”文玉挑眉反问,撅嘴不满道,“我只带了三个侍卫,光擡那只梼杌就得三个人齐上,结果还擡不动!害我一个堂堂越国皇太子还要屈尊亲自上阵擡只怪兽!这叫我情何以堪?搞得我一身是血,之后一天不洗六次澡就总觉得不别扭舒服。而你我就丢给熊猫背了,哪还腾得出人手擡你相好。我见那女人一脸担忧,又叫你男人‘浅之哥哥’,索性就不管了,毕竟当时的情况也只能如此了不是?”

文玉说的有理,那种境况下确实也唯有如此了,我只好强忍悲愤与焦急的心情,毕竟英雄柴壮士跟着许湘琰比跟着我好,便暂且放下这事,转眼问道:“丰斗怎么样了?”

“恢覆得还算不错,就是行动仍旧有些迟缓,你家熊猫倒是照样吃得好睡得好。那只狐狸变成了个大婶带着小孩就住在你隔壁,现下该是在吃晌午饭。她是青丘之狐吧?似乎被你收服了,只可惜是个大婶,年轻的时候想必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诶,话说回来,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竟然惨烈成这样?害我刚去时还以为你死了,抱着你一阵痛哭。”文玉坐在我旁边,蹙眉问道,虽然表情不满,但我知道她是真的关心我。

我看着她,眼前再度浮现那副血腥画面,铺天盖地的红,湮没了一切。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望着式样繁覆的窗幔,及大红鸳鸯被,

越发觉得这地方眼熟,“嗯,等等,你先告诉我这是哪,我怎么老觉得有些眼熟。”

文玉表情突然有些不自然,扭捏了半天才说,“咳咳,你知道,我热爱风雪居。”

闻言我气得就想脱鞋给她砸去,却发现自己光着脚。趣味如此低级,奢华不讲究实际……她违背了组织的艰苦作风,不配当我的同志,不配当组织的特派员!

尽管我由於上次差点被个女人□而对风雪居相当排斥,但思来想去后觉得把青荧和筱黎安顿在此最为安全,也利於丰斗养伤,便不再反对。

文玉将风雪居东厢别院整个包了下来,不许任何外人出入。这独立在青楼之内的别院,布局构建颇为别致幽雅,确实是个修养的好地方。

我托文玉的一个侍卫设法给太子哥带去口信,告诉他我一切安好,切莫挂念,眼下有事要办,晚些就回宫。那侍卫带回的也是哥哥的口信,嘱咐我万事小心,对我所作所为并不干涉,叫我好生内疚。

“我说你怎么就那么着急呢,既然许湘琰是你男人的青梅,有她照顾你大可放心,作甚一整天心慌意乱的!”文玉边吃糕点边道,言语轻微,背对池塘坐在院子里,悠闲得很。

正值黄昏时分,身后小楼倒映在池里,浮在之上的荷叶仿如长在小楼中央,别有一番趣味。

文玉衣着一袭扎眼的翠绿大袖衫,一头如墨长发仅用一条红丝带绾在脑后,神态娇媚。若不是那颀长的身材,不是那棱角分明的五官,没人会以为他是男人。

在风雪居小楼住的这两天,文玉每天要换三套颜色不一衣裳,早中晚各洗一次澡,看得我这个表里如一的真女人自叹不如。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与我同她刚认识那会相比,不论言谈举止还是衣着打扮,她都与一般男人无异,但近来却一反常态,喜好艳丽颜色,偶尔还要涂抹点胭脂水粉,说话轻声细语,姿态优雅非常。

当然异常的并不止这点。

她强烈要求我穿男装,但被我凶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乖乖找来一件粹白衫裙给我,然后瘪着嘴看我从里到外穿好,目光含泪,坐一旁不停搅弄手指,表情委屈得可以,念叨着什么“你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我,你辜负了党辜负了人民辜负了国家对你的殷切期望,这其实就跟女人的月事一样,每隔短时间我就要抽抽疯,你竟然一点也不体谅人家扭曲的人格……”之类,听得我抖得把衣裳都穿反了。

“那不是你家李元嘉你当然这么说。我就怕许湘琰跟我一样强势,我家那位身上有伤,我怕她趁此霸王硬

上弓,你我都是同志,你该理解我的心情。”我来回踱步,绕着池子不知道走了多少圈。越看她那身翠绿衣裳越不顺眼,恨不得扑上前去一把撕掉,偏生她又有意无意不论我走到哪都面朝着我。

“可看柴浅之那状况,差不多就是半死不活了,她也没那个兴致吧?这事还是要讲究情调的,不能瞎来,女人跟男人不一样,男人是禽兽,女人可是高智慧物种,没那么肤浅。”说着文玉就翘起兰花指拈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水汪汪的眼睛乜了我一眼,深深不以为然。

我对文玉那种漠不关心的态度表示强烈不满,凭什么她家李元嘉的贞洁就是宝换了我家柴壮士那就无所谓了?不由擡高了语调吼道:“你懂什么,现在的女人不都流行生米煮成熟饭吗,到时候迫於舆论迫於世俗柴壮士也不得不娶了许湘琰,那我怎么办?你让我堂堂一国帝姬去当小三吗!我已经够悲情了,不能再出这样的事!别的女人休想碰我男人一根指头!”

文玉耸肩,语调缓慢地道:“稍安勿躁。”

我瞪了她一眼,怒道:“去他妈的‘稍安勿躁’,我这都两天了也没打听出许湘琰具体住哪,我能不着急嘛我!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柴壮士的贞洁已然不保,明年的这回他儿子就该出来了!”

“噗——”刚啜了一口茶的文玉闻言喷了,咳嗽了会才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镇定答道:“潜进去。”

“潜进哪?”

“卢广他家。”

“你疯了不是?”文玉不淡定了,收起兰花指,“卢广家守卫深严堪比皇宫,消息封锁得死紧,虽说猜测许湘琰住在那,但贸贸然潜进去找不到人反被逮住了怎么办?越国太子携手未婚妻南平国景明帝姬夜闯当朝丞相府?传出去还不笑倒天下人大牙!我家元嘉可丢不起这个人!”

“谁说我只是为了儿女私情的?”我乜了他一眼,说的好像我脑子里只有爱情似的,“我有那么肤浅?我还要顺道打听下方肃衡在哪好尽早救人。这又是你的不是了,说明文玉同志你还不够了解我,你要知道我的思想觉悟远在你之上,毕竟我曾两次直面组织分支负责人阎罗天子,与他共商大事,探讨未来……”

“嘁。”文玉乜眼时眸子波光流转,潋滟如同池中馀晖。

那神情,我禁不住又抖了。

成了好一会,觉着自己心里的底气点点流失,为了给自己树立信心,我调整好姿态,张手拥抱残阳,高喊道:“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换来的是文玉又一个白眼。

r> 我理解她的,不在沈默中变态,就在放荡中变化,而她就是前者。

这晚我正预备着换好夜行衣同青荧一道出外时,缺遥遥听见楼外院门传来疾疾的拍门声,随之而来的就是老鸨焦急的呼喊。

开门一看,果真是风雪居的老鸨。她面色惨白,神情焦急,见我一身女装也不觉惊讶。我暗叹这老鸨定力真好想必也不简单,她却突然拉过我手就朝前楼跑去。

“快……快些,晚了只怕是要出人命!”老鸨边跑边说。

“出人命干我何事?”我瞪眼。

“我这可是小本经营,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不容易啊……”

“劳动人民都是光荣的嘛,不会那么惨烈的。”我宽慰道。

“这风雪居要是被砸了我下半辈子可怎么过啊!”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要相信你可以再创美好未来,因为无限风光在险峰。”尽管她说一句我答一句,可她反应,分明是在自言自语根本听不进我的话。

……

老鸨一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将零碎句子拼凑起来我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待到了前楼见着眼前状况当下就什么都清楚了。

青楼里边的客人为了某美人争风吃醋,继而大打出手,双方都颇有势力,背景殷厚,因此老鸨谁都不敢得罪,干瞪着两边人马打得激烈非常,却不敢上前阻止。你是山贼,他是土匪,我是良民,大致就是这么个关系。

“山贼”方是荆南城富可敌国的经商世家熊娇娇熊大少爷;“土匪”方是来历不明但挥金如土相貌英俊深得美人们欢心的文玉文大公子;“良民”方不用多说一目了然就是这风雪居的老鸨风二娘。

刚一进前厅我便楞在当场,怔然於那个正把文玉按在地上暴打的人高马大魁梧粗暴虎背熊腰的大男人怎么就娶了个女人的名字。我还以为会是个打扮讲究的纨絝子弟,不料……

围观的群众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美人,各个神色焦急,夸张点的还痛哭失声,全是文玉的支持者,呈一边倒态势。不知道为什么,见状我竟然万分同情熊大少爷,虽然他处於上风,把文玉揍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但一屋子美人却没一个为他呐喊助威。

如此不得群众爱戴实为人生一大憾事!

老鸨见前厅狼籍更甚,尖叫着扑上前保住熊娇娇大腿哭求他助手,千万莫要毁了她苦心经营的风雪居。只是熊娇娇丝毫不怜香惜玉,一踢胖腿,老鸨就被踹飞了,临近的龟公赶紧奔上前张手接住,众美人连声尖叫,一时间场面混乱得无以覆加。<

br> 再一看,前厅里边还有好几个同样壮实的男人,似是熊娇娇的保镖,那些个人正将底楼桌子椅子柜子欢快地掀着砸着。

好奇心大过一切,我随手抓过一个龟公便问为何熊娇娇娶了这么个女人的名字,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龟公颤抖着泪花闪耀手指发抖地解释道:“熊……熊家大少爷自小体弱多病,熊父与其妻商量,遂起了个女娃名当做女娃养。”

我点头,恍然大悟。再一看,见文玉被人按在地上打,她随身的三个护卫竟都不在场,我不免奇怪,蹙眉站在厅门口细细思索这其中是何缘故。

熊娇娇边打边骂,一脸横肉起起伏伏,跟失重了似的很有喜感。於是我笑了,没心没肺地笑了,丝毫不觉自己应该上前帮忙,看文玉被打居然还发自内心的高兴。对於一个内心已经严重畸形变态的人来说,不这样被连续收拾几次她是不会意识到自己到底病得有多严重。

“福禄啊——!”

人群中我的笑声显得很突兀,文玉很快便辨别了出来,张嘴大喊我的名。我稍微楞了下,没想到她居然叫了我晚前无意说了下我给自己整的小名。她见我来了,激动之情实在难以在李元嘉已经扭曲的五官上表露,我适才还很好的心情顿时在这一刹那消散。

我突然想起了党想起了人民想起了国家,想起了我肩负的重大使命。

这,这是我的同志!我们肩并肩,手拉手,共同开拓美好未来,虽然我对她变态的心里嗤之以鼻,虽然我对她的诸多行为不予苟同,但,但人民内部矛盾毕竟不属於敌我矛盾。我怎能忍心眼睁睁看着这唯一的同志丧命当场而不出手相救以示同志情深比天高比海阔!

於是我一把推开几个挡在身前的龟公美人,一甩头发,作大义凛然状,叉腰高喊道:“谁他妈不想活了敢动老子的男人!”

这声叫喊气势镇人,这表情凶神恶煞,这气场撼天动地,令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目光齐刷刷向我射来,无一不是讶异与震惊。

我飞快地脱掉外边碍事的宽袖大衫,接着随手往后抛,但见衣衫掠过我的双颊飞上头顶最终不晓得飘去了哪,接着又趁所有人停顿冲上前将躺在地上被打得我几乎无法辨认的文玉从熊娇娇□拖出来。

“福……福禄……那男人好生凶猛,打得……打得人家好疼……”文玉吃力地断断续续言语,翘着莲花指指着熊娇娇说。

我擡起文玉的脸,她已是面目全非,但语气却是软绵绵娇滴滴的,纵使五官扭曲了,纵使俊颜被毁了,但她仍当自己美貌如花,妩媚

地投了一个幽怨委屈的眼神给我,惊得我魂飞魄散,抱住她的两手徒然一松,只听到一声重物落地及气若游丝的喊痛声。与此同时,我心中充足的愤怒和杀气就这么散了一半……适才盛怒时还觉渺小无比的熊娇娇霎时无比高大。

“你们还楞着作甚!把那个女人给我拿下啊!讨厌讨厌,人家还没见过这么粗鲁的女人!”熊娇娇指着我怒喊,虽是气恼,但却是轻声细语,无任何杀伤力。

但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腔调与手势跟文玉的那么像……

我趁着那几个保镖向我扑来的须臾看轻了熊娇娇的面容。

虎背熊腰,人高马大,魁梧有力,这是形容他的身材;浓眉大眼,圆脸小嘴,肤白粉嫩,这是形容他的相貌;大红大绿,光滑平整,布料上乘,这是形容他的穿着;综合评价:请毛爷爷和邓大爷协同马叔叔及恩伯伯立即带我升天……

我无法容忍这样的身材配上这样的容貌再冠以此般名字。

我的愤怒与杀气,还有强大骇人的气场消散得无影无踪。

周围的美人见我楞在当场行为凝固,便不再看我,转而速速将文玉扶到一边去,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安慰轻抚……

美人们居然如此冷心冷情,无语问苍天。我活该当炮灰,我活该当肉垫,这就是我的人生,我的人生果然是部充满喜剧色彩的悲剧。

苍天啊——你为何如此残忍待我,为那般为那般哟喂——

熊娇娇的保镖们蜂拥而来,就在他们即将近我身时,我突然爆发。

“老子没了气场但还有决心啊!”

热爱同志,保卫同志,热爱组织,保卫组织,为人民服务是我的最高准则,谁都别想动摇我的决心。

眼前高壮的男人瞬时变作了苍山谷底的怪兽,面目丑陋,张牙舞爪。

但他们都是浮云,一挥即散。

有从无来,有形变无形,无形成虚空。

当我这样认为时,他们就真的是浮云了。一朵朵萦绕在我周围,雾气萦绕,挡住了视线,掩住了光明,意图毁灭我誓死捍卫同志的决心。

“你们他妈的知不知道老子当过野人啊——”

左挥拳,右拍掌,前踢腿,后踩脚,头撞头。风驰电掣,干净利落,势不可挡,一个动作一个保镖倒地。

风雪居前厅桌子椅子乱飞,茶杯盘子碎片四溅,尖叫声越来越小,直看得在场群众目瞪口呆,他们眼里英勇无敌的不是女人,是野人。

我越来越觉得失去知觉是件好事,打起架来不知道痛,就算我额头暗红

色的血液不停下流,即便手臂青一块紫一块淤血满布,那也无所顾忌,因为倒下的永远是别人,站着的人始终是无知无感的自己。

终於,熊娇娇的保镖全部被我放倒,只剩他一个光杆司令抖着浑身赘肉翘着兰花指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映出的不是女人是野人——此时的那个野人头发蓬乱犹如鸡窝,鼻青脸肿,满面暗红液体,衣衫凌乱,身体僵硬,好似铜墙铁壁在人群中周旋,击败一个又一个人高马大粗暴魁梧的男人。

“讨厌讨厌,你别再过来了,你要再过来……人家就喊救命了……”熊娇娇已经抖得不成样了,翘起的莲花指都抖成了无影手,大眼瞪到极限,小嘴抿到极致,肥白的两颊左右晃动,几乎就要脱落成满地肥肉。

“救命?你个虎背熊腰人高马大的男人竟然对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向旁人喊救命!谁信呐?诶,在场的各位你们说说看,这能信么?”说这话的时候我下意识四处张望了下,却见围观群众一致点头,认为是野人意图对男人非礼而不是男人打算强逼弱小女子。

无声胜有声,伤人程度更甚。

浮云,你们全部都是浮云,只有组织是太阳,是悲剧人生的希望。

我的杀气与气场都回来了,因为群众们的表情深深刺痛了我脆弱的少女心。

我怒视熊娇娇,恨不能扑上前去把他一身肥白皮肤打成均匀的青紫。

眼见局势已稳的风二娘却赶紧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挤出来打圆场,道:“不打不相识,各位今天都辛苦了,我风二娘今天做东,姑娘尽管挑,一切吃喝玩乐我全部包干。下次来大家还是朋友不是?”接着便使眼色,让龟公赶紧叫人收拾残局。

好吧,事情不宜闹大,毕竟我们目前暂躲风雪居,就该低调点,而非四处张扬。遂无比凶恶地瞪了一眼熊娇娇方才作罢,回身朝文玉走去,机灵的龟公赶紧搬起一把还能坐的椅子摆好,我便将就着坐在文玉旁边。

方才还在给文玉忙上忙下包扎伤口的美人顿时止了动作,有些畏惧地退在了一边。

我不高兴了,粗暴地吼道:“他是人我就不是人了么?凭什么对他一个打输了的人嘘寒问暖却对我这个打赢了的英雄站得远远的,生怕我咬你们不是?”

美人们被我吼得又回覆了动作,但全部转向了我,像伺候文玉那般伺候我。

我以为熊娇娇大概就要这么率着他的保镖回家了,不料他竟再次伸出翘着莲花指的手,指向我,面色潮红,有些害羞地说:“风雪居真如传闻所言是个好地方,花魁与别家青楼大

不一样,虽是粗暴了些,但直率可人,人家喜欢,索性就……就要了她吧。”

闻言,我仿佛看见了天空与大地在龟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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