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
尤曲带着吴於一前一后地推门,吴於觉得有意思,这是一间上下两层的覆式楼,君子坐在沙发上把头靠在旁边的男人肩上,那大概就是尤曲说的“新男友杨溢”,隔了一点距离处两男一女是他不认识的;角落里的懒人沙发上躺着的是单单,他们在大学时有过几面之缘,此时她正和几个他不认识的女生端着酒杯喝酒聊天,看起来有点微熏了,楼上看不见人,但能听到球杆敲击球的声音和男男女女的说话声。
“这场面还挺盛大。”吴於微微低头凑在尤曲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许久没见,当然要有点排面。”尤曲转过笑着说道。
说着径直往沙发边走,君子懒洋洋地靠在杨溢身上,微微擡起眼角看尤曲,见到后面的吴於便直起身笑起来:“唉,吴医生呀,来来来,坐,好久不见呐,需要介绍一下不?”
尤曲笑着在她边上坐下,吴於也挨着坐了:“是呀好久不见呀,美女,有劳介绍介绍了。”
君子看了尤曲一眼,转向杨溢道:“我男朋友杨溢,帅吧。”
“你好,吴於。”吴於礼貌地点头
杨溢也礼貌地回礼,然后有点意味地看了尤曲一眼。尤曲知道他误会了,但她并不想解释。君子起身拿了一罐啤酒就往大家手里塞:“来来来,我们来敬许久不见的吴医生。”
单单摇摇晃晃地从软绵绵的沙发里站起来走到跟前,一手举着酒杯,另一只手搭在尤曲肩上,眼神有些飘忽,看了吴於一眼,杯子跟着一碰:“好久不见呀,教务处哥。”说着将大半杯酒一饮而尽。
吴於见她这豪爽劲儿还挺有意思,便也一口喝完:“非常感谢大家的热烈欢迎。”
尤曲不知怎地,竟在心里生出些羡慕,能这样轻松自在地接住所有熟或不熟的人热情并且融入其中,这种本领尤曲大概这一辈子都学不会了吧。
“小曲儿,你今儿可是来晚了,怎么一点儿自觉都没有呢。”君子整个人都挂在杨溢身上懒洋洋地道。
“就算我没这自觉,还能逃过你呀。”尤曲
边上单单站起来就笑嘻嘻地往尤曲杯子里倒酒:“小曲儿,我是最好的酒保,给你满上了。”
“瑛子和小谢呢?”尤曲看了一眼桌上的酒道。
“她们在楼上玩桌球呢,你就赶紧喝吧。”君子瞥了一眼楼上道。
尤曲拿起酒杯正要喝,吴於一把接过酒杯:“这事都怨我,是我路上耽搁了时间,拖住了尤曲,这酒该罚我。”
尤曲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手还顿在空中。突然君子一把拉住她的手往身后一带道:“这话我爱听,那就三杯。”
吴於没多说,仰头就连着灌了下去,周围一圈人都开始拍手叫好,尤曲呆呆地站在君子身后,整个人在嘈杂声中飘飘忽忽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子觉得不知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做一些看起来很有意思又很无聊的事。然后她转身往阳台方向走,外面的雨更大了些,听得一身鸡皮疙瘩。她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地吐出来。里面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情绪高涨。
杨溢走过来尤曲没有一点觉察:“大家都以为你去了洗手间。”
“我只是突然觉得里面有点闷,来看看雨。”尤曲没有回头,盯着雨很木纳的道。
“君子等了你很久。”杨溢将身子斜靠在栏杆上,看了一眼尤曲又望向雨里。
“我知道。”尤曲转过身来看着这个阳光又帅气的男孩子。
“你这话说得不怕我吃醋吗,我俩现在算是情敌吗?”他转过脸笑得一脸好看。
听他这么说尤曲震惊之馀还有些许尴尬,表情凝在脸上。
“她表现得如此明显别说你不知道啊!”杨溢笑着靠过去,和她一样的姿势靠在栏杆上。
“你想多了,我们是大学同学也是一起度过八年的朋友,女生之间的友谊在男生看来有时候过於亲密,你知道的,别误会。”尤曲回过神来,故作轻松地回答,却也不敢看他的脸。
“我们其实就见过一面吧,我还挺喜欢你的,或许挺喜欢她口中的你。”说完他笑了笑便转身走了进去,尤曲楞在原地,他为何如此笃定君子喜欢自己,但她不想确定,这有些荒谬。尤曲匆匆跟了进去,在他身后不远处道:“她是我朋友,一辈子也就这样。”杨溢没有接话,连轻微的停顿都没有。尤曲再次楞在原地,四周的音乐声突然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闷闷地在她耳边吵闹,服务员路过时不小心撞了一下才把她拉回来。她回过神看了看里间沙发上的吴於,飘飘然走到他身边坐下问道:“还好吗?”
“嗯,有备而来。”吴於轻轻地凑到她耳边,酒气顺着他的话钻进鼻子里直至肺里。尤曲别过头,两人就凑得非常近了,吴於因为喝酒的原因脸有些微红,看起来比平时活泼了些,微微上扬的嘴角很好看,尤曲有一瞬的冲动想凑上去吻他,她太混乱了,想着不如更混乱些,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茫然地撤出一个笑来又把头别回去,拿起他前面的酒杯一饮而尽。
“要去打球吗?”尤曲站起身来,伸出手邀请,吴於很给面子地拉着她的手站起来,跟着往楼上走,沙发另一边的君子半眯着眼,没有出声,杨溢坐在边上凑她耳边说了什么也起身跟了上来。上面的几个男孩子尤曲也不认识,正拿着球杆的小谢把球杆往边上男生怀里一扔,整个人就扑过来把尤曲抱了个满怀,顺手还拍了一下边上的吴於:“怎么,吴大帅哥要跟我们小曲儿来一局。”
“哪能呀,上来看看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而已。”吴於
“看有什么意思,来一局吧,舍不得打小曲儿,那就跟小谢来吧。”瑛子双手撑在球桌上笑着道
“乐意奉陪。”吴於往桌边走,尤曲退后半步,刚好撞上走过来的杨溢。
三局两胜。
球局开始了,杨溢和尤曲退到边上:“你这朋友还挺客气。”
“可能许久不见吧,是挺客气的。”
“单身?”
“单身。”
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总有一堆,有些人需要详细的解释,有些人三两句就能明白。尤曲不算个话多的人,杨溢似乎也不是。尤曲觉得他不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但他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一局结束,杨溢又跟吴於开了一局,杨溢赢了。
后半场他们都喝了很多的酒,君子喝多了,一直叫着“小曲儿”。尤曲似乎也喝得有点多,走路都有些些晃,她越过几人走到君子边上举起酒杯要敬君子一杯,君子看着她,表情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怪怪的,然后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像是受了天打的委屈,尤曲呆楞了片刻,正准备放下酒杯,君子却突然伸手掰过她的脸,慢慢地凑近温柔而缱绻地吻了上去,尤曲手里的酒杯应声而落,本来喧杂地屋内,一下子安静地滴水可闻。尤曲那一点点上头的酒意瞬间清醒,她猛地推开君子,看着她,君子伸出手像是想再碰碰她的脸,她往后躲了一下,起身往外走,吴於见状跟着她。外面的雨似乎比刚刚更大了,尤曲没有丝毫犹豫就往雨里走,吴於没有拉她,只是跟着。
“我刚刚是不是反应太大了,可能那就是一个玩笑对吧?”尤曲有气无力地问
“尤曲……”吴於欲言又止,还是没有继续说什么
“是我没控制好。”尤曲不知道自己是难过自责还是愧疚,她的脑海里是君子的脸和杨溢一脸的平淡。
“她喜欢你是吗?”吴於觉得自己也喝多了,所以才会火上浇油地问上这么一嘴。
“喜欢有很多种,没有她期待的那一样。”尤曲缓缓地把脸转向他,像是在寻求肯定又像是在等待某种恶语相向。
“你们都是成年人,感情的事没有什么对或不对,你自己知道怎么处理,大胆一点就行,不管怎么我们都是朋友。”有雨滴从吴於的发丝上滑落下来。
尤曲定定地站着,看着吴於的脸被雨水淋湿,透过睫毛上的雨水越来越不真实,她好像没有听到吴於刚刚的话一样,往他跟前再靠近一点:“你刚刚说了什么?”脸上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她只觉得听完他的话她更难受了。
雨越下越大,尤曲开始慢慢转身往前走,吴於跟在后面没有说话。尤曲想起吴於说过的下雨是充满期待的天气,如果明天是晴天那么会不会有好的运气和结果。
杨溢跑来的时候,尤曲把头埋得低低的,轻声道:“对不起。”
杨溢把她的脸擡起来,手上用了些劲儿,尤曲有些痛,但并没有挣扎,她到期待能得到一耳光或者一拳头,能让自己清醒些,也少些不知所措。杨溢的拳头没有砸下来,他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我们之前就见过一次面,但就一面我就知道了。你在别人面前清醒,在她面前装糊涂,你在逼她。”
吴於上前来想要拉开杨溢,杨溢眼神发狠地看了吴於一眼,然后又看向尤曲,尤曲轻轻地摇了摇头,吴於便没有在靠近,尤曲楞楞地看着杨溢一言不发。
“这是你们的事,我本不想参与,但现在名义上好像跟我有关了,我希望你给我们一句实话。”杨溢眉头紧皱
尤曲睁大眼睛由刚刚的木然变得一丝激动起来:“实话?什么实话?你想听什么实话?。”尤曲拨开杨溢捏着她脸的手,“杨溢,刚刚那个算什么,不过是个玩笑罢了,你不过见我一面而已,有什么理由断定我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刚刚跟上阳台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
“那你怎么就推开她跑出来了,你装什么傻?”杨溢的语气不知是气恼还是质问。
“我玩不起了,我不接受这样的玩笑,成吗?”尤曲终於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一时杨溢和吴於都楞在了原地,吴於先反应过来,走上前搂着她往路口走,尤曲没有挣扎,杨溢也没有跟上来,吴於的手慢慢收紧,尤曲毫无反应。此刻她不知道吴於有没有目的地,反正她没有,只能这样随着他走。慢慢的来往的车辆,雨中的行人逐渐模糊在雨中的霓虹灯里,不知归路。
她知道时间没办法倒回,当局者不一定就迷。那些被她强行摁下起情绪此刻正千倍万倍地反噬着她,如果她能更早地觉察,如果在她第一次吻上来是说清楚,在她无数次的注视中坦荡地接受,都不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吴於……”她轻轻地开口,吴於“嗯”了一声将她抱起来放进车里,自己也钻了进去,尤曲像是不死心又叫了一声:“吴於……。”
这次她没有听到吴於的回应,甚至连车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也渐渐模糊不清,她想也好,她处理不来这些,干脆就这样吧,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用去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