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妖界茂密的树林似乎缩得更加矮小了。
几个兽境的长老进了狼窝再没了任何优势，被妖皇的结界困住，走迷宫一样根本找不到任何出口，他们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外面也听不到他们在里面吵架。
也或许是外面根本就没有任何声音。
连老妖皇都安静了。
他想将自家儿子赶紧捞走，又想看看自家老友的瓜。
这老鸟向来爱惜自己的容貌，已经一把年纪也还是每日精致得很，也不知道打扮给谁看的，平日里他或许还会嫌弃这老鸟，但今日怎么见了自家女儿反而将最丑的一面表现出来了。
也难怪他女儿不想认他。
沈桃的话好似一根刺，扎在秦长风的心上，也扎在另一个人心上。
秦长风迅速衰老的容颜看起有些疲惫，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只能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
一切的解释在沈桃那双平静的眼神之下都显得有些苍白。
观青的心好似被什么击中了，他好像看到了自己未来和沈桃承认自己身份时候的样子。
沈桃善恶爱恨都分明，她说不喜欢他，就不会再喜欢他。
“沈桃，咱们回不禁谷，你听爹爹好好解释好不好，他找了你很多年，那兽境他也闯了很多次。”
小蜻蜓停在树叶上，看着这场面不知道想到什么，声音已经哽咽。
小地鼠抹一把眼泪，“你人那么好，一定会听爹爹解释的对不对？”
此时的沈桃再没了笑脸，脸色平静，“解释了我也不一定会原谅你，何必再费这个力气？没我你活得好好的，我没有你也活得好好的，各活各的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秦长风呼吸似乎都有些不顺畅了。
他哑着嗓子，“我对不起你娘，我……”
“那你应该去补偿她，而不是我。”
沈桃的冷漠让观青心里更加没了底，她每一句都十分清晰：“我从来没有找过你，即便我知道你是妖族。”
闻言，秦长风以手掩面，双手颤抖着。
“桃桃？”
他试探着叫她自己的名字，“爹爹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也知道事到如今我也再没法弥补从前的事情，但你就当给爹爹一个机会好不好？”
“我……我……”
他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最终解释不出半句话。
戎虎有些看不下去，他声音本就粗犷，说话大声，开口就打破了这场面：“沈桃妹妹不认爹爹也不能不认娘吧？娘就在不禁谷，这么多年一直在等你去看她。”
沈桃蹙眉。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娘怎么会在不禁谷？
以那个老东西的性子，便是她娘魂飞魄散了，他都会拿个聚魂器将她娘留在兽境里，死也别想出兽境。
“是呀，今早还是我去打扫的，我给娘亲送了漂亮的鲜花和好吃的糕点，娘亲那里干干净净的。”
小地鼠从土里冒出来，露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讲。
“爹爹当年特地去兽境将娘亲带回来的。”它补充道。
沈桃有些无措。
她娘怎么会在不禁谷？
她垂在双侧的手不自觉地捏起来，惊雷剑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擡眼却见观青也看着她的手。
“那个，我也可以作证，我不偏袒任何人……好吧，我和秦长风有点小交情，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会知道，他……”
老妖皇被一群小妖兽看着，皱着眉头开口。
话还没说到关键点，观青便打断他：“父皇。”
“嗯？”
“秦长老，沈桃今日那对翅膀花了她不少精力，改日再说吧。”观青看着沈桃那双不自觉捏着的手，眉头蹙紧了。
惊雷剑轻哼一声，“老头我还在这呢，你就想让她认你，我一手拉扯长大的，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他将沈桃扯到身后，“我家乖宝说了，她不想认你，你们一个个的逼她做什么？”
秦长风点头，“是是是，我只是突然找到她有些激动。”
“激动有个屁用，她痛的时候你不在，她伤的时候你也不知，她现在好好站这了你激动了，有什么用？”
惊雷剑气不打一处来。
“亏得老头还以为是来玩一趟，居然让我家桃桃面对你，真是信错了人。”
他的话让仙鹤背上的玉蝶不敢说话。
她好像做错了事情，可爹爹和整个不禁谷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妹妹，她看到那双翅膀不可能不带她回不禁谷。
沈桃看向观青，“三皇子，我的招亲会改日再来办吧，今日还有事便不留在妖界了。”
观青哑着声点点头。
“走吧，我们回九曜山歇几日。”
沈桃说话时惊雷剑变回原身，载上沈桃，气哼哼地哼了一声，“别跟来，谁跟来我劈谁，别怪我翻脸。”
观青打开境门，将惊雷剑与沈桃送出妖界。
老妖皇闪现到观青身侧，小声问，“怎么回事？”
观青淡淡摇头，今日这场只让他觉得心疼，沈桃在兽境那时，他只隐约知晓她是过得不好的，所以当幼小的她明知那个那场驭兽比试是鸿门宴，也执意要去参加的时候他才会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妖丹借给她，以便她号令百妖。
众人还沈浸在方才的场面中没有反应过来时，秦长风骤然化作一只鸟，扇动着翅膀回了不禁谷。
一众妖兽都知道，他要去找那位娘亲了。
小妖兽们将戎虎丶玉蝶与玄猫围着，焦急地问道：“大哥，这可怎么办呀？”
“二姐，妹妹回来的时候就没跟你透露点什么吗？”
“四哥，你与妹妹也接触过，有没有什么法子？”
三人俱是沈默，无一人开口。
戎虎最终作为大哥站出来，向老妖皇行礼，“可否劳烦妖皇大人将这几个驭兽师交由戎虎带回不禁谷？”
老妖皇还没应答，观青便一口回绝。
“我要带回六幻宫。”
“三皇子，这几人……”
“我知道，我要带回六幻宫审问。”观青的坚持让众妖都不知如何是好，望向老妖皇，老妖皇看看自家儿子，也是眉头一蹙。
“随便你，我老了，累了，困了，回去歇着了。”
真是奇怪，他今日分明是来问罪观青私自调兵八万的事的，这一下子给他们妖族的底都摆别人面前去了，他明明是有礼的，怎么碰上老友认亲失败这事，真是倒霉的嘞。
老妖皇说着也消失在原地。
众妖只能看着观青将那困着驭兽师的结界通过妖界境门传回六幻宫。
不禁谷今日全盘皆败，铩羽而归。
玉蝶回到不禁谷中将今日之事告知了幼蝶，幼蝶听到宋定之名时还有些颤抖，随后眼神茫然，“你把他怎么了？”
玉蝶生气，站了起来，“我杀了他。”
幼蝶没说话，只是有恍惚，许久之后才点点头，“杀吧，杀吧，杀了好。”
玉蝶才又同她讲了沈桃的事情。
幼蝶听到沈桃是他们一直在找的妹妹，浑身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再没了方才的郁郁寡欢与黯然无神的模样。
“她是妹妹？”
她不敢相信，她当初面对沈桃的帮助还曾嗤之以鼻，甚至对沈桃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我……姐姐，我，我那日骂了妹妹，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她对咱们不禁谷印象不好，所以她不肯认爹爹，我……姐姐，我我去找沈桃妹妹道歉。”
玉蝶将失措地幼蝶按住，又说了一通，她才安定下来。
今日各项事发突然，没有谁能料到。
即便是事先已经有所心理准备的沈桃，也似乎有溃败的迹象。
回九曜山的路上，沈桃沈默着一声没吭。
回去后也只是靠着那棵雷树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得惊雷剑那颗老心脏疼的不得了，捏紧了拳头。
“实在不行，我把你师父叫回来，咱给不那什么不禁谷，还有那什么兽境全杀了，反正他也不想飞升的，以后飞升不了就飞升不了，飞升了不也只求一个长生？咱活得够久了。”
他走来走去，实在不会安慰人，脾气暴躁地出着主意，说话又十分注意语气。
沈桃眨眨眼，“我……”
“怎么了？”
惊雷剑立马至她面前。
听她眨着眼没有底气开口，“我想去找师父。”
太久没有见到师父，这时候突然提起这两个字，想到那个祥和的笑眯眯的师父，她眼中不自觉聚集泪水。
惊雷剑看到那眼泪人都傻了。
“哎哟，你别哭别哭，我带你去找那死家夥，这时候还在外头感应感应，感应什么？人都死了几百年了，还感应！”
惊雷剑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便是从前陪着陈子尘去闯秘境的时候也没这么害怕过。
他并不清楚陈子尘去了哪里，这天地这么大，他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沈桃在惊雷剑上摆了个小阵法，那根小树枝摇晃着指向一个方向。
“那边。”
惊雷剑不敢犹豫，立马带着沈桃往她指的方向去。
心里再多的吐槽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沈桃多说几句。
沈桃的小指针很灵敏，也很准确。
惊雷剑停在一个小村落上方，远远地就看见那个在河边浣洗的老头。
沈桃比他先跳下去，明知她修为极高不会受伤，惊雷剑还是胆战心惊赶紧追上去。
河边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老头有所感应一般擡起脑袋望天，就看到沈桃落到地上，站在那里，嘴巴瘪了起来，眼中根本不受控制地聚集眼泪。
陈子尘一楞，又见惊雷剑随后落地化身为人，一脸的怒气。
他丢下手中的衣裳，在身上擦干水渍，快步上前。
“桃桃，怎么了？”他声音和煦，温柔又有力量。
沈桃身子往前一倒，脑袋搁在那个面容和善的老头肩膀上，声音很细很小声：
“我想你了，师父。”
陈子尘：放下避世剧本，拿起灭世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