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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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神迹是展现神威的一种最主要的方式。得窥神迹威力的只有两种人,其一是得神眷顾者,其二是渎神的罪人。”
————《天使学》第三章 “神威详解与其背后含义”
路西法站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一个神威的例子前,无语凝噎。
显然他并不是得神眷顾者,那他只能是渎神罪人了。路西法怀疑是因为他在地板上写的脏话过多了,现在终於遭到了反噬,他的daddy要在自己的神殿中将他温柔地淹死。
“你是什么意思,”路西法说,“我不明白。”
他赤足在水中退后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后面明明是大门,但是无论他怎么退,大门都在他身后的远方,而圣歌的声音越来越大,前面那条逐渐变宽的河流水波也越发汹涌,直逼他的足下。
路西法试图展开翅膀,但是神殿似乎隔绝了他的力量,以及他的魔法。水波蔓延,他踩到了一颗石子,还险些滑倒。
“你是想杀了我吗,”路西法说,“所以这么多年,你终於忍不了了?”
他对着河水抛出这个问题,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水流中,没有人,或者神回答。
水逐渐蔓延上他的小腿,香料的气息越发浓重。路西法不再退后,也没有向前走。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我的,”路西法对着面前的黄金宝座轻轻说,“在我刚刚被创造出来的时候…你曾经抚摸过我的头发。”
只因如此,没有任何天使比他的长发更柔顺闪亮。路西法没有说出去过,但并不代表他忘记了这件事。
神的掌心并不是冰冷的,它带着一丝奇妙的温度,造物主赐予他至强的力量,赐予他绝佳的容貌,又在第一次触碰他的时候,给了他一颗和其他天使与众不同的心。
他是唯一一个被神直接触碰过,同样也是唯一一个能承受神的触碰的存在。
“如果你知道…我会堕天的话,”路西法说,“你还会这样抚摸我吗?”
回应他的只是神殿中滔滔不绝的河水声。路西法侧耳倾听,他希望听到任何一点与众不同的声音,但是并没有任何其他声音。
他早该知道的,也许神已经厌倦了这一切,他也已经厌倦了这一切。事实上,他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与众不同,神爱世人,他也许只是包含在其中,或许…现在已经并不包含在其中。
“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路西法说,“那直接让我消失吧,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波涛汹涌的水声突然变得小了一些。
“你可以让他们忘了我的吧?dad?”路西法说,“毕竟,我只是个叛逆的儿子,并不是什么好榜样。”
圣歌声渐低,连他脚下的水都退去了半分。
“或者你能告诉我兄弟们…”
路西法的话还未说完,他总是扔抹布的墙上突然出现了几行字。字迹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似乎正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上书写。
【神说,它当原谅尔等的过错。只要他洗净自己身上的污秽,他仍是我的孩子,他跨过河来,在我的座下听我说话。我将予以他新的光辉,并不比以往的更差。】
随着几行字的出现,一枚小巧的金色十字架状的装饰突然叮零一下,落在了神的宝座上。
那是炽天使长的标志。
显然,他的老爹并不打算杀了他,而是打算将他重新收编回天堂。
“好吧,两件事,”路西法说,“第一,你把刚才我说的话都忘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第二,你把那个从米迦勒那里偷来的吗?我不要,你还给他。”
为什么他要有一个说话这么难猜的父,他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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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塔特隆和米迦勒并肩走在六重天宫殿内的宽敞大厅里。来往的天使捧着大量的笔记资料,而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和近日最新一条神谕相关。
路西法可能要回来了。
路西法有可能会回归这个消息震惊了所有炽天使。虽然大家都是兄弟,但是米迦勒这样能对兄弟敞开胸怀毫无保留的毕竟是在少数,在神谕发出后,炽天使迅速变成了极其鲜明的两个派别。
其一很简单,他们并不支持路西法的回归,原因是“他回来了,那其他堕天使呢?把堕天使放上来的话,那下一步我们是不是就要允许恶魔进入天堂了?绝对不能如此退让!”
而另一部分的炽天使则想的要少很多,“哇哦,”他们之中的领头羊乌利尔表示,“我好久没见到路西了,怪想他的。”
并且,令人震惊不已的是,梅塔特隆竟然在支持派中,而近日盛传和路西法打炮的米迦勒却是在反对派中。
“所以…”梅塔特隆说,“这件事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是哪件事,”米迦勒和颜悦色地笑了,“梅塔,我一直以为你不会是那种道听途说的人…”
“我的确也没有想听,”梅塔特隆拿起天堂ipad,在里面点来点去找到了一个视频,“你看看。”
“不用了,”米迦勒按下了他的手,“这种谣言不看也罢。”
“我只有一个问题,”梅塔特隆说,“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米迦勒的笑容仍然挂在脸上,但是他现在的主要想法是我怎么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我第一次听见的时候震惊的绝对不比你少。而现在他觉得最重要的是要开发一种小天使驱逐喷雾,谁唱这种有损炽天使长形象的歌就喷谁的脸。
至於那是什么歌,当然是那首传说中的【mick and lucy sitting in the tree】,朗朗上头,过耳不忘。
梅塔特隆看见米迦勒并没有任何松口的迹象,并且也没有强烈的自证清白的欲望,只能暂时放弃和打炮或者没有打炮的相关议题。“所以你不想让他回来,是因为这个吗?”梅塔特隆说,“但是,神希望他回来。”
米迦勒突然叹了口气。
作为炽天使长,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承担工作上千年的米迦勒很少叹气,大部分时间他只是笑着同意,笑着拒绝,或者笑着在一群小天使试图占领他的宫殿的时候张开翅膀把他们都扇出去。他是那种问题解决型人才,并不是那种态度悲观,只会叹气的天使。
“神对他…很执着,”梅塔特隆说,“它从未如此在意过任何一个造物,像在意他一样。”
“你要知道,梅塔,”米迦勒说,“有些时候,吾父爱他所有的孩子,但是对於某些孩子,它会更爱一点。”
他们不想,也没必要和路西法竞争。因为在这场比赛中路西法已经遥遥领先,米迦勒的表达方式相当委婉,他其实的意思是,神爱世人是一个宽泛的概念,而这个具体落到某个点上的时候,当他从一个虚拟的泛指变成一个实在的特制的时候,那么那个特指肯定是路西法。
神爱他的孩子们,但是很多时候,只有一个天使真的被看作了他的孩子,其他的不过是造物罢了,云泥之别。
两个人沈默了一会,梅塔特隆转过脸来,似乎想跟他再说些什么。然后他就莫名地皱起了眉头,“米克,”梅塔特隆说,“你的炽天使长徽章呢?”
“啊?”
米迦勒低头,他身上的炽天使长徽章果然不见了。他摸了摸身上的其他地方,确定东西并不在身上。
“不…”梅塔特隆说,“我亲眼看着它消失了…”
两个人又双双沈默了。
“看来,吾父想让他以炽天使长的身份回归?”梅塔特隆说。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米迦勒说。
他们两个人又往前走了一段丶在这个忧心忡忡的片刻结束后,米迦勒低头,他的徽章仍然别在衣领上。
梅塔特隆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这是什么意思,”他说,“是…”
“是路西法没有变过的意思。”
米迦勒笑了笑,松了口气。
果然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