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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了

心动了

树林换了身春衣,嫩黄的芽迫切地伸展着四肢,残旧的哥特式建筑耸立在荒寂的小道上,绮丽的彩色玻璃内,传出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整齐划一的朗读中,夹杂一丝丝的不和谐。

不知是哪所学校淘汰下来的桌椅,拥挤在房间里,高高的穹顶下,板砖的颜色晦暗,不和谐像是从地缝里传出来似的。

确然有两个小朋友,头快埋进地缝儿里去了。

一个小朋友在劝告另一个小朋友。

“小琦,我们要相信温老师,她和之前的那些老师不一样,她是个好老师。”

小琦的眼睛肿成了桃子,泪光闪闪。

周风往她的跟前递纸巾,边说:“温老师答应了我,一定会为咱们做主,沈老大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们是向着咱们的,你千万不能灰心啊。”

小琦接过皱巴巴的纸巾,也不嫌弃,直接往脸上抹了抹:“温老师……温老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她就是一个代课的老师,和沈哥哥一样,没几天就要走了,他们走了,我们就又要过水深火热的日子了。”

“水深,火热?”周风半天想不明白。

小琦哭得更厉害了。

“好啦好啦,反正这次垫底的人也不是你。”

“笨蛋,你当我是在为谁哭,为我自己么?”不等周风回答,小琦又是一哼,“我这次不垫底,下次就不能垫底了么,我是为下次哭的,为下下次哭的。”

周风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

隔着一道门的一对男女听得忍俊不禁。

温以宁:“小琦同学,颇有性情。”

“小周同学还缺点经验。”沈锐语调意味深长。

“喂,你在想什么,人家还只是小朋友。”

“现在娶媳妇多难,从小抓起嘛。”沈锐莞尔一笑,“看我给他打个样儿。”

沈锐推开门,绕过零乱的桌椅,在二位小同学大惊失色之前,蹲下身,拿出一张干净的纸巾,拭去小琦脸颊上的泪痕,温声细语地哄:“不哭不哭。”

小琦眼睛都忘记了眨,矜持地捏住沈锐的衣袖,含情脉脉地喊了声:“沈哥哥。”

沈锐偷偷地比了个ok。

温以宁:“……”服气。

周风目瞪口呆,挠着头顶的羊毛卷,不知道说些什么。

温以宁戳了戳他:“咳咳,学着点。”

小琦眼冒桃心:“沈哥哥,你是专门来看我一个人的吗?”

“是的呢,沈哥哥是专门来看小琦的,看看小琦为什么要哭鼻子。”

按接下来的剧本,温以宁猜测小琦会瘪着脸说,你骗人,一定是别人叫你来的,怎么别人说的话你就这么的听……

然而,小琦只甜甜地说了一声:“沈哥哥真好。”

“……”

这时,房间外传出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响声清脆,小琦却猛地抽回了手,身子止不住地发抖:“是她来了了,她来了……”

温以宁和沈锐不约而同地问:“谁?”

周风沈声说:“是高老师。”

高洁怀里抱着书,中性化的西装包裹住她的身躯,黑框眼镜丶黑色渔网袜丶黑皮鞋,偏黄的皮肤也归於暗色。

在孩子们的面前,高兰永远是高扬着下巴的,即便是刚走出教室,她也不能马上将下巴收回去。

因为她要处置两名胆大包天的学生。

“周风!齐小琦!”她的嗓音好像是救护车的急救音,尖锐刺耳,“我知道你们躲在哪里,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翘课,千万……千万不要被我捉到哟。”

教堂不大,其它的地方她都已经找遍了。

他们一定就在这个房间内。

想到这儿,高洁的心情又平顺了,她抱着游戏的态度,大步走进房间,口中还不忘记诱哄:“不听话的小朋友是会受到惩罚的,你们最好主动滚出来,不要等老师发火,老师已经看见你了。”

“看见——你——了。”

看到桌边的身影,高洁张大嘴巴,说不出一个字。

沈锐交叠着腿,坐在课桌上,回头看了一眼高兰。

“沈……沈锐,你怎么在这儿?”

“嗯?高老师怎么在这儿?”

高洁慌乱地撩了撩头发:“说起这个,班上失踪了两个学生,我正要去找他们呢,那我就先去了,现在的小孩子啊,真是太淘气了。”

“等等。”

“嗯?”高洁掌心渗出些汗。

“我记得你外甥女和小周一般大吧。”

高洁一楞,答道:“是一般大,都属蛇的。”

“在哪里上学呢”

“东路小学。”她不明白沈锐为什么要问这些。

沈锐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高洁做贼心虚,快步离去,紧接着课桌底下冒出三颗脑壳,一大两小如释重负。

温以宁:“你们现在回去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就现在回去。”沈锐转身面向两个孩子,“听哥哥的话,现在去找高老师。”

温以宁也明白了,便向沈锐投去肯定的目光。

走廊里没有人,壁上的灯燃着,电流接触不良,发出噝噝的声响。走廊的尽头,就是高洁的办公室了。

高洁神色不悦,翘着腿在办公桌前拨电话。

再找不到那两只王八羔子,出了事,非得落她头上不可,她得想个办法。

新来的小温老师是个老实的,到时候或许可以将责任推给她。

哼,还算有点用处。

电话没有打通,高洁刚要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忽地有敲门声。

“进。”

周风拉着小琦的手,慢吞吞地开门进来。

高洁擡眼一瞧,目光往下移了移,聚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她眯了眯眼,扣皮包暗扣的手指停住不动,哟了一声。

周风汗毛直竖,下意识把小琦护在身前。

高洁已经变了脸色:“你们长胆子了啊,敢翘课,要不是那个姓温的盯着我不放,我早就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你们了!”

周风不住地往后退,急声说:“老师,都是我的错,您打就打我好了,别打小琦。”

高洁没有理会他,径直取了教鞭,那是一根粗/长的荆条,握着都觉得磨手,何况是打在孩子细嫩的肌肤上。

小琦的眼底涌出泪水,她攥紧了周风的衬衣衣角,缓缓往边上靠。

边上立着一个矮柜,柜上放置着小型鱼缸。一条德萨斯罗汉鱼刚刚吞吃掉了同缸的小鱼,肚子鼓鼓着,一对黑漆漆没有光泽的眼珠默默地盯着缸外的危险。

温以宁附在门边,仔细着里边的动静:“要不要进去,万一受伤了……”

“再等一等,”沈锐安抚道,“我们要拿到切实的证据。”

“好,我也是紧张了。”

他们就在门外,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恍神的功夫,轰然一声响。

温以宁和沈锐对视了一眼,立刻冲了进去。

“周风!”

“小琦!”

满地的水,混杂着碎玻璃。

罗汉鱼嗅到了血腥气,向旁边的庞然大物扑去,鱼身黏在了高洁的脸上,血从额头处留了出来,比罗汉鱼的鳞片还要鲜红。

周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温以宁怕他被玻璃扎到,忙一把将他捞了起来:“发什么事了?”

小琦低头依次看了看自己的左右手,像是按了暂停键,沈默了两秒。

“我杀死了……高老师,我杀死了高老师呢。”

她的脸上露出微笑,眼泪却簌簌地流。

那一刻,温以宁无比地后悔。

半个月后。

高洁出院了,她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就赖在医院半个多月,因为体罚学生的行为曝光,她被孤儿院移除在外——走出医院的下一刻,又要走进监狱了。

她到最后一刻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错了。

孤儿院请来了一批心理健康的老师,为孩子们做心理疏导。

温以宁格外关注着小琦,那件事发生之后,小琦好像变得沈默寡言了,除了周风谁都不理,就连沈锐那张颠倒众生的脸,都刷不出存在感。

意外的是,温以宁临走的时候,小琦叫住了她。

“温老师。”

“嗯?”

“第一次上课的时候,您问我,以后想干什么,我当时不知道,但是我现在知道了。我要好好念书,以后像您一样,当一名好老师。”

小女孩穿着学校的校服,红领巾系得整整齐齐的,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梨涡。

温以宁看着她,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若干年后的小琦。

沈锐拍了拍周风:“小子,你呢?”

周风咧嘴一笑:“我以后要当警察,保护小琦!”说着耍了一套猴拳。

“有志气。”沈锐赞道。

二人向李院长作别,李院长没有挽留,她将一位老教师留下的教案送给了温以宁,温以宁万分感谢。

李院长笑着说:“我小时候,时常玩老师同学的游戏,只当它是一场游戏,老师掌握着最高权威,直到我长大了,真真管了一帮熊孩子,才明白啊,老师是弓着身子在教书。”

“弓着身子,在教书?”

李院长微笑:“关心则乱,弓着身子,才能把心藏起来。”

从院长办公室走出来,温以宁摸着胸膛,心事重重似的,沈锐捏了个响指:“说什么了?”

温以宁摇头。

沈锐也没再追问,他们并肩走着,沿途的花儿都开了,各有各的娇嫩,他摘了几朵,想编个花环给她戴。

温以宁遽然停住脚步:“沈锐。”

“在呢。”

“你理不理解,什么是把心藏起来?”

沈锐把花环套在手上,腾出双手比了个心,又比了个“藏”的手势。

“你不要闹,李院长她对我说,教书要弓着身子教,把心藏起来,我不大理解她的意思。”

沈锐眼弯勾起好看的弧度,把手腕上的花环取下来,戴在温以宁的头上:“她是怕这件事给你留下心理阴影,她小瞧你啦。”

“我不怕的,但我怕会给小琦留下心理阴影。”

“这个嘛,没有人的童年是百分百无忧无虑,你要允许那百分之一的存在。你站在南方看是阴影,站在北方看,说不定就是光影。”

清风吹过,浅粉色的花瓣落在温以宁的肩头。

她披散着长发,暖橘色的连衣裙随风荡起好看的弧度,略带忧郁的眼睛里含着星光,沈锐不自觉地唇角上扬:“走吧,不是说要带我回家见家长吗,人民教师不许耍赖。”

她撅嘴:“沈锐,见家长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那要怎么用?”

温以宁掰着手指:“恋爱,见家长,结婚。”

沈锐弯了眉眼,毫无预兆地说了出来:“好啊,我们谈恋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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