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梅院忆圆月人
晚上,徐府的人就齐了。
不止是徐家兄弟带着温玉性赶了回来,就连外嫁的徐月华也带着儿子回来了。
也幸好是她嫁的近,才能赶的回来.
晚膳虽是全素宴,却一点都不单调。
“圆圆来,这是时令的糖莲藕,粉糯糯的可好吃了。”徐老夫人难得见到温元,满腔爱意在饭桌上具象出来就是温元碗里快要放不下了的菜。
“多谢外祖母,您也吃。”温元也回夹了一筷素藕带。
温元夹完之后低头看到自己碗里冒尖了的菜,抽了一口气,正准备努力吃时,旁边突然悄悄伸来了一双小筷子,是徐观棠。
徐观棠见温元看过来,耳朵尖都红了,头低着不敢擡,只小声的说了句,“我帮表姐吃一点,我还有肚子。”
他说完低头吃起菜来,期间小筷子又偷偷伸过去几次,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把温元的碗尖搬平了,可爱的不行。
“哥哥,你分一点给我,我也还有肚子。”一旁的宋闲观很快就发现了这里的小秘密,立马就坐不住了,小屁股在凳子上挪来挪去的。
只是人小手短,别说越过徐观棠往温元碗里夹菜了,就连自己身边的徐观棠的碗里都够不着。
温元忍着笑给宋闲观夹了一筷子,然后很快就被旁边的姨母发现了,“你多吃些,别管他,他就是看别人碗里的香。”
徐月华说着见温元的碗里空了,又拿了个干净小碗,给她夹了一块芡实糕。“按理这饭菜不宜与糕点同食,不好消化。可这是你舅母最拿手的,你娘就算嫁到了圆月,也常常想着这一口,所以也想让你尝尝。”
“嗯。”温元咬一口就知道姨母说的是真话了,“家里阿娘也常常做,跟这个味道很像。”
“那是你娘从我这里偷师的,只是圆月的芡实没我们这的好,做出来是会差一点。”娓娓听温元这么说,用帕子掩着嘴笑了,“好吃多吃点,不然一会你大舅舅出手,别人可就连渣都捞不着了。”
“就是,大哥可贪心了。”徐嘉珵显然是吃过亏的,快手往自己碗里夹了两块,这下连主位上的徐老夫人也被逗笑了。
“悬曜大师和沐春小师傅可别见笑,他们胡闹惯了。”
这会晚膳已接近尾声,下人把饭菜撤了下去,换了糕点和清茶上来。
“老夫人说笑了,这样很好。”
温元几人途中一直连续赶路,脸色都有些不同程度的疲色,能撑到这时候已是不易。
徐老夫人很快就让他们回准备好的院子休息了,反正说话的机会还多的是。
“观梅院?”温元到地方习惯先擡头看了院子牌匾。
“是呀,这院的前后院种满了梅花,是姨母在家时住的院子,你待到冬天就能见着了,红梅覆雪最是好看了。”陪温元回院的是徐漾漾。
两人久别重逢,徐漾漾自然是要跟温元一起睡的。
“原来是阿娘住过的。”温元推开院子,一点尘土都没有。
一看就是一直有人收拾着的,房子里的烛火都已经被点上了。
温元边走边看,想象着阿娘在这里度过的少女时期。
突然仿佛时空错乱,她看到了那时候的阿娘在小轩窗旁对镜梳妆,思念之情一下就涌了上来,又很快被温元藏好了。
这晚大家都很累,睡的很早。
第二天养足精神的温元就生龙活虎了,正好谭盛要到徐府作客,府里没有新鲜的芡实了,见温元想出去逛,娓娓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
温元毫不犹豫就接了下来,像江南一样的海市城,温元想逛很久了。
这次出行的只有温元丶徐漾漾和薛星穗。
悬曜和沐春两师徒在院子里闭门念经呢,说荒废了几日,再不拾回来佛祖怪罪。
其实温元知道他们只是想让温元和徐家人多些相处时间。
海市城也跟圆月城一样,有四个城门对应的四条大街,每条大街上又有数不清的小街巷,从高往下俯瞰,就像蜘蛛网一样。
虽然有四个城门,但是常年打开可供进出的只有东西两大城门,而东西两条街中要论繁荣度和离徐家近的,那还得是东大街。这点跟温府一样,又让温元多出了几分熟悉感。
秋初,海市城里最多的是挑着担子卖荷花的花农。
荷花的杆很长,被装在竹筐里漏出大半,随着花农的步子一颤一颤的,颤的温元的心跟着动。
“阿伯,这荷花怎么卖?”温元出声叫住了人。
“姑娘,这荷花一文钱一支。都是刚刚在荷塘里摘的,拿回家里放两天就开了,又香又好看。”花农把肩上的担子放下地,伸手拉着挂在脖子上的巾子擦汗。“姑娘要吗?”
“劳烦给我来三支。”温元点了点人头之后开始掏钱,托还香楼的福,她现在可是小富婆一枚。
“好好好。”老伯接过铜板笑的很开心,“姑娘你要自己挑还是我给你拿。”
“您帮我挑吧,我不会这个。”温元见老伯框里的花都很新鲜漂亮,回道。
“好咧,来。”老伯从框里挑出了最大的三支,分别递给了他们。“现在的莲蓬还嫩,吃不得,但是好看,我送姑娘两支。”
他说着挑了几朵莲蓬递给温元,有小支嫩黄的,也有大一点里面的莲子已经鼓鼓的了。
温元很喜欢,因为老伯说是没见过她这么好看的姑娘,所以才送的,旁人都没有。
三人容貌本就出色,手上还拿了花,温元更是荷花莲蓬的拿了一手,走在街上显眼的不行。
要不是后面有徐府的护卫跟着,怕是又有不怕死的登徒子凑上来了。
海市城是水上城,大大小小的河道穿梭围绕着整座城。河道旁多栽柳,很多摊贩就会在柳树下摆卖,背靠这河水,夏天也凉快。
温元这次要买的芡实,其实当地人更习惯称它为鸡头米,采摘过程不容易,特别是包裹着它果实的外皮上长满了尖刺,一不小心就得挨一顿痛,所以价格卖的要高一些。
买芡实要想新鲜的话,还得是城外的农户放在板车上拉进来城里摆在路上卖的。
温元一行人停在了一位老婆婆的摊子前,这位老婆婆的摊子其实跟旁边的那些摊子陈设都差不多。
都是用一张苇草编的席子铺在地上,席子上分类摆了有莲蓬,芡实和一些欲开的荷花,旁边的竹箩子里还有用稻草杆绑着还在偶尔吐出几个泡泡的大闸蟹,都很新鲜。
而且跟别的摊子比起来,这位老婆婆摊子上的东西都摆的干净整齐,不像对面那个摊子上,蟹都爬到隔壁的莲子芡实上面去了,让人隔着老远似乎都能闻到那股子腥味。
这也是温元没选对面的摊子,而选了这个老婆婆摊子的原因。
老婆婆看到有人停在了自己的摊前,忙停下了在剥莲子的手,放到旁边的水桶里洗干净擦干之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问道:“小姐,要买些什么吗?”
温元和薛星穗在这方面是外行,挑芡实的活只能靠徐漾漾了。
徐漾漾蹲下来拿起了一颗摆在莲子旁边还带着青皮壳的芡实,老婆婆一看又蹲了下来拿起几颗用手拈开了壳,“小姐你看,这都是我儿子早上才摘的,嫩着呢,如果您是想做芡实糕的话,这种是再好不过的了。”
徐漾漾从老婆婆手里接过她拈开的芡实,圆润又白嫩,像颗小珍珠一样,确实不错,就自己开始着手挑选起来。
老婆婆一看从后面的麻袋里拿出了一个竹编的小篮子,递过去方便徐漾漾把挑好的芡实装起来。
她看着眼前这群打扮富贵的小姐,内心里其实是感激的,因为她身体不太好,不能久站,出来卖点东西也是想赚点小钱买药吃。
别的人来买东西呢从来不会蹲下来,她为了迎合那些贵客们只能不停的站起来又蹲下,每每卖出一样东西身子骨都要痛一遍,但这几位小姐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一来摊子就是蹲下来的,也不像别的贵客一样欺她是个老太婆就趾高气扬的。
徐漾漾把挑好的芡实递给老婆婆称重,拿起来时才发现这个小竹篮子还挺别致的,编的也密,单卖也能卖钱,就夸了几句。
老婆婆听完笑呵呵的回道:“不是什么金贵东西,都是我儿子自己编的,做买卖的时候方便装东西,小姐你们要是喜欢,老婆子我送你们几个。”
“那倒不用,您儿子编这些也不容易,您再给我另拿一个给我装些螃蟹就好,我看着这蟹挺肥。”
“好好好,小姐稍等。”老婆婆拿了几支莲蓬和荷花放到秤好的芡实篮子里递给伸手过来的薛青穗,这才又用麻袋里拿出一个新篮子开始给徐漾漾挑螃蟹。
温元一看被放在芡实上新鲜到还带着水珠的莲蓬和荷花,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这个婆婆虽说上了年纪,但是不但手脚干净,而且对生活还很有心。
结账的时候她多付了些银钱,不待老婆婆推辞就带着徐漾漾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