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东盛回到家里,惊讶的发现曲元竟然还没有睡,正靠坐在床头,眼圈红红的,明显哭过的样子。
他因为刚才的事,本就对这个人心存愧疚,现在再见到他这副模样,心中的怒气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郑东盛几步走到床边,伸手把人搂到怀里,轻轻的说了句“对不起”。
曲元仰着头看他,眼里开始有泪花在闪。
郑东盛觉得心都快要碎了,忍不住低下头,轻轻的吻住他。
“对不起。”一吻作罢,他又向曲元道了一次歉。“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他在很早前就答应过曲元,绝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刚才对宋中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在病中,难得的露出一点软弱的神态,他竟然鬼迷心窍的上了那个人。等冷静下来,他简直后悔万分。
他不想欺骗怀中这个他深爱着的人,希望可以得到他的原谅。
“你是说,是他主动的?”曲元直直的盯着他。
郑东盛点了点头。
他还是在坦诚的基础上,撒了一点点小谎。
曲元心思单纯,如果他说是自己主动的,一定会让这个人胡思乱想。
曲元咬着嘴唇沈默,在郑东盛觉得心都要揪到一起,快要窒息时,终於听到对方天籁一般的声音。
“我原谅你了。不过,不准有下一次。”
郑东盛感动的几近落泪,紧紧的抱住怀里的人,又一次吻住了对方。
身边的曲元已经睡了过去,郑东盛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本来对曲元心存愧疚,可是刚刚那个小谎,又让他对宋中培有了一丝内疚。
这无疑是在对宋中培泼脏水。
他为自己卑劣的行径感到汗颜。
可是,他很快就愤愤的想,这一切都是那个人自找的。宋中培已经满手血腥,一身污点,还在乎他泼的这点脏水?
他不知道为什么同一个人,却可以有那么大的变化,可以变成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郑东盛还记得第一次见宋中培时,对方好像是十四岁,又漂亮,又可爱,最主要的是,还非常单纯,是他最喜欢的那一种类型。他差不多是对那个人一见锺情。尽管他还那么小,可是当时他还是对这个人无可自拔的着了迷,并忍不住在他十四岁的生日那天,彻底的占有了他。只是他没有想到,外表单纯的宋中培,不止非常有心机,还十分的嗜血冷酷,心狠手辣。
而真正让他对这个人死心的,是他杀死自己弟弟郑东荣这件事。
是,那个人的确曾经试图置他於死地,并且差点成功了,可是即使如此,宋中培也不应该用那么狠毒的手段虐杀他,并且吓疯了他的母亲。
尽管他的确恨不得那个女人死,可是他仍然无法赞同宋中培的做法。
太不人道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爱上那样一个恶毒的人。
还好,他遇到了曲元。
宋中培凌晨时分从恶梦中醒来,只觉得全身发软,心跳如雷,可是却一滴汗都没有。
应该是又发烧了。
也难怪,他昨天本就病的不轻,刚刚好一点,又被郑东盛在浴室里那样折腾了一番,就算他平时身体还算不错,也经不起这种折腾。
只是,虽然身体发烫,可是心口的位置,却是冷的厉害,就像有块冰在那里捂着一般。
郑东盛曾经不止一次的骂过他冷血,事实上他的确是满手血腥,死后只能下地狱。只是郑东盛可能永远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和郑东盛不一样。他从小就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看透了世态炎凉和人心险恶。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对於他们这种在道上混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可是郑东盛他不懂。
那个人从小就地位尊崇,受惯了追捧。养尊处优的结果就是,他太过理想化了。
他讨厌血腥,憎恨杀戮,却不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他的仁慈,无疑於送死。
帮派之间的斗争,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你如果不肯对敌人痛下杀手,那就只能做对方刀俎上的鱼肉。
就算帮派内部,也是同样充满了你争我夺,阴谋陷井。就像当初郑东盛弟弟郑东荣和他母亲所做的那样。
郑东盛差点就死在那两母子手中。
即使这样,郑东盛还顾念什么手足之情,在昏迷前还要求他,不要杀那两个人。
这真是迂腐之极。
对他来说,只要是对郑东盛有威胁的存在,他都会毫不手软的斩尽杀绝。
所以他亲自开着车碾死了郑东荣,并成功的吓疯了被他强逼着旁观的那个女人。
醒来后的郑东盛疯了一般,差点没将他打死。可是这都不算什么,他能理解当时郑东盛的感受。只是那个人骂他的那些话,却着实伤到了他。
他当时不过才十八岁,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他怎么会不害怕?在那之后的好几年内,他恶梦缠身,常常从恶梦中惊醒,整夜的不敢闭眼,简直生不如死。
可是郑东盛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切。
他在此之后,已经不会再同他过夜。就算上床,也不过只是满足生理上的需要,上完就走。
可是他不后悔所做的一切。
帮派斗争中,流血是不可避免的。既然郑东盛讨厌血腥,那么只能由他来做这个侩子手。
他一直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维护那个人想要的清白。
就比如像他们这种帮派,为了洗钱,一般也会有些表面上看起来比较正当的生意,娱乐公司,或者房地产之类的。他们自然也有。只是他们这些公司,是真真正正清清白白的正当生意。
他把这些交给郑东盛打理,并尽量将帮派内的所有事务全部揽在身上,不过就是为了让郑东盛远离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不管他以后是受天谴,还是难逃法律制裁,他至少可以让那个人堂堂正正的生活在阳光下。
只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发烧的缘故,宋中培后来又睡了过去。等到他再醒来,天已经大亮。按照惯例,他今天应该要去郑东盛那边向他汇报昨晚帮会的情况,只是他头实在疼的厉害,一动也不想动。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宋中培无奈的伸手将手机摸到手中看了一眼,是何小东打过来的。
“培哥,房如陵现在就想见你。”
宋中培头晕乎乎的,一直闭着眼睛在听电话,听到何小东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想问房好陵好好的想见他干什么,忽然间想到昨晚他的吩咐,立即睁开了眼睛,稍带惊讶的,“现在?”
“是,现在。他说在一品阁等你喝早茶。”
宋中培身体不舒服,实在不想起床,只是这个约却是不得不赴的。
“好,你现在过来接我。”
何小东在那边说了声好,又问他要带几个兄弟过去。
“不用,你跟我过去就行了。”宋中培已经掀开被子,慢慢的下了床。
“可是…”
“你过来吧。”宋中培语气冷淡,说完就将电话挂断了。
他明白何小东的担忧,房如陵和他一样,心狠手辣,恶名在外。只是以他对那个人的了解,房如陵倒也不是那种没品的小人。他并不担心对方会趁此机会暗算自己。
在等何小东过来的时间里,宋中培已经将自己收拾的妥妥当当。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他是一个病人。
他代表着他们这个帮派的形象,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都会尽量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世人面前。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无懈可击,毕竟是病的不轻,他在上车前,还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何小东眼明手快,伸手扶住了他。
“培哥,你没事吧?”
宋中培还来不及说声没事,何小东因为扶他,碰到了他的手。
“你在发烧!”何小东惊叫。而且应该还烧的不轻。
宋中培已经坐进车里,然后擡起头看着他,神色淡漠。“不要大惊小怪,上来开车。”
何小东知道他的脾气,明白劝是劝不住的,只能暗自叹了口气,然后上了驾驶席。
宋中培闭着眼睛靠坐在后座上,因为马上要与那个人见面,他不可避免的想到房如陵这个人。
房如陵可能是他遇到过的最强劲的一个对手了。
四年前,房如陵的父亲遭人暗算,合胜帮内有人趁此机会犯上作乱。而他,自然不会放过此大好时机,毫不手软的抢了合胜不少地盘。当时还在国外读书的房如陵匆匆赶了回来,带着一帮忠心的老部下,并没用多少时间,不但平定了内乱,还铲平了那个暗算他父亲的小帮派。一时之间,真可称的上是血流成河。经此一役,房如陵一战成名,但也恶名远播。他手段的残忍程度,一度被人拿来和他做比较,并被认定为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仅如此,就连被他抢过来的地盘,房如陵也在随后的时间里,一点点的抢回去至少大半。
因此,对於这个人,宋中培是又欣赏,又感到头疼。
而且还有一点,他比宋中培还要年轻好几岁,今年也才不过二十四岁而已。未来鹿死谁手,还真不好下定论。
其实,如果他们不是对手的话,宋中培是很愿意交房如陵这个朋友的。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很是相像。
只是毕竟立场不同。而且作为这个城里,两个势均立敌的帮派,自然都视对方为最碍眼的存在,无不想置对方於死地而后快。
只是现阶段,迫於形势,他们不得不维持着暂时的平衡。
所以他实在没想到,老成如房如陵,会为了他而想打破这种平衡。在他明知道这么做对双方都没有好处的情况下。
他当然不会以为房如陵是真的爱上自己,只是对於这个孩子这种无赖式的纠缠,他仍然感到非常的头疼。
房如陵不是小绵羊,而是如狼似虎,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打发的。被这样的人惦记着,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