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程慧走出书房仅几步便停下了，她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捂着心脏。心脏在胸腔里突突地跳，一下一下猛烈地撞击着她的手掌，震得她手心发麻。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肖奕朗和她说的那些话像是天上落下的石头砸得她头晕眼花丶心跳过快丶呼吸不畅。她心底的情绪更是难以说明，她既感到难过，又觉得愧疚，同时还伴有庆幸丶焦虑丶无措，除此之外，还有在她心底决不能忽视的悸动与澎湃。
赵欣兰派人来接程慧陪她去逛街，其实在晚宴第二天她就想来，但是肖奕朗私下专门提醒她，那一天不要打扰程慧。她按捺不住担忧，第三天下午就来找程慧了。
晚宴那天，肖奕朗来找小慧，听见她说没见过小慧后肖奕朗的脸色变得很差。肖奕朗去找人，她也想一起找，但肖奕朗让她就在咖啡厅待着，说小慧有可能会过来找她。她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在苏家的宴会上小慧能出什么事呢？但看到肖奕朗的脸色那么差，她以为两个人是吵架了，她便也跟着担忧起来。
没过多久肖奕朗就打电话来说人找到了，两个人要先回去。赵欣兰想问发生了什么，肖奕朗直接就把电话挂了。晚上她再打电话，肖奕朗就说两人有事要说，要她第二天不要找程慧。她的二儿子一向是不喜欢和她说心事的，她就认为小两口吵架了，她担忧得晚上都睡不好，肖奕朗一向强势，小慧那性子哪里是肖奕朗的对手，估计也不是吵架，是小慧单方面被批评。
在车上，赵欣兰想了半天，还是打算直接问。
她声音轻柔：“小慧，你和小朗前天是吵架了吗？”
程慧想起前天的事情还有些尴尬，她说：“没有吵架。”
赵欣兰担心她受欺负了也不肯说，于是道：“小朗是不是欺负你了？”
程慧又想起前晚她说肖奕朗欺负人的话，脸慢慢红了，“没有妈妈。”
她想了想又继续解释道：“那天肖奕朗说要找个朋友谈事情，让我去找你。屋里人太多了，我就想出去透口气，他不知道，以为我找你去了。于是就……这样了。”程慧实在不会说谎，只能把能说的事实说了。
她的神色实在有些怪异，显然是没说真话，小两口一定吵架了，赵欣兰在心里下结论。
但她不愿说，赵欣兰也不勉强，她说：“没吵架就好，小朗的性格强势，我总担心你和他闹矛盾。”
诚然，程慧的性格是软，可是再软的柿子也有被捏破溅了人一身的时候。肖奕朗又是不知收敛的人，一旦触到他认为的原则，不知道会怎么发散。
程慧不想长辈为自己的事情忧心，于是她说：“他挺好的，连林管家都说他现在温和了些。”这话林管家确实说过，都是林管家为了给肖奕朗涨分，私底下和程慧说的。
赵欣兰拍拍程慧的手背：“如果你是这样想当然好了。”
她笑得很温柔：“小慧，妈妈很喜欢你。不止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媳妇，还因为你性格和善又温柔。”
“我知道我儿子是什么个性，如果他真的欺负你或是让你觉得不开心了，你尽可以和妈妈说，妈妈是不会偏袒的。”
程慧是感动的，眼里都有星星，她点头说谢谢妈妈。
赵欣兰摸摸她的头发说：“一家人说什么谢谢。”
晚饭程慧是在肖家吃的，肖奕朗紧赶慢赶也没赶上晚餐时间。最近他太忙了，除了兆越目前的项目，还有上回洽谈的国企项目。对方嘴上说得好听，报价后双方又洽谈过好几轮，最后还是要通过公开招标。他也知道这是国企必经环节，但对接人的态度怪怪的，摆明是想他意思意思。肖奕朗坚决不接招，兆越在业内资质丶信誉都是上乘，他犯不着自降身价讨这种便宜。兆越不中标没关系，但前提是这场招标合理合法没有什么徇私勾兑，投诉举报的程序陈晟熟得很。
晚间快到八点时肖奕朗回了肖家。
陈姨在门口迎他，问他吃晚饭没。
他说没吃，陈姨就赶紧张罗着给他做饭。
他还站在门边呢，和坐在赵欣兰旁边的程慧对视一眼，对方马上挪开视线。她好像暂时还不能适应转变关系，但是没关系肖奕朗对她是有耐心的，慢慢来。
今天他母亲倒是没给她打扮得过头，结婚这几个月赵欣兰没少打扮程慧，古今中外的造型都试了个遍，照片也拍了不少，每次还给他发一堆。他倒是不反感，只是程慧每次被折腾都会很累，明明很累却也不知道拒绝，傻得很。
正喝着汤，程慧过来了，给他端了杯柠檬水。
“怎么没在公司吃？”程慧问他。
往常加班肖奕朗都会在公司吃了再回家，今天快八点还没吃饭有些罕见。
“忙忘了。”他答。
开玩笑，为了赶着回家而不想浪费时间在公司吃晚饭这种事怎么能说呢。再者太晚了就不好回肖家跑一趟，要是他今晚不过来，她说不定又会被留在肖家过夜。
“这么忙吗？”程慧没有正式上过班，对于肖奕朗的工作没有概念。
“嗯，最近有个项目要投标，所以就忙一些。”现在他的话多些了，会和她说一点工作上的事情。
“哦。”程慧说完了，想回客厅。
这时肖奕朗把他身旁的椅子拉开，问：“坐下陪我一会儿吗？”
他已经拉开椅子，却用的是问句，看似是询问实则不容拒绝。
程慧踌躇一会儿，走过来坐下了。
“今天逛街买什么了吗？”寻常他是从不关心这些的。
“没买什么，下午陪妈妈做了美容。”
“怎么都没刷我给你的卡？”自从他把卡给出去后从来没收到过消费信息，上次她给苏利辰送的礼物也没刷他的卡。
“没什么想买的。”赵欣兰常带程慧逛的都是百货商场，赵欣兰又是商场vip，去的那些店东西往往都贵的吓死人，这和程慧的物价观太不一致，并且结婚以前许建辉把什么东西都给她准备好了，她没什么需要的。
肖奕朗看程慧一眼，说：“你也没什么想给我买的吗？”
程慧有些懵，没想到肖奕朗会这么问，她支吾道：“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
肖奕朗还看着她，“你买的就是我需要的。”
真是莫名其妙，程慧想捂脸。
她把视线放在肖奕朗面前的食物上，耳朵有点红：“我知道了。”
肖奕朗这才转头专心地吃饭。
之后程慧也没再说话，坐在他身旁安静地陪他吃完。
客厅里的几个大人一直留心着餐厅的动静，赵欣兰调侃道：“真是新婚喏，一会儿都分不开，吃饭还要人陪。”
肖政搭腔：“小朗这孩子总算是开窍了。”这死孩子眼里除了钱总算开始有其他东西了。
肖老爷子又开心又焦急：“他们感情好就好，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抱曾孙啊。”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这个话题到底什么时候提起不会冷场？肖老爷子在心里焦急呐喊，你们倒是不着急，我半截身子入土了喂！
饭后肖奕朗和肖政交流了一下最近国企项目的进展，没一会儿就说要回去休息了。
赵欣兰也心疼他天天这么忙，就让他们赶紧回去。
临走时，肖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来了句：“这么忙还专门跑一趟，小朗你还真是疼媳妇。”
程慧一下红了脸。
肖奕朗难得有种被堵住嘴的感觉，有口难言。
长辈们看着不好意思的小两口笑得合不拢嘴，也就新婚这一年才会这样，当然要趁着机会赶紧调侃了。
回程的车上，肖奕朗本想和程慧再多说几句，但她又睡着了。
可不得睡着吗？昨晚听肖奕朗说完那些话以后她根本睡不着，今早又早早起来和他一起跑步，下午又陪着赵欣兰逛街，体力早就耗尽了。
肖奕朗凑近，手指轻轻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像只小猪，老是睡觉。
到家后程慧还没醒。肖奕朗先下车，然后打开另一侧的车门，把程慧从车里横抱了出来。
驾驶座的陈师傅瞳孔放大，肖奕朗开窍了！
在门口迎接的林管家也瞬间眼睛放大，李阿姨站得稍远些，看清状况后眼前一亮。
程慧睡着了，双手交叉被放在她的肚子上，她没使劲就只能靠肖奕朗双臂抱起她。
他怕吵醒她，用眼神示意林管家帮程慧脱鞋。
林管家领会，赶紧把程慧的鞋给脱了，然后肖奕朗抱着程慧径直上了楼。
留下林管家和李阿姨无声对视，两人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这就是年轻人嘴上常说的他们嗑的cp发糖了。
肖奕朗把程慧塞进被窝。这会儿他的洁癖倒是不发作了，往回穿着外衣外裤躺在床上他是会生气的。
他站在床边看她几秒，原本想先退出去的，但发现某人的呼吸节奏好像有点奇怪。
他蹲下身体，慢慢向她凑近。
睡着的人呼吸竟然变快了。
他忍住笑意，凑过去在某人过热的脸颊上留下一吻。
“晚安。”他很轻地说，像是怕吵醒她装睡那样。
在听到关门声后，程慧才迅速拉起被子捂住通红的脸。
肖奕朗骗人，还说什么没经过她允许不会再亲她呢。
啊啊啊也怪她自己，她为什么要装睡啊！刚刚肖奕朗把她从车上抱起时她就醒了，但意识到肖奕朗在抱她之后就决定装睡，她只是想到要是这时醒过来一定很尴尬。没想到把她放到床上后，肖奕朗半天不走，即使她没睁眼都能猜到肖奕朗一定又盯着她看，她一时不争气又紧张了。结果肖奕朗竟然还亲她了，这下她更不敢睁眼了。
她捂在被子里，脸颊和耳朵都烫得不行，她严重怀疑肖奕朗和她说晚安的时候对着她的耳朵吹气了。
肖奕朗再回房间时，程慧还躺在床上。他到洗手间洗漱时见脏衣篮里有衣服，意识到她起来过已经洗漱完了。
洗手间被她打扫过，连水渍都被擦干净了。好像自那次他批评过她以后，她用完洗手间后总是收拾得很干净。
怎么这么乖啊。
他出来走向程慧那一侧，他动作很轻，慢慢靠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张平静的小脸陷于软被中。
此时她呼吸均匀和缓，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手指落在她的下颌，他弯下腰轻轻吻在她的唇上，非常珍爱那样。
第二天程慧独自一人尴尬，肖奕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她面上装的镇定，实际上一看到肖奕朗的脸就忍不住想起昨晚他落在脸颊上的一吻。
终于忍到肖奕朗要出门了，她把他送到门口，和他说注意安全。
肖奕朗点点头，伸手摸摸她的头说：“我走了。”
“嗯。”
但他还没打算走，手也不拿下来，他又说：“晚上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程慧又点头：“嗯。”
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程慧也没有转头回屋的意思。
僵持几秒，他的手往下滑，在她脸上捏一下。
“走了。”
这次真的走了。
程慧又闹了个大红脸。
她转身回了客厅，刚坐下又站起来，浑身都不安分，在客厅里到处乱走。
林管家和李阿姨偷笑，上班的人恨不得打包带着去上班，家里这个应该是恨不得赶紧天黑。
程慧跟身上长刺了似的，在家里坐不住，于是在花园里转圈。
刚转了没几圈，林管家突然叫她说有电话找她。
程慧觉得奇怪，谁会打电话到家里找她呢？
她接过电话：“喂你好？”
“你是许慧语吗？”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对，我是。”
对面没声了，程慧问：“你是哪位？”
对方像是有些苦恼地说：“怎么办，我好像也是许慧语呢。”
程慧霎时像被雷劈，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