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6）倒v结束
互相表明心意只是个开始。
随后的热恋期，宋缇绯终於体会到了某部文学作品里女主人公的心境。说起来那本书还是杜忱推荐给她看的，数年前的懵懂，今天才得以成为现实。
每晚下班，宋缇绯加完必须加的班，然后一刻不耽误地回家——有时去杜忱家，有时回自己租的那套房子。
不管刮风下雨，只要两人约好共进晚餐，杜忱总是等在那里。
他做好了饭菜坐在窗边，静静捧着一本书读。宋缇绯一进门，他会及时送上一杯温热的水，还有一个温暖的拥抱。
“老杜，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杜忱洗碗的时候，宋缇绯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时不时想去呵他的痒。然而他不怕痒，所以她的小小计谋不能得逞。
“我也喜欢。”杜忱轻声道，“从你身上，我看到了永远。”
宋缇绯仰面笑了。
或许是动作幅度过大，她扎头发的橡皮筋瞬间崩开，蓄长的黑发披散在肩头，额前碎发半遮满含笑意的眉眼，为她平添了几分妩媚。
“下回律所聚餐，我要带你参加！”她说，“我想让他们好好体会一下牙被酸倒的感觉！”
杜忱笑着调侃：“除了这个，是不是还要请他们闻闻恋爱的酸臭味？”
“你看了我昨晚发的博客？”宋缇绯眯起眼睛，“这可不对，老杜，你不能仗着你有访问权限就……”
说到这，她突然收住了后面的话。
“对不起。”杜忱擦干手上的水渍，转身拥抱宋缇绯，“下不为例，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偷看’你的博客。”
宋缇绯反倒有些不自在。
“一比一，咱俩扯平。要说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我看了你十本日记。”
杜忱笑笑，表示不介意：“与其让你误会一辈子，不如早早探明正确答案。”他揽着宋缇绯的肩，将她带回客厅。
“老杜，你说到永远——”宋缇绯蓦然发问，“人和人之间存在永远的爱情吗？”
“我认为存在。”
杜忱不假思索的回答，仿若徐徐清风，驱散了宋缇绯心头盘亘多日的担忧。
她小声说：“可是，有一天我们都会变老……”
“你担心激情消退？”杜忱轻抚她的发梢，顺手帮她挽了一只低低的发髻，“多巴胺和内啡肽，这两个调皮的家夥会告诉你，世上没有永恒的激情，而激情不等同於爱情……”
咣咣咣！
杜忱的话被砸门声打断了。他与宋缇绯面面相觑：“怎么回事？我没有约别人——这个时间段也不可能是补课的学生。”
咣咣咣！咣咣咣！
砸门的响动一声重似一声，来人应该是有急事才到访的。
宋缇绯说：“老杜，去看看是谁，也许是学校其他老师。”
“好。”杜忱拿起茶几上笔筒里的红蓝铅笔，细心地固定好宋缇绯的发髻，而后离开沙发走到了门口。
拨开门镜的挡片，杜忱只看得见外头漆黑一片的楼道。声控灯坏了有个把月了，物业公司一直没派工人来修理。
“哪位？”出於安全考虑，他朗声问道，“外面是谁？”
“老师，是我。”
杜忱一怔，这个略显喑哑的嗓音他再熟悉不过——顾嘉年，当年尽职尽责的语文课代表。
“是熟人吗？”宋缇绯探出半边身子，“老杜你怎么不开门？”
“你和我都认识的人。”杜忱右手扶上了门把手，犹豫片刻，他又问，“小绯，顾嘉年不请自来，我就这么让他进门吗？”
宋缇绯面色平静：“没事，他来得正好。”
门开了，顾嘉年拖鞋都不换，拎着大包小包就往里闯。
“老师，你家里一点没变样，和以前……”顾嘉年对上了宋缇绯的注视，不觉楞在原地，“和以前相比，多出一个人。”
杜忱坦然应答：“小绯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啪嗒——
顾嘉年手里的营养保健品悉数掉在地上。
最重的那桶亚麻籽油径直砸向脚面，疼得他倒吸凉气：“你……你们……这是什么操作？”
宋缇绯上前，挽住杜忱的手臂：“你没听错。不久的将来，我会和老杜结婚。”
“我真是找不自在！”顾嘉年转过头，回望门口的方向，“老师，我车上还有两箱水果，本来寻思着提前帮你庆祝教师节的，哪承想有人……不好意思，我来的不是时候。”
说完，顾嘉年掉头就想走，杜忱喊住他。
“既然来了，至少要喝杯茶。以前你每次来我家，都陪我下一盘棋，不如今天也对弈一局？”
“不。”顾嘉年径直拒绝，“不用下棋，我已经输得够惨了。”他拨通司机的电话，嘱咐道：“老张，麻烦你把后备箱的水果搬上楼。对，我老师没搬家，单元和门牌都没变。”
挂机后，顾嘉年面朝杜忱，表情极不自然：“我明早有个重要的会议，改天吧！改天我登门陪你下棋。”
宋缇绯张了张嘴，最后半个字都没说。
她看得出，顾嘉年脸上的神情一如当年那个雨天，那个郑希希和他两人都裹着浴巾的雨天。焦急中隐藏愧疚，明明有一肚子话要讲却欲言又止——为什么又是这样？为什么他不解释清楚？
杜忱察觉到了宋缇绯的异样，下意识地紧紧握住她的手。
顾嘉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撇过头去，强忍心中酸楚，笃定了主意不再多看宋缇绯一眼。
三人默然站立了十几分钟，司机老张把水果运到了门外。
“顾总，刚才您提到的奖杯，我也一块儿拿上来了。”
“谢谢老张，你想得很周到。”顾嘉年的脸色稍有缓和，俯身捧起一座金属底座水晶主体的奖杯，郑重地交给杜忱，“老师，这是我答应你的，要在工作之馀完成的小目标。”
“第一届海纳文学奖短篇小说特等奖——顾嘉年。”
杜忱念出奖杯上镌刻的殊荣，不禁心生赞赏。他拍拍顾嘉年的肩，仿若这一个动作就能涵盖所有鼓励和表扬。
“行！那先这样？”顾嘉年后退半步，冲杜忱深深地鞠了一躬，“老师，我抽空再来看你！”
他头也不回地走掉，反应慢半拍的司机老张一分多钟才明白过味来：“哦，打扰了打扰了。”
门一关紧，顾嘉年和老张的脚步声迅速淡出了听觉范围。
“老杜，你没说实话。”宋缇绯的掌心沁满冷汗，“你和顾嘉年一直保持着来往，是吗？”
杜忱不加隐瞒，把顾嘉年每逢教师节登门拜访的事和盘托出。
“自从你们那个班高中毕业，顾嘉年成了班里唯一一个每年都来看我的学生。大学四年，他风雨无阻；工作以后，他也尽可能提前安排好日程来家里……”
“这算什么？”宋缇绯思绪混乱，忽然间口不择言，“师生情？男人的友谊？在我决定和你交往的那一刻，我最不想提到的人就是顾嘉年！他竟然和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而你，竟然不敢告诉我真相！”
“小绯，这不是敢不敢告诉你的问题。”杜忱双眼直视宋缇绯，“而是我觉得，任何人丶任何事都不能阻挡我和你在一起，你让我醒悟了，我还不老，我还有热血和勇气！”
宋缇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后澄清。
“两码事，你不要混为一谈！”她甩开杜忱的手，折回客厅沙发去拿外套和背包。
“你别走——”杜忱语气柔和，情真意切地恳求道，“小绯，咱们早就说好的，明天上午我没课，可以送你上班……”
“不用了！”
宋缇绯一秒钟都不想多待。她夺门而出，却忘了换鞋。
趿拉着塑料拖鞋走到学校家属院门口，她揉揉酸涩的眼眶，回头望望并不见杜忱追上来。一时间，她胸口的憋闷感愈发强烈了。
又往大路方向走了近百米，身后仍然毫无动静。
“臭老杜！坏老杜！知错不改，成天就喜欢狡辩……”
宋缇绯越骂越气，发泄似的擡脚去踢路边的石子。不料拖鞋先於石子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砸中了一个男人的后背。
路灯光线昏暗，宋缇绯又没戴眼镜，没看清那人是谁就赶忙跑过去道歉。
“对不起，砸疼了吧？我不是故意的，你还好吧？要不要看医生？”
“我不好，我感觉非常糟糕。”顾嘉年嗓音低沈，“一个人的心已经碎成八瓣了，你又来一次偷袭，简直是雪上加霜！”
“又是你？！”宋缇绯怒目圆睁，“好事跟你完全不沾边，添堵裹乱倒总有你的影子！顾嘉年，多少年了？说说，你怎么不改改你这一身的毛病呐？”
“小红花，我是想改来着。”顾嘉年勉强笑笑，“可是你离我那么远，谁监督我改啊？”
宋缇绯拾起拖鞋，掸掸上面的尘土，重新穿好。
“郑希希，任思绮，她们都比我合适。”她擡头，锁定顾嘉年的目光，“你有胆量去做一件事，就必须承担它带给你的后果。爱情丶婚姻，这些都是你自己选的，敢做就要敢当！”
“我……”顾嘉年说，“小红花，相信我，打完离婚官司，我从头解释给你听。”
“还要我相信你？再听你东拉西扯说一堆废话吗？”宋缇绯哑然失笑，“十年了，我没有更多的十年可以浪费！”
顾嘉年不给宋缇绯反应的时间，展开双臂拥她入怀。
他抱得如此之紧，好似要勒断她的肋骨一般，任她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撒手。
“我不想把你拱手让人，我爱你！我从十七岁那年就爱上你了，从来没有变过！”
9月12日凌晨。
这章把自己写哭了。瞧我这出息！
天生的背锅体质，顾嘉年能不委屈吗？
小红花啊，你该做出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