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隹迈着闲散着步子打着哈欠穿行在人群之中，路上偶尔撞见几个“熟人”打招呼，也只做简单的回应，以维持“人”与“人”之间基本礼节。

临近巢穴，一股陌生的气息飘散在空气中。巢穴与领地不同，巢穴极为敏感的存在。领地内可以允许其他妖怪驻留，但巢穴绝不能有其他妖怪存在。

鲜有妖怪愿意把自己的巢穴共享出去，即使必要穿行都要在巢穴之外释放自己的妖气，告知主人需要通过。否则尽可能绕路或者远离避免起冲突。

“胆子真不小！”顺着稀薄的妖气和残留的气味一路追踪到一栋居民楼下，周隹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正是他巢穴所在，赤裸裸的挑衅让他怒火中烧。

表面看只是一栋普普通通的六层楼房，周围覆盖有厚重妖气如淹没在黑色的云海之中。阳光被层层剥离难以穿透仿佛蒙上一层灰纱。白色的墙砖反射或青或灰的光，让楼栋之下显得压抑且畏耸。

恐怖压抑的气息足以让绝大多数妖怪敬而远之，偏偏有不识趣的闯了进来。稀薄的妖气说明闯入者道行也就百年上下。经验告诫周隹要小心对待，有些妖怪善于伪装不能贸然行进。

步入楼道，两股妖气相互交织碰撞。一股阴冷厚重，宛如沉淀在深渊的冰雾，看上一眼扎骨的寒意便随血液流淌全身。一股杂乱轻摇，好似漂浮的丝巾在躁动中艰难漫舞攀爬上楼。

周隹微微弓下身子贴着墙壁屏息凝神，双手并足追寻气味向上爬行，眼珠不停转动时刻注意周围动向。

来到巢穴门外，紫漆木门上满是咬痕和爪痕。下方破出一个弧形洞口，碎屑散布地面，挥发残余妖力逐渐消散。门洞挂有一小搓油亮的红发，稀薄的妖气团聚在门口，显然闯入者还未离开。

屏息静听洞内依稀传出咀嚼声，里面妖怪似乎感知到什么突然停下，静待一段时间后咀嚼声再次传出。

周隹后腿迈下一个台阶，双手撑地下俯，十指缩并绒毛窜出。双耳沿头顶伸长，眼珠圆瞪通孔内聚好似一条裂隙幽暗深邃。唇嘴前凸化作灰色的喙，宛如上下开合的利刃。衣物褪去转而替代的是灰亮柔软的皮毛。

显露出原形，周隹前爪轻轻探进洞内，头顺势低下伸进门内，身体微微前倾弯出一道半月弧。

妖怪咬开的门洞略微小了些，肩胛卡在洞口不能从容通过，稍稍用力一挤，木板松动“咔吱”一声响起。

响声惊动屋内的妖怪，咀嚼声消失，周隹凝固在门口不敢动作。

紧跟着一只红色的狐狸叼着一大块肉，从厨房转出小心翼翼地朝门外探出脑袋，正好瞧见卡在门洞的周隹虎视眈眈地盯过来。

四目对视许久，狐狸猛然惊起，叼着肉，浑身毛发竖起，发出“嗤嗤”的威吓声。

见到真身周隹果断放开手脚，百年道行妖怪的威吓对他毫无压力可言，猛向前突进挣断门板，只一个瞬息便将狐狸压在爪下动弹不得。

不对称的实力如同巨石压身，狐狸挣脱不开颤抖着身体发出哀嚎。

“现在才知道怕？你说，我该怎么吃掉你?”说着周隹伸出爪尖，一点点勾刺进狐狸体内，戏谑似的嗅起鲜活的肉食。

“嗯？”周隹抬起头，熟悉的气味牵扯思绪，不自主的收回爪子。

短暂的失神让狐狸抓住机会，蜷缩起身体用力扭动，挣脱束缚后直奔向门洞。

周隹转身伸出前爪迎面拦住去路，向后猛拍。抛球一般把狐狸被丢了出去，重重撞到墙上，惨叫一声摔落在地，鲜血从嘴角渗出，抽搐几下便挺直四肢不再动弹。

周隹走过去用爪背试探性的拨弄狐狸尸体，仓促间使出的力道是重了些，但不至于杀掉它。

纠结之下又试图拨弄两次仍没反应，第三次拨动的时候狐狸猛然弹起，直奔门洞逃窜。

“狡猾的家伙。”周隹没有追赶，只微微一笑任由它离开。妖力聚向破败的前门，破洞木板延伸恢复如初。

狐狸拖着狼狈的身躯依偎在一棵树下舔舐伤口，时刻保持警惕，一有风吹草动就四处张望生怕周隹追来。

傍晚，腹中残食消耗殆尽，离上一顿过去半天。狐狸四处嗅着气味，希望嗅到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回过神来竟再次回到周隹住处。在饥饿和诱人的肉香驱使下，狐狸龟缩在角落远远盯着六层的窗户。

窗前身影闪动，只能静静等，直到睡意蒙上双眼。

睡梦中只觉得身体飘飘而起，下意识伸出爪子胡乱划拨几下，熟悉的气味在脑海中萦绕，一个的名字逐渐浮现出来：“蛊雕”

脑海化作冰川夹带着寒意席卷全身，猛然惊醒，后颈已被周隹牢牢抓在手心。已然太迟，满是绝望地挣扎，伸出爪子去挠做垂死挣扎。

周隹只把狐狸颈后皮毛用力一揪，厉声道：“老实点！”

狐狸心猛一收紧，不敢动弹。

回到家关上门，随手将狐狸丢出丢出。只见狐狸叉开四肢轻巧着地，猛然跳转过身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死死盯住他，同时目光快速游走四周找寻合适的逃跑路线。

小儿科的威胁周隹懒得理会，转身走到沙发后面拖出一个肚皮浑圆的胖子，自顾自的撕破上身衣物。

狐狸目光来回在周隹跟人之间来回跳动，心中惊恐万分：这只妖怪，他吃人！

直到把胖子的衣物扒了精光，周隹才转身对狐狸道：“要不要尝一口？”

狐狸立起毛发露出尖牙，低声嘶吼。

“小狐狸，知道进入我领地的后果么！”周隹阴沉着脸变回原形，居高临下发出一声吼叫。

夹带妖力的吼叫穿心刺骨，狐狸哪承受得了，每根骨头仿佛被封锁在泥石中动弹不得，肌肉不自主颤抖，呼吸霎时间终止，仿佛生命在此刻已经不属于自己。

小小的示威，意在让狐狸明白实力的差距，只要想吃它，根本没机会逃走。

“要不要吃一块。”周隹收回妖力再次询问。

“你吃人，你不是好妖怪。”狐狸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和力量，回了一句。

“不是好妖怪？”回答让周隹很是意外，慢慢变会人形，走到沙发边坐下，翘起二郎腿，右肘搭在扶手上拖着下巴，盯着狐狸看了许久才道：“那你告诉我，吃人有什么不对？”

“人很好，很聪明，他们能做各式各样吃的，还有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东西。”狐狸尽可能地想人的优点，大脑中浮现出很多东西，似乎怎么说都说不完。

“这跟能不能吃有什么关系，你不吃人，那吃什么？”周隹说完又补充道：“其实人味道也不错，你没吃过吗？”。

“鸡、兔子味道都很好，都可以吃为什么要吃人。”说到吃兔子跟鸡狐狸舔了舔舌头，眼睛也不由自主的游离到厨房，搜寻上午没吃完的那块肉，毕竟上午吃的一顿，早消耗光了。

“你说的那些人也喜欢吃，人妖如果只吃鸡跟兔子那它们岂不是太可怜了，你要不要可怜下它们？”

“它们本来就是食物。”

“是吗？照你的意思，你在我眼里也是食物，我可不可以吃掉你？”周隹的目光移到狐狸身上，撇开嘴邪邪一笑。

狐狸被看得毛骨悚然，本能蜷缩起身体。

“怕？当我吃掉你的那刻，你就不会怕了，你会想着活下去。在人类中生存和在山林中生存是一样的，只有掠食者与被掠食者之分，到哪都是弱肉强食。你也是妖怪，连这点都不懂？”

“人不是这样的，人会自己种食物，他们很聪明。”狐狸继续辩解道。

“你还真会替人着想啊，这年头，妖怪都不像个妖怪了。”继续聊下去恐怕也是无果，周隹扭头看了看沙发后面肥油油的胖子，激不起一点食欲。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周隹丢下一块妖怪的肉投喂狐狸。红狐饿了一宿起初不敢吃，因感觉不到敌意，还是嗅了嗅地上的肉，大口吞咽起来。周隹则抗起胖子的尸体走到不远处的河边丢了下去，一脸可惜的摇摇头，新鲜的肉隔了一夜失去了鲜味也就不想再吃了。好在人多的是，想吃的时候再抓一个。

等狐狸吃完周隹张口问道：“会变人形吗？”

狐狸没吱声，顺从他的意思凝聚妖力，妖气缠绕周身开始变化。

“变回去吧。”看到它变化的模样周隹摇摇头。

狐狸幻化的人形只有身形相似，毛发虽然不能完全褪去可以靠衣装掩盖，但裸露在外长长的尾巴实属弊病。

变化是妖怪基础模仿能力之一。绝大部分妖怪成妖起初因为道行低对人类起步了威胁，通常会躲藏在暗处，只能通过变化大小或者怪异模样吓唬人，使人心生恐惧不敢抵抗，从而将其猎杀。

当修炼达到一定道行的时候，就可以进行拟态变化。一般达到拟态变化需要达到一百年左右的道行。拟态变化中变人是比较难的一项，因为人是直立行走不需要尾巴来维持平衡，这对大部分有尾巴的妖怪来说都是最难的一项，习惯了利用尾巴保持平衡，失去了尾巴就等于平衡把控。

狐狸也想变得更好，可实力不允许，变回原形继续啃起肉食。

周隹思考一阵突然站起身揪住它的后颈道：“吐出来，我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