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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一个故事:
她是一个极具能量和魅力的女孩。高中时,班里有三个男生同时追求她,但有一天她跟我说:“你和我谈恋爱吧!”
高一,我常常坐在小角落里看着她。教室外阳光斜射在她的身上,她的发丝边缘透着金色。阳光在她白色校服上反射得晃眼,仿佛加了柔光滤镜。
我大概一辈子也不可能和她这么清爽丶这么灿烂丶这么有礼貌,这么发丝根根干净分明的女生做朋友。
我抠着我那瘙痒的油头想着。
我又忘记洗头了!
为了避开争吵不断的父母,我中考后选择了离家很远的学校。因为这个学校排名全省第七,他们也就同意我住校了。
学校虽然排名高,却是个年久失修的老校,宿舍环境实在不敢恭维。所有人早晚上洗漱都要抢公共水池。我不好抢,便常常不洗。
我常常邋遢得不像人,校服臭烘烘。一周回一次家洗一次澡的我,和那每天回家梳洗干净亲爽的她简直不配呼吸同一片空气。
她父母一定宠她像公主吧,听说她父母还买了房在她名下。
她高一时就有两个男生追她……
这闲话是从那个和她曾经关系不错的天然卷发妹那听来的。这个说闲话的卷发大概是和她闹掰了,尽说她些不怀好意丶明显八婆的闲话。
我有点反感卷发。
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发生在班级小甜心之间的冲突,和我这个坐在最后一排抠鼻屎的邋遢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刚开学的时候,我有干净过那么几天。那个时候我左右便坐了两个男生。因为班级人多教室小,我们是三人拼桌坐一起。
左边男生头大,一看就聪明。右边男生干柴焦黄,看起来营养不好。
我对大头印象不错,因为开学一个月后他便很认真跟我说:
班里就俩女生好看,一个是你,另一个是他喜欢的那个女生。
这话一听便知是场面话,很多男生都喜欢这样油嘴滑舌。但不得不说,这话我很是受用。
但我有点不爽的是他说的另一个好看的女生不是干净爽朗个子高高的她。
重点学校的学生之间就喜欢比成绩,老师们也乐见我们竞争,每次月考把全年级和班级的排名贴在班墙上。
得亏我们学校招生少,一个年级就二百来号人,不然我找死也找不到表格中我的名字。
第一次月考,我全班23名,大头22名。我俩名次紧挨着,那时我俩基本上在一条起跑线上。
害!多年后我再回忆,那次月考可能是大头考过最差的一次。毕竟三年后他是以我们班第一名毕业的。
而她呢?排名前十,她是学校直升班升上来高中的,不用参加统一中考,所以她初三便开始学高中知识。考这成绩理所应当,她理所应当优秀。
我大概是对她有痴汉滤镜,她总是那么的干净,鬓边的一小撮漏扎进马尾的头发,夏风拂过,撩拨着白皙干爽的下颌皮肤。我常常怕我的油头和在洗衣机里捂一晚上出味的衣服熏到她。
干柴他倒是班里垫底,但他心态看起来不错,还安慰考憋屈的大头来着。
我很坚信我喜欢男生,我是异性恋。
我很早熟,小学五年级便喜欢班里字写得最好看的男生,六年级喜欢全班成绩最好的男生;初中虽然喜欢别人的感觉不强烈,但我大概是有点喜欢我们小组成绩最好的男生,而且他身上总有一股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那是干净的味道。
我很清楚我有很明显的慕强心理,这多少和我从小在村里被欺负,在家里被重男轻女有关系。渴望一个强者,一个温暖的强者。
如果不是她,我大概会一直以为我是个直得一匹的异性恋。
按正常偶像剧的逻辑,我应该会喜欢上大头,毕竟我和他的故事就是经典好笑又励志的青春片剧本。
他最初和我说过,班里最好看的女生就只有我和他喜欢的那个女生。他喜欢的那个女生确实可爱,是个有着齐刘海大眼睛的妹妹型女生。
大头长得一般,且他头大是公认的事实,大家都叫他大头,长相有点滑稽。我和大头那时候就像两屌-丝,俩癞□□,坐在最后一排盯着教室前排的天鹅肉。他不仅头大,胆子也大。明明知道那齐刘海的妹妹有一堆人追,还是每天往妹妹那塞零食。
他每日有二十几块钱的零钱吃饭,但还是每天中午买一杯二十块钱的奶茶送给刘海妹妹,即使对方桌上已经堆满别人送的零食。然后他饿肚子就到处蹭别人带到教室里吃的饭,脸皮也确实够厚。
大头追女生很憨,常常上课时盯着刘海妹妹的背影好一会,然后拿笔屁股戳戳我
“诶,我之前觉得内八不好看,但现在看她内八,竟然挺好……”
“诶,你看,我们学校的白短袖校服质量真不好,她内衣都透出来了。你可少穿红色,最透了……”
“诶,你觉得我现在去跟她表白她会接受吗?”
我一边佩服大头的直率,一边又对他提的问题翻白眼,你心里没点数吗?
“再等等吧,别着急。”这是他每次问这个问题我给的答覆。
然而一天中午,他突然跑回座位,趴在座位上像条蛆一样扭来扭去,突然他把卷子撕了,一会又把自己的笔给折了,折完自己笔,又把我的笔折了。我感觉到他在哭,因此目不敢斜视,假装不知他在哭。我不擅长安慰人,除了装瞎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让对方好受点。当然,我的笔也受了不小的苦。
后来我从同学的闲言碎语中了解了事情起因。原来大头实在忍不住跑去表白。结果在人家刘海妹妹和几个女生玩时,他匆忙挡过去,表白了。刘海妹妹拒绝得也很有礼貌,理由是人家高中不打算谈恋爱。
这表白事件也只能算一个开端,最难受的是刘海妹妹两星期后就和别人谈恋爱了。其实我能理解刘海妹妹,人家毕竟长得好看又愿意捯饬自己,谈个恋爱理所应当。但这重重地打击了大头。
不出意外的话又要出意外了,他又一次跑回座位,扭成一条蛆,撕了这个折那个。
好家夥,又折我的笔。看他那没出息的样我莫名生气,逮着他一顿思想教育。
我不记得当年我具体说什么,但大概意思是说:女生喜欢学霸或者长得帅的,你好好搞好学习不就好了(因为你长得不好看)。
我把我那套慕强思想传授给他。一开始以为他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想到他竟然听进去了,真的开始搞学习。
第二次月考,大头名次涨了8名,我掉了二十名,和干柴一起垫底。我很难过,我那时候其实已经隐隐可以觉察自己的心理问题。
不合群,不洗脸不刷牙,不爱干净,和父母吵架,和老师作对。我被全班同学戏谑为金刚,因为我脾气不好,会和老师硬刚。我清楚我是异类,无药可救,选择用刺把自己包裹起来,见老师对我表露反感,我便扎。
而她完全相反,人好看,说话得体,成绩又还好,老师们总是“小仙女,小仙女”地叫她。她生命力蓬勃,身上的朝气就像早上升起的太阳。看见她,除却仰慕便是无穷无尽的自卑。
唉,我和她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更不可能成为闺蜜。
然后不知怎么的,我与大头开始一起拼命学习。我们每个课间只要看见对方在刷题,自己就会刷题。那段时间是我们小组成绩上涨最稳定的时间。
那时候我和大头暗自较劲,比谁写得快,这可怕的胜负欲。我们头挨着头,我油油的头发丝结成条,写作业时总是掉下来一撮,挡住视线。
我不耐烦地一掌把它粘回去,但它又掉下来。反反覆覆,我便作罢。
大头看着我有点好笑,便也伸手帮我薅那根头发条。
我知道这个动作是暧昧的,我应该悸动的。但是悸动了吗?好像是,但不明显,以至於难以察觉。当时将这种反常归类於我太早熟了,以至於有点早衰,老了心思不活络了。
那段时间,那是段宝贵的友谊。
可惜我们的友谊停留在高一。
班主任把我和大头位置调开了,可能是大头和我成绩差距大,怕我带坏大头这个好苗子;也可能是我两太和谐,再这么下去我们可能友情要变爱情。就这样,我们匆匆结束了一年的同桌关系,我们没有什么可以主动找对方的理由,从此各走各路,鲜有闲谈。
而她似乎陷入了挫折,她的成绩不如一开始亮眼,沦为平庸。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无法也不敢触及她。
高二开头就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丶我不住校了。我不合群,讨厌人多,买饭的地方人多我便不吃了,照顾不好自己,改成了走读。除了要经常在父母的吵架声中煎熬,每天光上下学还要花费接近三小时的通勤,提前体验社畜生活。
二丶我和她做同桌了!那个虽然成绩下滑但依然清爽漂亮开朗爱笑,每根头发干净的她。
高二换教室了,新教室大,两人一桌。
和她刚刚坐在一起时,我像没穿衣服的流浪汉迈进了宫殿,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局促不安,我为我的卑鄙局促感到无比羞耻。
初识是如何度过一开始的局促已然记不清了,但她摸我大腿这事我记得尤为清楚。
上课时我偷偷瞟旁边的她,感觉格外不真实,我竟然坐在她这么近的位置……
一阵酥麻突然从大腿攀岩至头顶,一只细白的手抚摸在我一侧大腿上,来回轻轻揉搓,戏弄着我那大腿内侧多馀的软肉,温柔得不像话。
那只手是她的。她正看似在认真听课。
她是在……开玩笑吗?她平时就这样玩吗?女生之间可以这样摸吗?
也有可能只是她的小习惯?也许平时女孩子们都这么玩,就像……她们会手拉手去上厕所一样?
呆鸡地僵了一会,我渐渐说服自己保持平常心。
可是不回应她似乎有点冷场,於是我拿一只手去碰她搭在我腿上的手。
无名指划过她的指关节。她反手一抓,把我的手拽了过去,反擒在她的大腿上。
她看似认真听课的脸回头朝我顽皮地咧嘴笑了笑,然后她两只手开始把玩我的手,在我几个手指指腹上来回搓捏,反覆打转,仿佛在蹂/躏一个葡萄干。
手指间的摩挲让我全身哪哪都发痒。
虽然我又呆楞了一下,但并不觉得抵触,而是自然而然接受了这么一个亲昵的举动,甚至我有股欲望,巴不得她更亲昵点。
也许是我寡太久了,所以才有了想和她亲密贴贴的想法。
她的亲近让我的局促自卑暂时瓦解,一切松弛了下来,就像天气突然暖和,寒冻中的人松开了紧缩的身体。我素来冰凉的手感受着另一边传来富有生命力的温度,力道。
就这么顺其自然且理所应当地和她成为了闺蜜,甚至还来不及反应,我们已经形影不离。
但与其说形影不离,不如说我总爱粘着她。
我说不清楚为什么爱粘着她,或许是觉得她在身边心里踏实。
与此同时,我悄无声息地改变……
头发两三天要洗一次,早晚要洗脸刷牙,鞋子要刷干净,校服要及时洗,要留意自己例假的时间,卫生巾三小时要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