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6
周二的早晨下起了雨，许屹习惯性在雨天赖床，阴冷潮湿的天气最适合睡回笼。
和小屋相比果然还是自己家里更舒服，被褥更柔软丶环境更熟悉，半夜醒来喝口水甚至不需要睁眼，这一晚睡了将近九个小时，没做梦。
可也因为睡得太好了，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躺不住很长时间，几次翻来覆去后决定起床。
许屹趴在窗框上发了好久的呆，时不时有雨滴打在脸上，冰冰凉凉还挺舒服，砸在地面上会溅起泥土混合着枯草腐朽又清新的香气。
不负责任地想想，要是不再录制《周末小屋》就好了，原本的生活不就该像今天这样闲散惬意吗？
“……”啊，好像忘记了什么……
想起这栋房子里还有一个大活人的瞬间，头疼得像是被钝器全力砸过，不过能睡上这么安稳踏实的一觉有程屿风一半功劳，自己这样好像不太仁道……
去隔壁敲门问问看要不要吃什么吧。
刚推开门，许屹就听到了楼下抽油烟机和油煎的滋啦声，楼上虽然闻不到食物的味，但程屿风肯定是在做东西吃。走到出门口，旧景重现，与小屋那次不同的是今天他套了一件围裙。
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几个月前他去超市囤过年零食送的，消费积分不用会过期，可兑换的东西所剩不多，眼前灰粉色格子围裙是其中一件。
原来再有型的人，也不能把围裙这么有烟火气丶这么居家的装备穿成时尚单品。
程屿风听见了脚步声，回头：“早，还睡会儿吗？是不是吵醒你了？”
“早，不吵。”许屹摇摇头，房间隔音很好，打开门前一点声音没听到。
厨房半开放式，餐桌摆得很近，差不多是转身走五步以内可以碰到的距离。标准六人桌，三分之一的桌面堆摆酒瓶丶常温水饮和纸巾果盘，每天更新的只有另外三分之二。
现在三分之二不是空的了，已经有两个盘子，盘子上切出一对煎蛋三明治，两小堆油橄榄切片。中间位置放了一个像碗又像杯的玻璃容器，草莓丶蓝莓塞满了它，浆果表面挂着水珠，应该是刚刚洗净的。
“这些……是你做的？”呸，许屹，你傻了吧？屋里总共就俩人，不是他难道还能是你吗？
程屿风没回头，专注在锅里：“嗯，稍等，很快就好，你先去洗漱吧？回来就能吃了。”
“哦……”
“对了，早餐酸奶还是牛奶？”
许屹被动‘弹’出回答：“酸奶。”
“好，我知道了。”
“……”什么啊。
是什么诡异的气氛啊？为什么搞得像老夫老妻的日常似的，会不会太自然了点？
带着极度别扭的心情去卫生间，接水丶挤牙膏，擡起头却看见镜子中的人脸有点红。
许屹楞了几秒，随后拍灭镜前灯，在一片漆黑中完成了刷牙丶洗脸等操作。
程屿风对时间的把控很准确，端着酸奶和煎鱼沙拉上桌，许屹也回来了。
“谢谢，你很早就起了吗？”餐盘位置已经摆好，许屹随盘子坐在了程屿风旁边。
“还行，不进组的话我生物钟差不多就是这样。”程屿风递过去一双筷子，“给。”
“筷子？”
“嗯，我用不惯刀叉，沙拉夹着比叉更方便。”
别人说用不惯刀叉许屹或许会信，但程屿风说……他不是很相信，这人明明在首周约会用刀叉轻轻松松帮他切好了可以直接入口的牛排，全程不见一次动作停顿。
我大概……又被他照顾了吧。
许屹先夹了一筷子生菜苦菊，油醋咸淡的调味刚刚好是他喜欢的，沙拉上铺了煎鱼碎开的蒜瓣肉，油脂流到菜叶上，一口吃下去既有油润的口感，又有新鲜蔬菜的清爽。
“好吃吗？”
“嗯……”许屹只擡头看了一眼，又把眼神对准餐盘，“很好吃。”
程屿风似乎是满足了，听到肯定的话才肯动筷子喂自己一口，然后拿起了三明治大口大口吃起来。
“程屿风。”
“嗯？”
“这里没别人，你也放松一点吧，我用不好刀叉没什么的，不用总是想着……怎么照顾我。”这话说出来不容易，许屹不太好意思，这么多年独居惯了，自理能力却没长进。
还好程屿风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让它形成话题。
一年365天几乎300天在吃外卖的家里，难得在饭后没有多出来的垃圾袋和满屋的泡面厚油味。
许屹是第一次吃到果酱和沙拉酱的搭配，程屿风告诉他那不是沙拉酱，是以普通蛋黄酱做底，把酸黄瓜打碎丶磨柠檬皮，加了‘程牌’秘制小料汁搅合一起调出来的。
他因为工作性质去过很多国家丶不同的城市，会把果酱和咸口味酱料搭在一起是在h国早餐自助受到的启发。酒店面包没有味道，酱料供应不足，为了不吃白馒头一样的面包才被迫抹了两种极端口味作搭配，意外发现那居然不算黑暗料理。
程屿风还告诉许屹，他的爷爷是‘酱料大师’，会用家庭调味品调出很多种口味丶不同口感的酱汁，自己已经得到爷爷真传，如果想品尝，随时可以告诉他。
许屹笑了：“哪有那么多机会？换嘉宾那周我也会退出的。”
“啊……”程屿风楞了一会儿，“对，那不是还有下周吗？加起来二三……至少一个星期。”
“下周？”
“对啊。”
“你的工作室不管住宿？不是订酒店吗？宿舍呢？”
程屿风一慌神，蓝莓没夹住，掉到桌子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他差点忘了自己并没有十足的理由住在许屹家，一时嘴快。
“酒店……嗯……”放下筷子，用手捏起蓝莓送入口中，“好像还没订吧……我问问……宿舍……嗯……”
“不方便？”
“嗯不方便，我很少回宿舍的。”程屿风把酸奶杯子往许屹面前推，“赶紧喝酸奶吧，一会儿凉了。反正明后天也可以做，以后的机会还多得是，未来长着呢，吃饭吃饭。”
“啊，谢谢……”许屹喝了一口酸奶，上嘴唇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吃完饭他才反应过来，昨天从小屋‘出逃’到他家是权宜之计和婉拒不成，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大白天去哪儿不行？哪来的明后天？程屿风这几天都要在这里住？
算了，吃人嘴短，不过两三天时间他不愿意折腾就住着吧。
“我来洗碗。”许屹将盘子筷子叠放一起，还没站起来，直接被程屿风‘抢’走了。
他端着需要清洁的餐具重新扎进厨房，打开水龙头开始背绕口令，一边刷盘子一边练‘晨工’。
许屹无奈，默默拿抹布沾水去擦桌子，总不能什么都让客人帮忙做吧。
“……”
不对，酸奶本来不就是凉的吗？难道还能热着喝？
……
下午许屹和程屿风一起挑了一部电影看。
二十年前的老片子，在他们还不会写字的那个年代拍摄制作，画质不能和现在的比，但剧情和演绎丶以及百分之九十九贴脸的后期声，放在什么时候都可以排进教科书。
他们像演艺圈里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再聚那般，有时会按下暂停讨论讨论剧情，有时会聊一聊引起共鸣的亲身经历，程屿风的理解与演绎有出入时还会即兴表演一段，听听编剧角度下，他的表达符不符合逻辑。
超近距离的表演观摩让许屹重新认识了‘程影帝’，在节目录制前自己对他并没有多少了解，相关信息全靠道听途说和手机弹窗推送的新闻，今天才发现他的表演极具感染力和说服力。至少在许屹心中他绝对对得起帝丶最佳等称号。
对了，答应梦姐录制恋综时他还想过说不定会通过节目录制认识好的演员呢，以后如果他在项目选人有足够话语权时，可以引荐。
这不就有一位了么？
程屿风值得好的剧本，他的态度和能力让许屹相信他可以经得住导演丶制片等人丶包括观众的考验。
影片结束，两个人意犹未尽。
程屿风靠倒在沙发上，一脸被抽筋扒皮过的倦怠，他轻轻扯了一下许屹的袖口：“许老师……”
“嗯？”
“有机会再一起看啊，电视剧网剧也好，和你一起观影是试炼丶修行。”程屿风说：“我很开心，很享受。”
“好啊。”许屹也很享受，他们观影过程一直有交流，不是和随便一个人一起看能体会到的。
程屿风看着他：“以后我可以经常找你吗？一天丶两天丶月月年年。”
许屹心口别别扭扭的违和感又升上来了，今天他好像听了很多次‘以后’丶‘未来’类的时间词汇，但没多想。
“可以。”
大约休息了十几分钟，精神恢覆了一些，许屹站起身，准备去楼下锻炼锻炼，叫上程屿风：“一起吗？”
程屿风：“好啊。”
雨下得更大了……
每一滴雨都像拥有了生命力，为了探探屋内有没有人，前赴后继奔向落地窗拼命，他们如果有思维，此刻在想什么呢？
程屿风下楼前走到窗边检查了一边有没有漏雨丶渗水，确认安全后关上窗帘，黑暗如夜晚。
是不是每个人在黑暗中都不容易藏匿情绪呢？
今天凌晨他一个人躺在陌生的双人床上，数羊丶数星星怎么都睡不着，光线和现在差不多暗，脑子里一直重覆播放着许屹主治医生问自己的话。
那时程屿风的确没想明白，他甚至无法准确说出‘喜欢’在自己心中的定义。何论判断？
从早到晚，脑子混沌不清时闹出了许多小乱子，庆幸没造成严重后果丶庆幸许屹不和他计较，但他会感到后怕，许屹会不会因此烦他丶讨厌他丶远离他。
拍了很多戏唯独没尝试过细腻感情剧本的影帝程屿风，尝试匿名求助广大网友，搜索词条出来的第一个帖子已有回答，板凳网友回覆帖主：【楼主怎么突然问喜欢是什么感觉？这还用说吗？喜欢是什么感觉自己才是最清楚的。在你纠结是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想到的那个人，就已经喜欢上ta了吧。】
点赞数高达2042的回答让程屿风豁然开朗，好蠢丶好蠢，自己的身体丶心灵已有判断，只有脑子还在咬文嚼字。
如果大夫现在再问一次，程屿风想他应该可以回答了吧。
啊，天什么时候亮的？
时间过得好快……
起床吧，给许老师做点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