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保护欲
何栩比闻年矮半个头，闻年能直接看清楚何栩的头顶发旋，何栩的头发很密发丝很细，显得他的头发很柔软，就那么垂下来，像被熨烫过一样，一点毛躁都没有。
何栩今天没有穿带帽子的衣服，他的棉袄领子紧紧裹着里面的纯白毛衣，但却遮不住后脖颈，细白，嫩豆腐一样。
何栩这么微低着头站着，前面的人晃动着，不时挤着他，前面打了饭的人从侧面挤过，何栩在人流里晃荡着，无所归依似的。
闻年突然就明白了那个大高个为什么总是揽着何栩的肩。
闻年几次在高中食堂看见何栩和那个大高个，几次那个大高个都站在何栩后面，有时是手搭在何栩肩上，有时是揽着他。
何栩很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他的瘦弱使他好像很容易破碎一样。
闻年看着何栩由宽大厚实的棉袄裹着的身形，以及空空荡荡的裤腿……
闻年突然操心起了何栩有没有穿秋裤……
闻年没有抗拒自己的内心，他往前走了走，把何栩往自己身前按了按。
何栩好像靠在闻年身上一样……
何栩被闻年的动作惊了惊，下意识侧过头看他，但拧着脖子看不完全，只看见闻年抿着的唇。
刚刚何栩就被前面和侧面的人推搡，他在推搡里不停与闻年触碰，这本来就令他方寸大乱了，他只是感觉到后面人的热气，就面红耳赤了。
但没成想闻年会……
何栩也不敢去质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低着头装什么都没发生，但后背靠着闻年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烫……
刚刚还觉得队走得很慢，但现在队又走得过快了，何栩觉得只一会儿就排到了他们。
何栩点了一荤一素。
今天好开心，可以奖励一下自己的……
他们端着餐盘，在人满为患的食堂里找到了一个位置。
四人一桌，他们面对面坐着，占据了两席，不一会儿，旁边就坐下来两个人陌生的同学。
在这种饭点，大家都是拼桌坐，单独坐是不太可能的。
但何栩并不觉得怎么遗憾，闻年已经坐在自己对面了……
他正坐在自己对面吃饭……
只是这个念头就已经足够令何栩快乐。
闻年吃饭的仪态很好，他的家教甚严，在这些方面，闻年从不出错。
闻年和何栩并不说话，他们只是认真吃着饭，反倒是旁边的两个女生，嘀嘀咕咕的一直在聊天。
何栩完全没有空去听她们讲了什么，他忙着吃饭，也忙着在吃饭的间隙里看闻年一眼。
等快吃完了，闻年才开口:“你中午回寝室吗？”
何栩咽了咽嘴里的饭，才点点头，何栩一直有中午午睡的习惯。
他就像是一个需要充电的娃娃一样，长时间的专注会令他十分疲惫，需要睡一觉才能积蓄力量让下午也能专注。
“那你是几号楼？”
“三号楼。”何栩轻声答了，但他没有如往常一样，说一点就不再说了，他用他那纯澈的眼神看着闻年，反问:“你在几号楼呢？”
闻年挑了挑眉，觉得何栩进步了，会反问了:“十三号。”
学校是把女寝都放在了南苑，把男寝放在了北苑，男寝在学校的西北角，一座楼一座楼纵向排列下来。
三号楼和十三号楼隔很远，几乎快跨越学校南区和北区。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学院的，而且他们一个是理工科一个是文科，隔那么远也是可以预料的，毕竟他们的教学楼隔得也不近。
隔这么远，如果没有这一顿饭，上课和睡觉之间的间隙，他们恐怕都没法遇见。
吃了饭他们放了餐盘到回收处，然后几步就到门口了，他们寝室隔很远，应该一个往南走，一个往北走。
但闻年并不停顿，揽了揽何栩，就带着他往北走。
何栩轻微挣了一下，闻年放开了手，何栩停下来看着闻年，他搅了搅书包带子，怯怯地说:“闻年，你要送我回寝室吗？”
他们明显是往自己寝室那个方向走，闻年送他这是显而易见的，但何栩还是会用疑问句，他不会直接说你不用送我的。
这好像已经确定了闻年一定是送他的。
何栩什么都不敢确定……这两天已经像梦一样了……
闻年看了看何栩的神情，他觉得何栩面对着自己的时候，好像太过胆小了，在别人面前似乎没那么胆小，他嗯了一声。
何栩往那条长长的大道瞥了一眼:“可是很远的。”
还没等闻年说话，他又补了一句:“你还要一个人走回来。”
说完何栩耷拉下眼皮，好像在不忍心闻年一个人孤零零走回来一样。
闻年突然被那耸拉的眼皮取悦了，何栩再擡眼看他的时候，双眼皮成了三眼皮，闻年觉得这很奇妙，怎么做到的？
闻年觉得何栩真的是一个太过心软的小可爱。
只是这样，就会这么心软了吗？
闻年这次直接上前，揽着何栩的肩往北走，闻年显得很坚定，他边走边说:“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这样可以吗？”
何栩还想再说什么，闻年搭在何栩肩上的手，突然捏了捏何栩侧边的脸颊肉，何栩突然什么都忘记了。
他们一路走着，好像没什么话可聊，好像气氛有点冷硬。
但其实他们都心里鼓噪着。
何栩被闻年半揽着，何栩不知道这两天闻年到底是怎么了，他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对自己这么亲近了。
何栩有时候觉得这不真实，有时候却希望即使这是梦也不要醒。
闻年就这么把手搭在何栩肩上，他们好像和路上勾肩搭背的好哥们一样没什么不同。
这个姿势看起来亲近，实际上只有闻年的手和何栩的脖颈接触了，何栩的脖颈上还套了毛衣，高领的。
走了没一会儿，闻年还是觉得不对劲，虽然他不得不承认，何栩这个身高，这么揽着很舒服。
闻年欲盖弥彰地帮何栩压了压风吹起来的头发，然后顺势放开了何栩，首都的冬天是伴随着凌虐的冬风的，吹在脸颊上生疼。
到底是都在北苑，不算特别远，他们各怀心事，很快就走到了何栩的寝室楼下。
何栩没有直接往里面走，还是用那双幼犬一样的眼看着闻年。
闻年有时候都在想，何栩的眼神为什么总是这样澄澈，好像一点杂质也没有一样。
闻年叹了口气对何栩点点头:“上去吧，明天见。”然后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转身走了。
他们实在是太忙了，各个学科都即将面临结课，老师的各种作业都要收尾，还要去忙覆习忙项目。
闻年和何栩都不是懈怠的人，何栩在年级里也稳定排前十，何栩真的很需要那个奖学金。
他们只能在中午见一面，缓口气。
十二月的首都，隆冬，四处都下着雪，树上屋顶上都挂着细细密密的冰凌，地上一层又一层地覆盖着雪，被人踏过去踩实了，黄白上的黑灰，显得并不好看。
何栩戴着卫衣帽子，淋着雪，踏过雪道，往食堂去。
他无暇去看卫衣外周围的那些景啊物啊，人影都晃动成波形符号，而何栩只是一门心思往食堂走。
何栩一如既往地在食堂门口看见等在那里的闻年，他急急走了几步，食堂前被人踩得太多，好像光滑的冰面，鞋抓不住地，何栩踉跄了一下，往前冲滑了一下。
闻年看何栩没站稳，立时就上来几步接住了何栩，让何栩扑了个满怀。
何栩冲进了闻年的怀里，双手不自觉搂住闻年的腰以支撑着不直接倒下去。
闻年扶住何栩，笑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雪天路滑，当心一点。”
何栩立马从闻年怀里爬起来，低着头不敢看闻年，只是低低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闻年没说其他的，只是拨弄了一下何栩通红的耳垂，然后拉着他往食堂里走。
他们相约食堂已经半月有馀了，闻年对於这种“手上动作”是越发熟练了。
他自己觉得自己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个动不动就脸红耳赤的小可爱。
很难忍住不去逗弄他。
闻年觉得这不能全怪自己，都是何栩太可爱的原因。
这种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闻年接受良好。
最近他们都在一楼吃，虽然何栩提出过几次去二楼三楼，均被闻年以省时间反驳了。
但从明天开始，他们就正式进入考试周了，可以稍微歇歇气了。
闻年下意识就带着何栩往一楼窗户走，何栩顿住脚步轻轻拉了拉闻年的衣袖，然后指了指楼梯。
闻年想了想，其实他也不知道一直在一楼对不对，是不是在体贴何栩。
既然何栩说去二楼，明天又可以缓口气，该去二楼庆祝一下……
闻年自己都没发现，以前司空见惯的事情，现在去二楼已经莫名其妙被他当做了庆祝的方式……
闻年这次没有拒绝，带着何栩上了楼梯。
二楼的菜式丰富了很多，铁板烧，煲仔饭，鱼汤粉，麻辣烫，各式各样的窗口前都排了长队。
何栩在楼梯出口那里看了一下窗口，这里他很少来，也没怎么吃过，一时不知道该吃什么。
何栩环顾了一圈，然后又只拿眼瞧着闻年，闻年被他眼巴巴的眼神弄的心里发紧。
闻年觉得何栩实在是太像还没断奶的小狗仔了，太听话太乖巧，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何栩吃不了太辣的，他也不喜欢吃甜口的，太油的吃几口就吃不下了，口味偏清淡，有时候闻年觉得何栩瘦是有原因的。
说他挑食吧，给什么吃什么，只是吃不了多少。
说他不挑食吧，很多东西吃不了吃不下。
闻年筛选了一下，决定去吃鱼粉，这个不辣不油，热汤，冬天里吃最合适:“鱼粉可以吗？”
何栩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他迟疑的动作太轻微了，以至於闻年一时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