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嗯,夫人决定了◎
事情已经发生, 说再多也是枉然。
他也不会接受。
“在云南我这种犯人会被当成牲口人,赵暚,你知道什么叫牲口人吗?就是和牲口没有区别的人, 他们…”
“别说了!”赵昭带了哭腔。
“怎么?你不喜欢听这些?我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比起在我苗人手里当药人, 牲口人可是好多了。”
他自嘲的样子让赵昭心疼不已, 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
软热的小手合拢抱住他的手掌,掌心还有她的泪水, 裴凤慕一手环绕在赵昭腰间,把人拉倒怀里, 他埋在她最柔软的部位, 听着有力但温柔的心跳声。
“赵暚,在苗人手里的每一夜我都在想, 我不能死, 害我家的人还好好活着, 我凭什么死!听竹跟你说过圣姑, 对吗?”
赵昭不敢动, 总觉得一动下一瞬就会发生极为危险的事情。他的声音比平时低, 好像野兽警惕时喉间发出的低吼。
她只能僵硬点点头。
“她当时看到我小时候被你那个六妹妹留下的伤疤,就将我生生换了一层皮, 你知道被人撕皮是什么感觉吗?”他仰起头, 黑黢黢的眼睛瞅着她, 像藏在阴暗深处的毒蛇,冰冷无情。
赵昭在他怀里抖得要碎了。
“她会细致地撕, 一寸一寸, 先从手指开始, 原来皮下面先流出来的不是血, 是微黄的水,她怕疼受不住,还会不停给我灌药…”
“对不起!”赵昭忍不住抱住他的后脑压在怀里,豆大的泪水一颗颗滴落在他脸上,“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触感,裴凤慕如身陷棉花堆里,全身轻飘飘的,馥郁的香气像无形的手按摩着他敏感的身影,泪水如甘泉洗涤着他的身体。
他眼里的暗红渐渐褪去:“后来,定王带人来救我,我才知道双喜带着一个男孩儿找到了叶烬,揭发有人买通产婆偷换姐姐的孩子。”
“那孩子和叶烬简直是一模一样,叶烬花了大力气私下重查当年的事,才从当时职掌宫女调动的太监嘴里挖出季德,可笑的是这两个宫女是我姐姐当初入宫就一直跟着她的!”
“叶烬想治罪,但季丶徐两家外戚专权多年,他没可用之人,这才想到我裴家。”
说到这里,裴凤慕笑了一下,讽刺意味十足。
“我便男扮女装重回京城,接近季德,为的是潜入季府,将他们一网打尽,若我猜的没错,老夫人手里的账本应该有和寂照庵往来的账目,而且可能他们做的事不止那么简单。”
所以他才那么执着於账本。
“那只要我能弄到那个账本就行了?”
“怎么,着急了?”裴凤慕擡起身子,反客为主,将赵昭压住,腰肢如不堪疾风骤雨被压弯了的花茎。
手指绕着她鬓角的发,如墨的黑发缠绕在莹白的手指上,“你就这么急着想离开我?”
“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出尔反尔啊。”赵昭听这话意思不对,难不成他真的要反悔?!
是啊,我是答应过,不过我可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你。
裴凤慕看着明显慌张的赵昭突然笑了,她死都别想从他身边逃开!
“你…”
裴凤慕低头用唇堵住了她剩下的话。
她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最甜!
“呜呜呜”
他竟然还…
赵昭用舌头推他的,却被反卷住不放,唇齿相依,津液交换,多馀的嘴里盛不下,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又被他舔了去。
断断续续的娇泣声从窗柩的缝隙中偷偷跑了出来,羞红了屋檐下海棠,开得越发娇艳。
一切好似越来越不对劲了,赵昭只想赶紧办完事,早点离开,所以她去荣禧堂的次数更勤了。
“你不用总往我这儿来,有周姨娘在呢。你还是对玉英多上点儿心,他月份不小了,你多照看他些。”季老夫人并不领情,每次都说赵昭一顿。
赵昭每次都应声说好,下次硬着头皮还来。
季老夫人见状,嘴上说她是个榆木疙瘩,心里却有几分受用,又听说赵府那边请了好几次让赵暚回去,她都推了,更是满意。
赵暚和娘家早就离了心,赵馀氏人不怎么样,生的女儿也愚笨,就只一点好,老实。
“当年德妃那个丫鬟真的死了?”季老夫人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会想起旧事。
崔妈妈给她披了件衣服:“是,当年她抱着孩子跳崖了。”
“嗯。”
季老夫人指腹拈动佛珠,她都不知道当年德妃生产的事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那个丫鬟抱着孩子去过永州,季老夫人这才知道赵夫人和裴夫人的渊源。
赵大人当初的确出力指证裴家,投效季家,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私下里又是什么样呢,赵家知不知道那个孩子的事?
这件事不宜张扬,恰逢季德出事,季老夫人就打起了赵夫人唯一的孩子赵暚的主意。
赵家不敢造次,老老实实把女儿送了来,任凭处置,以示忠诚。
只是老夫人生性多疑,依旧派人暗查,赵家三个庶女,两个嫁了人,一个在柳州养病足不出户。
试到如今,她倒是对赵暚丶赵家放了心。她现在最需要一个老实听话又忠心的帮她带大这个孙子。
季老夫人接过崔妈妈的茶,呷了两口,其实她也谁不信,玉英那个孩子究竟是男是女,是不是季德的,都无所谓。
到时候生下来的一定是男孩,也只能是季德的。
她请钦天监,请柳太医丶孔姑姑,各种擡举玉英不过就是为了造势给外人看,她要保的是长房在国公府的地位。
她的孙儿一定会是大楚未来最尊贵的存在。
这一日,季老夫人拿出一个镀金匣子交给了赵昭,还把一枚份量沈重的钥匙放到她的掌心。
“我老了,精力不济了,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你老老实实的,这国公夫人的位置就做得稳当,将来也会有人你养老送终,其他的你都不用担心,知不知道?”
“是。”她垂头接了下来,其实到现在她都没有上季家的族谱,看今天这话恐怕是要等孩子生下来才会真正承认她的身份,而且老夫人应该是要去母留子,就跟赵夫人和八弟一样,可惜她错算了,她想不到裴家还有人没死,更想不到裴家背后有皇上在撑腰。
季老夫人见赵昭乖巧,擡手让她坐起来,提到了季衡的事,说该给他物色个人选了。
“我想好了,对方的门第绝对不会比你高,不会让她压着你的。而且你性子软,所以最好也找个老实本分的,这样也能帮衬你。”季老夫人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
赵昭一下子想到了那日季衡的模样,心里别扭极了。
嘴里“嗯嗯啊啊”地应付老夫人,季老夫人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略说了说,就放她走了。
赵昭掀开水晶帘,正要离开。
周姨娘突然迎上来,请她悄悄去了暖阁。
“夫人,妾身斗胆,有一事相求。”她下拜道。
赵昭扶起周姨娘坐下,柔声道:“姨娘请讲。”
周姨娘道:“妾身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如今二十有一了,普通人家这个时候都娶妻生子,他还是一个人,妾身知道家里接连出事,只能耽搁下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若是老夫人看上了谁家的女子想定下来,夫人要是知道了,好歹透些风声给妾身,妾身就知足了。”
还真被她猜着了。赵昭看了看她,周姨娘能在季老夫人手底下顺利生下一个儿子,除了人听话之外也一定不是个傻的。
“好,我答应姨娘。”赵昭体谅她一番慈母心肠应允了,俩人又寒暄了几句才散。
这么一耽搁,赵昭离开荣禧堂就恰好遇见了迎面而来的季衡。
赵昭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腰肢一扭,转向旁边的小路,竟是招呼也不打就避开了。
她看见他就心乱,还抑制不住地想到裴凤慕对她做的那些事,更是觉得没脸见人。
“嫂嫂,留步。”季衡在身后追了过来。
赵昭低头,加快了脚步。
可惜季衡个高腿长,几步就逼停了赵昭。
“你!”赵昭不虞,怎么连他也欺负她!
“嫂嫂,恕我无礼,可否借一步说话。”季衡指向旁边的亭子,漂亮的桃花眸在阳光下闪着祈求的金光。
赵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瘦了,眼睑下方隐隐有些乌青,这样的季衡跟那日一样陌生,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赵昭点点头,跟他在亭内坐下。
季衡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刚才见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走,这才不管不顾把人强硬地留下来,
“嫂嫂,那日我是不是对你失礼了?”季衡斟酌地看了口,声音微微发涩。
“没有。”赵昭垂头不看他。
“真的?”季衡去够她的眼。
他也分不清从水榭出来后看见的嫂子到底是梦里还是真实的,不问清楚了他彻夜难眠。
赵昭的手指快被抠破了,重重地点点头:“嗯,真的。”
看着赵昭紧绷的双肩,故作镇定却已慢慢红透的雪腮,季衡一撩衣摆,竟是单膝跪在她面前。
“你做什么?!”赵昭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拉他起来,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季衡眼眸一暗,朗声道:“嫂嫂,是我当日不慎,中了药,若是有任何冒犯,请嫂嫂任意责罚,季衡绝无怨言。”
“你丶你起来,不要这样。”
柔柔的声音让季衡更是愧疚,当时一定吓坏了她,季衡这么想着心里发疼:“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这样让人看见了,你的脸面还往哪里放!”
她不安地四周张望,季衡心里一暖,没想到都如此了,她还会为他着想,下一瞬又是一阵苦涩漫上心头,就是这样才让他无法自拔啊。
“是我有错在先,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该死!”
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如今跪在自己身前,跟犯了错求主人原谅的小狗似的,赵昭也有些於心不忍。
“别这么说,也不能全怪你。”赵昭的声音越说越小,毕竟是徐锦婳不对在先。
“这么说,嫂嫂愿意原谅我了?”
赵昭几不可见地点点头,窘窘地道:“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本丶本来就没发生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
眼前一闪而过娇颜,艳若海棠,季衡心中的苦涩翻涌到了舌尖,嫂嫂,你若不这么好,该多好!
~
赵昭回了屋子,就先把红木四角镀金匣子打开,里面共有三本厚厚的账本,封面烫金。
她小心翼翼地拿了一本出来,光看那一长串的数目她差点以为自己不识字了。
我的天,这到底是多少钱啊…她一个一个字地看下去。
几十万两白银?!这还只是一笔账目。
赵昭“啪”地把账本合上,越往后翻越触目惊心,这些账目恐怕就是裴凤慕要找的了。
赵昭把账本放回去,锁上了匣子,低着头好似在发呆。
寻梅在一旁不解:“姑娘?”
赵昭手指轻点匣子:“收好,谁也别告诉,尤其不能让那边想知道。”她指了指小跨院。
寻梅明白事情非同小可,点点头。
正藏着东西,裴凤慕就不请自入了。
赵昭快步出来拦他:“怎么进来也不让丫鬟说一声。”
裴凤慕面露不快:“听说季衡纠缠你了?”
赵昭一惊,怎么他什么事都知道。
如今,这季府里还有能瞒得过他的事吗?
赵昭下意识地回头往屋里看寻梅,寻梅走出来对她点点头,她这才松了口气。
“问你话呢,你看寻梅作什么?”裴凤慕跟主人似的不客气地坐下。
赵昭进了次间,坐在炕上:“什么纠缠,他是专门跟我道歉的,人家是正人君子,你别说得那么难听。”
忽然眼前一花,人已经被裴凤慕按到在炕上,上方是他怒气腾腾的脸:“都出去!”
听竹利落地拽着都没反应过来的寻梅没了影子。
“你丶你干嘛?!”
他的手跟烙铁熔成的手铐似的,死死将她的手腕钉在身体两侧,起伏的曲线悉数暴露在男人仿佛蛰伏毒蛇似的阴冷目光下。
“他是正人君子,我就是卑鄙小人?”
“你自己说得,我可没说。”赵昭赌气地扭过头不理他。
他覆下头,滚烫的鼻息洒在脖颈:“你喜欢他?”
齿尖若有似无地戳着薄薄的皮肤,好似在寻找一击致命的位置下口。
“我没有。”赵昭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他的目光好像会释放一种毒素,一种无法形容的酥麻感顺着脊椎扩散开,不能停止战栗。
害怕中渐渐蔓生一种期待。
不,她不要又这样!
“裴凤慕,你冷静点。”赵昭缩了脖子,贝齿轻咬唇瓣,试图说服他。
他很冷静!
嘴边的美味逃开了,裴凤慕很不高兴。
但她沈静如湖水般的双眸那么地温柔,让人忍不住听从她的话。
“你们都说什么了,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眼底浓得化不开的黑雾缓缓散去,凤眸渐渐清澈,赵昭稍稍放下心来,愈发温顺地看着他:“没有,他就是跟我道歉。”
“没别的了?”裴凤慕慢慢松开了手,把赵昭拉起来拥入怀中。
淡淡的苦香让人眼眶发涩,在他怀里赵昭越发使不出力气,软软地趴在他的胸口,抿了抿唇。
有没有别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说话,我就要检查了。”
检查什么?!
赵昭擡头看他,无辜的眼越发想让人染上别的颜色。
裴凤慕低下头,灵巧地用舌去拨动她的耳肉。
“别!”赵昭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力量,跟没骨头似的瘫在了他的怀里,任他夺走了她的唇。
她被放倒在了榻上,手无力地垂在两侧,一双大手覆了上去,十指交扣,压在绣着富贵吉祥纹的深蓝色被褥上。
炕桌不知被谁的腿瞪了一下,桌上的瓷具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抖了抖。
“嘘。”冷冷清清的声音含含糊糊地,像雪融化成了水。
轻轻的泣声夹杂着勾缠在一起的水声,加速了雪山融化的速度,和煦的春风毫无留情地吹散了倚在枝头的红花,花瓣漫天飞舞,挡住了窗内密不可分的两道人影。
~
一连几日,寻梅发现赵昭动不动就看着窗外发呆,问她怎么了。
赵昭抱膝窝在榻上,慢慢地转过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迷茫:“寻梅,你说,看见一个人的时候总想躲着他,见不着的时候心里又总想着他,是为什么?”
寻梅走近了,神采奕奕地细声问:“姑娘是对谁啊?”
“没谁。”赵昭眼睛有些心虚躲开了。
寻梅瘪瘪嘴,手指着跨院:“姑娘如今大了,有了心事也不跟我说了,成天只跟那边的腻在一起。要我说姑娘这就是上心了”
“别胡说,谁成天和他腻在一起了”赵昭急辩,手指扣着窗台,“什么上心,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
寻梅不服气地道 “看不见的时候想,看见了又怕见着,这不就是话本子里说的思春嘛!姑娘,你们两个这样下去准备怎么办啊?”
什么思春,什么心上人,赵昭心开始有点慌,有种被人窥探的羞恼,一扭头嘟着嘴:“什么怎么办,他是他,我是我,等事情了结了,各不相干。”
寻梅歪歪头:“真能如此?”
能,必须能。赵昭心里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