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呀，夫人见鬼了◎

怀仁宫里发生的事已经大致传到了裴凤慕的耳里, 徐霓羽和季彻果然有问题！

当年徐霓羽咬定姐姐失德，姐姐被废，她顺利诞下大皇子, 成为了皇后，夺走了本该属於姐姐的一切。

现在…

裴凤慕擡手捂住脸庞。

“接下来怎么办？”听竹听着裴凤慕阴森压抑的笑声, 头皮有些发麻。

“想办法打探到七年前徐霓羽和季彻的一切接触, 何时丶何地丶身边都有谁等等细枝末节能多细要多细。”裴凤慕说道。

他要掌握尽可能多的信息，如蜘蛛捕猎, 先慢慢织出一张漂亮但致命的毒网，到时候谁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裴凤慕心情好, 赵昭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他不像之前那样逼她通宵算账，倒是赵昭自己偶尔会拿出算盘对着账本练习练习。

不得不说, 裴凤慕教的那些都很有用, 通过理清一笔笔账, 小到吃穿用度, 大到人情世故都可窥见一二, 她也明白该如何开源节流, 更能了解物价，提前囤好必须的用品能省不少钱, 这些对她以后独自生活可是大有用处。

还有用人也是, 裴凤慕将四姨娘的人换了之后, 提拔了一匹人，又采买了一批新的丫鬟, 如何安排人事丶调教丫鬟, 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他时不时地也会指点她一二。

现在赵昭给婆子丶丫鬟们派活的时候觉得也没那么难了, 之前总是不好意思, 畏手畏脚的。

只有一点不好，裴凤慕现在宿在外间，弄得赵昭晚上不敢多喝水，生怕起夜。

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去了净房解决，回来的时候硬是被他拽到了炕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迷糊了，非要抱着她睡。

赵昭根本拗不过他，更过分的事他的手竟然还从衣摆下探了进去，拉扯她的肚兜。

要不是她死命护着，那后果简直…

赵昭想到这里就又难为情又难过。

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了，青楼的妓子吗，可以随随便便就…

是，她是没有生母管教，但也是知道礼义廉耻的好女儿，正正经经，清清白白，之前是有几次意外，那只是意外！

手指感受着脸上温度的攀升，既然是意外，就不能再发生了，她一定要个机会好好跟他说说。

赵昭下定决心。

该怎么说呢？

她又犯了愁。

他向来霸道又不讲理，还阴险狡诈。

在外人眼里，他装得一副知书达理，尊卑有别的样子。

人人都说他守本分，对赵昭要多敬重有多敬重。哪怕身怀六甲，还是布菜丶守夜一个不落，哪里知道赵昭背地里有多苦。

她怎么说得过他？

正乱想着，连寻梅何时进来了都不知道了。

“姑娘在想什么呢？最近有件奇闻，大家都说二姨娘的屋子里半夜闹鬼呢。”寻梅凑了过来神神秘秘地说。

“什么？”

安国公府极大，久无人住的院子自然也多。年纪大的妈妈们闲来无事就爱跟丫鬟们讲些府里的鬼怪奇遇之事，大家又害怕又爱听。

就像现在，赵昭忙备好瓜子丶茶水，拉着寻梅坐在炕上，裹了条被子，催促着：“快说丶快说。”

寻梅抓了一把瓜子，边磕着边故意压低了嗓子：“听说啊，最近几个晚上亥时一过，二姨娘的院子里就隐隐有鬼火，还有女鬼的哭声，婆子们说是二姨娘生产的时候被当时的夫人做了手脚难产而亡，冤魂不散。”

“哎，第一位夫人都死了那么久了，她怎么还不散？”赵昭吸溜了口热茶。

“可不是嘛，还有人说啊，”寻梅看了看窗外，“这事没准儿跟别人也有关系。”她擡手指了指西边。

“不会吧。”

“谁知道呢，二夫人这个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寻梅又剥了几颗榛子。

赵昭有些将信将疑，下人们都是看人下菜碟，如今老夫人擡举她，东府压过了西府，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多，知道真相的少。

往往知道内幕的人都是不敢乱嚼舌根的人。

本以为过几天就没人再说了，没想到闹鬼这事却愈演愈烈，有丫鬟半夜被吓着了，阖府人心惶惶，连老夫人都惊动了。

她把赵昭专门叫过去，叮嘱她一定尽快要查清真相，务必照顾好玉英，绝对不能惊了他的胎。

赵昭应了，正在发愁怎么办，七姨娘就找上门来。

“夫人，妾身是专门为二姨娘院里的事来的，此事有些蹊跷，怕是有人在捣鬼。”

七姨娘的院子紧挨在二姨娘的后面，季皙宁晚上害怕得睡不着觉，七姨娘就和丫鬟一起守夜，昨晚她们看到有人偷偷摸摸地溜进了二姨娘的院子。

“什么人？”赵昭忙问。

七姨娘头上的小巧镀银莲花步摇微微晃动，珍珠花心隐隐闪烁：“没抓到，妾身觉得此事八成就是这个人在装鬼吓人。听说老夫人特意交代了让夫人查办此事，妾身想着，不如咱们今晚一起去看看？”

这还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赵昭喜不自胜：“好呀，那咱们多带些人。”人多壮胆。

七姨娘却道“不可！”她凑近了赵昭，“二姨娘早年最得宠，她的院子是姨娘里位置最好的，不光离妾身近，离其他几位姨娘也不远。这么大胆的人，妾身怕不是一般人，万一要是有些脸面的被抓个正着，闹大了反而不美。不如咱们先去探探，若真有什么，夫人也好私下请老夫人定夺。夫人觉得呢？”

赵昭点点下巴：“你说得对，还是七姨娘想得周全！”

季府这么大，下人们之间的关系那可是要多深有多深，若是真查到不好办的人头上，那还真是给自己添堵。

~

入夜，明月高挂，夜阑人静。

七姨娘看着跟在赵昭身后的瘦高身影，笑容微微发僵：“八丶八妹妹有身孕，怎丶怎么也来了啊？”

裴凤慕掀开披风的帽子，明眸顾盼生辉，冷唇轻勾：“七姨娘好，我来是想看看究竟是何人所为，还请七姨娘保密，别让老夫人知道哦。”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七姨娘。

对上他千古寒潭般的深眸，七姨娘险些拿不稳手里的灯，想让他回去的话堵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出来了，皙宁那边可好？”赵昭也落了帽子，季皙宁病了好几天，七姨娘说她不能见风，谢绝了一切探视。

“她最近好多了，已经睡下了。”七姨娘举着灯给赵昭引路到了沈月阁，正是二姨娘的院子。

推开厚重的院门，众人缓缓步入。

沈月阁内正中一方静湖，清可见底，立足於湖边，明月仿佛沈在湖底，唾手可得，由此得名。

围湖而建的亭台楼阁，依旧美不胜收，却无可避免地沾染了荒芜腐败之气。

这里曾经也必然有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与心爱之人执手望月吧。

赵昭不知怎地，联想到了皇宫里德妃的长乐宫，轻轻叹息。

“你叹什么气？”身旁的裴凤慕问。

赵昭放慢了步子：“我只是感叹，二姨娘和安国公一定也如胶似漆过，情爱正浓时，想必也曾立下无数誓言，如今人死灯灭，若不是因为这次的事，谁还会来这沈月阁，还有谁记得二姨娘？”

裴凤慕腿长，他迈一步顶赵昭两步，为了迁就她，只能走一步停一步：“你为她不平？觉得季德该为她守着，她只不过是个姨娘。”

季德那样的人，连正室死了都还色心不灭呢。

赵昭耳上的珍珠坠子随夜风颤了颤，裴凤慕这种无所谓的口吻真令她不舒服，在他心里也觉得这种事根本无可厚非吧。

一旦把季德代入裴凤慕，平反后，他是不是也会妻妾成群，左拥右抱？

赵昭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火气，烧得胸口有些燥热。

“难道你就认为季德做得对？！那长乐宫跟这儿又有什么区别？”

裴凤慕停下即将迈出的右脚，眸光比夜色还要暗沈浓稠，冷白的脸在月色下如锋刃贴颈，让人不寒而栗。

糟了，赵昭暗道，一时口快，裴家是他碰不得的伤疤，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未开口致歉，就被他拽进了旁边的假山中。

后背被山石膈疼，腰被他紧紧攥住，手腕提到胸前。

“赵暚，我看你最近是过得有点太滋润，不光腰肥了，胆子也见长啊。”

裴凤慕阴恻恻地低头，假山缝隙间钻进来的月光映在赵昭粉嘟嘟的脸上，水润又有光泽，细细的腰看着瘦，一掐就跟白面馒头似的，喧得手指都能被肉吸了进去，放开又弹性十足。

手指从柔韧的腰缓缓下移，行到半路，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拦住。

“别丶别这样。”赵昭漾着水的杏眸怯怯地望着他，“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丶就是替裴姐姐不值。”

男人的手停在半路，不上不下，就跟赵昭此时的心一样。

“真的丶真的，不都说帝王无情嘛，后宫三千佳丽哪个不曾真心相与，可又有几个有好下场。”为了摆明自己的立场，赵昭大逆不道，“狗皇帝根本就配不上裴姐姐！”

裴凤慕偏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又被他死死压了下来，挑了她肉最多的地方拧了一把：“你倒是乖巧。”

赵昭原地蹦了起来，酥软切切实实地蹭上了他的胸膛。

三月春回大地，人人都已换了春衫，轻飘飘的衣裳贴在身上，将过了年更加诱人的线条勾勒得愈发明显，他还是说错了，她长得最多的地方可不是胆子。

暗炙的视线烫得皮肤战栗，赵昭推开他转了身挡住：“你不许乱看！”

“我为什么不能看？”长臂拦在她交叉的手臂外。

“就是不能看！”

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凭什么乱看。

不对，就算是她的什么人，也不能乱看！

还是不对，好像她想要他是什么人似的。

赵昭急得想跺脚，又怕那里动得更厉害。

裴凤慕心里升起一把无名火，他凭什么不可以？！

要是季德没死，他是不是就可以看，甚至还可以摸？！

凭什么他就不可以！

他就要看，不光看，还可以摸，他甚至还要掐。

想到就要所到。

“哎，你干丶干嘛？！你别~~~我疼！”

等众人发现他们不见提灯找来的时候，就看见赵昭背着身离得裴凤慕远远的，弯着腰捂着胸口，眉心紧蹙。

“这是怎么了？”

七姨娘举着灯过去看却怔住了，只见灯下娇靥妍眉，赵昭面带红晕，娇媚不可方物。

夫人，可真美啊，怪不得有人对她念念不忘。七姨娘忘我地想着。

“夫人刚才磕着了。”清冽似山泉的声音飘来，一双玉手搀扶在赵昭腰间。

一阵酥麻从脊椎泛起，赵昭心下大骇，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如此丶如此大反应，咬紧唇垂下了头。

“夫人可有大碍？！”七姨娘忙问。

裴凤慕轻笑：“无事，我已经给揉好了。”

他的手微微用力，赵昭恨不得钻进石头缝里。

七姨娘松了口气，众人继续往下走，看了大半个院子，什么都没发现。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姑娘！”寻梅一步靠近了赵昭，俩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七姨娘上前半步：“什么人？”

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奴婢是荣禧堂的，老太太请八姨娘过去一趟。”

听是老夫人找，赵昭慌了：“老夫人说什么事没有？”

不会走漏了风声，让老夫人知道裴凤慕跟着她来捉“鬼”了吧，那不得骂死她！

“老太太好像是有东西想给八姨娘，奴婢去了碧涛苑，那里的姐姐说八姨娘跟着夫人来了沈月阁，让奴婢好找。”丫鬟拍着胸口。

赵昭松了口气，转头看裴凤慕：“那你赶紧去吧。”

裴凤慕眼珠子在那丫鬟脸上转了一圈，又乜了一眼七姨娘。

七姨娘假装整理发鬓躲开了对视。

裴凤慕对七姨娘说道：“那我就先过去，夫人就交给你了。”

“哪丶哪里，八妹妹言重了。”她谦虚地笑着。

看着裴凤慕高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赵昭心里忽然有种说不上的感觉，好像有那么几分不舍。

他虽然总爱欺负她，但有他在就是不一样，可能是他戾气太重，她总觉得其他妖魔鬼怪都会怕这个瘟神，不敢出来造次。

此刻，人走了，赵昭心里空落落的。

“夫人，咱们走吧。”七姨娘在前挑灯。

绕过一片竹林，突见前方隐隐闪现火光，众人唬得不敢动弹。

“怎么办？”寻梅小声问赵昭。

赵昭也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前脚裴凤慕刚走，后脚就遇上这事，果然还是得有他在。

七姨娘提议说绕道去侧面看看，那边没有遮挡，能看得清楚一些。

她们一群人呢，不要怕。

赵昭点头道：“好！”

几人蹑手蹑脚地绕了过去，就看见一个白影跪在角落里，哭声哀怨，夜风中更显凄厉。

难不成之前的鬼就是她？

寻梅看那人有影子，胆子也壮了，人她可就不怕了，大喝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姐姐饶命！”

那丫鬟被人抓了现行，不停地磕头求饶。

原来她是五姨娘房里的丫鬟，有个姐姐在二姨娘身边伺候。

二姨娘死了，她姐姐忠心竟触柱殉主，如今她要被五姨娘配出去嫁人了，才偷摸烧纸告诉姐姐一声。

“私自祭拜，这在季府可是忌讳。”七姨娘道。

那丫鬟明知故犯，按理罪加一等，但见她磕得头都快破了，赵昭不免心软，训斥她几句“不许再如此”后，另外罚了她半个月的俸禄，就放人走了。

“夫人真心善。”七姨娘感慨。

“那是，我们姑娘心可好了。”寻梅与荣有焉。

“事情既然了了，咱们就回吧。”都是苦命人，何必互相为难，赵昭笑道。

能顺利解决这件事就好。

七姨娘掌灯的手指尖用力到有些发白，半垂首道：“要不再把剩下的半边院子都看完吧？这样大家都能放心了。”

赵昭觉得也有道理，来都来了，也免得有什么疏漏。

走着走着，又跑来个丫鬟，嘴里嚷着：“七姨娘，不好了。”

“怎么了？”

“三小姐有些发热，正哭着找你呢。”

赵昭忙道：“你赶紧回去吧，我逛完剩下的就行了。”

“这…怎么行？”七姨娘有些踌躇。

“有什么不行的。皙宁的身体最要紧，你快回去看看，要是有需要，你就去找孙妈妈，让她请柳太医来，就说我说的。”赵昭推她走。

七姨娘深深地看了赵昭一眼，目光中似乎有些湿意：“夫人大恩大德，槿柔愧不敢当。”

赵昭搀起她，柔柔地笑道：“七姨娘言重了，天黑你慢点走，别摔着了。”

七姨娘急着走了两步，猛地停下脚步，旋裙转身：“夫人，你丶你要小心些。”

“知道了，有寻梅和汀兰呢，你快走吧。”赵昭冲她笑着摆摆手。

三人一起把剩下的地方巡查完了，赵昭如释重负：“都看完了，咱们就回吧。”

这会儿夜色又深了几重，星月暗淡，沈月阁中寂静阴森，就连这个时节渐盛的虫鸣声都听不见，安静得让人心里有几分不安。

三人返回的时候越走越近，路过竹林，夜风大起，黑黢黢的竹影随风而动，飒然有声。

风吹倒了蜡烛，汀兰手中的灯笼烧了起来。

“快扔了，小心烧着。”赵昭惊呼，三人连退数步，见那灯笼飞速地燃烧成烬。

火光骤然亮起，好似在夜空中撕开一道伤口，随着火势的减弱，伤口愈合。

赵昭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祥。

突然鸟儿自林间飞出，发出怪异的叫声，惨白的月光下，几道白影在竹林间飞速掠过…

“啊，有鬼！”寻梅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