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自那之后,柏蛰就经常跟馀意然联系,还与他分享日常,馀意然虽然白天工作忙,但晚上睡前也会一一回复。
由于两人也不经常见面,馀意然常常认为自己养了个电子宠物。
就这么一段时间后,将近5月,馀意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沈霜于打来的。
这天,他刚跑完现场双腿酸软的靠在办公椅上休息,沈霜于给他打了个电话。
“喂,小然哥,琴姨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外婆要不行了,要你赶紧回去。”
馀意然一愣,回答知道了。
夜半,他便抵达了桐城,赶到的时候只有馀琴坐在老太太的病床边,为她擦拭着沧桑的脸,头上稀疏的白发轻轻颤抖。
馀意然轻轻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馀琴的身旁,馀琴过了好一会儿才被吓了一下,她举起拳头朝他挥过去打在他的腰间,声音哽咽:“你怎么不再晚点来。”
“老太太还吊着一口气等你来呢。”
“外婆……”馀意然唤了一声,老太太颤着睫毛睁眼,她张着嘴,唇包裹着光秃秃的牙龈,啊啊两声,手也从被窝里伸出来,馀琴背过脸倏地落下了眼泪。
馀意然走近,俯身搭住她的手,一言不发最后老太太只是笑了一下轻轻垂下了手。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分钟,馀琴抱着馀意然泪流满面,馀意然擡起手抚摸着馀琴的头,像她小时候对自己那样安抚着。
等到工作人员来推走病床时,馀琴才松手,她看着儿子泛红的眼眶,又忍不住想哭,最后哽咽出声:“昨晚她都想起来了。”
“跟我说了很多很多话。”
馀意然给她递了一张餐巾纸。
“你说我要是当年不跟那畜生走,我妈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么早了?”
馀意然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但是她知道,如果馀琴当年没有跟馀友华在一起,可能会幸福很多,但自己可能也不会出生了,她喜欢女孩,也许会生一个可爱的女儿,像沈霜于一样精灵古怪也说不定,反正不会像自己一样折腾她,让她天天操心,还要为自己的性取向烦恼。
“都怪我……”馀琴的尾音颤抖着,馀意然这才看清她的眼里布满红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了。
“不怪你……不怪你。”馀意然抱着她,轻柔且坚定的说,“不怪你。”
次日,馀意然去医院办好手续,领好骨灰回了老屋。
老屋是以前生活不好的时候外婆和外公住的房子,昨天晚上回到家馀意然就把这里全部打扫了一遍,现在空荡荡的屋里,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下面放着一张高台,馀意然把骨灰盒规规矩矩的放在那随后拜了两拜,走了。
老太太那天晚上跟馀琴交代了,死后要在自己丈夫旁安葬,馀琴听她的话,等到了头七,她看着石碑上的两张遗照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馀琴说要在这呆一会儿,让馀意然自己去附近随便逛逛,他便听话的离开了。
“小蛰?”
在听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后,柏蛰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他不认识眼前这位鬓角斑白的女人,但是从她沧桑的脸上却看出与馀意然有几分相似,于是他还是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说起来今天也是你妈妈的忌日啊,”馀琴叹了口气,“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一切都好。”柏蛰回答。
馀琴便从身后拿出一支百合花走近,放到叶棋的墓前,“你妈妈以前最喜欢百合了,你可能不知道,可惜今年的百合开的不好,我只挑了一支最艳的,希望她喜欢。”
“劳您费心了。”柏蛰笑了笑。
“一眨眼,你也这么大了……”馀琴擡头看他,“你最近有和小然联系吗?”
“实不相瞒……”柏蛰抿了抿嘴,“我八年前就失忆了,关于你们的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
馀琴一愣,垂下了眼睛:“你们的事我也知道一些,小然的脾气是遗传我的,所以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他心里有你我也知道,如果真的在一起了你就好好对他,你别丈着他会心软就欺负他,他跟着我受了太多的苦……”馀琴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却有了点勇气,“如果你不爱他就别折腾他,狠心一点抛下他,他这人也不念旧,从小到大都是爱憎分明的。”
“算是,我求你了,我其实一直以来都有点对不起你妈,现在我把我儿子送给你也算是扯平了。”说完她就走了,不带一丝留恋。
她馀琴唱了一辈子的独角戏,现在也应该落幕了。
馀意然把馀琴接回家的时候路上一句话也没说,馀意然当他心情不好,晚上他做了馀琴爱吃的菜,馀琴也只是吃了几口就没再动筷,眼泪却掉进了饭里,变咸了。
馀意然把椅子挪到她旁边安慰她。
“你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抱着我,那时候你才那么点大,我刚被馀友华打了一顿,你从外面玩的脏兮兮的回来,看到我坐在床头哭。”
“你问我,妈妈你怎么哭了,我说我没有哭啊,你看错了吧,你说你明明看到我掉眼泪了,我还是说没有,然后你就哭了,你把脸埋在我的腿上,把我的裤子都哭湿了,我问你为什么哭,你也说你没有哭。”
馀琴说着刮了一下馀意然湿润的鼻梁,说:“那我怎么看到那里有一匹小马在尿尿呢?”
馀意然闭了闭眼配合她,声音却哽咽:“哪里有小马啊?”
馀琴抱着他轻轻晃着:“小马在你的眼睛里呀。”
“对了,下午我碰到小蛰了今天是他妈妈的忌日,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俩有点情况,倒是你怎么没跟我说他失忆了啊。”
“事情有点复杂就没跟你说。”
“这么多年,很辛苦吧。”
“你比较辛苦。”
馀琴笑了笑:“我打算明天去把我的头发染黑,去找个工作干到退休。”
“嗯,找个轻松点的。”
“现在工作哪有轻松的啊。”
柏蛰想了很多,当天晚上就预约了之前看过的心理医生。
次日晌午,他来到心理诊疗所,进门看到的仍旧是一个大大的鱼缸,里面有好几条蝴蝶鱼。
心理医生叫临寒,是柏蛰曾经高中的学弟,柏蛰曾给他辅导过化学,不过柏蛰肯定是不记得了的,临寒却是见到他的第一眼便认出来了,只是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因为柏蛰出了车祸失忆得了臆想症才那么碰巧。
柏蛰干坐着也有些乏味便喂起了鱼,过了几分钟后,临寒便从楼上走下来,他身着一袭白大褂内搭是一件白色衬衫和灰色马甲还有一条黑色领带。
“等你很久了。”柏蛰抱着臂看浴缸里的鱼。
“是你来的太早,”临寒小声抱怨,“你看起来比之前的状态要好很多。”
“嗯,”柏蛰轻笑,“我找到那个人了,他并不是我幻想出来的,而是真实存在的,你这个庸医。”
临寒被骂也不恼,反而冷笑:“当初是谁说不想记起来的?是谁说要变成一个全新的自己的?”
柏蛰捂住脸仿佛是觉得有点羞耻,耳根红了几分:“那是以前。”
“是是是。”临寒终于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在这之后的每一天柏蛰都自觉来治疗,可惜的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成效,只是想起了幼年零零碎碎的记忆,然后就是整夜整夜的噩梦还有每晚的辗转反侧让他感到狂躁,控制不住的摔东西。
临近六月,高考将至。
馀意然的脚崴了,在家休息了半个月。
沈霜于安分了两个月,馀意然都有点不习惯了,不过列表里倒是多了一个吵吵闹闹的人。
lion:柏蛰有找你吗,他怎么不回我消息?
馀意然:刚跟我说了早安。
lion:真是重色轻友!
馀意然:?
柏蛰不仅会给馀意然发早安晚安还会分享日常,唯独不告诉他自己在接受治疗,馀意然自然就认为柏蛰每天都在工作有时候还会提醒他不要忙到太晚,殊不知柏蛰是因为失眠才那么晚都不睡。
馀意然:你在追他?
馀意然犹豫了很久才发出了这条消息,因为他跟这个男生聊了半个月,每天早上都要问他柏蛰有没有给他发消息,馀意然自然而然的就把他想象成了那种网上白白嫩嫩的小男孩,然后还认为他喜欢柏蛰。
但他没有什么危机感。
lion:是啊[坏笑]
馀意然:知道了。
施箫实在是觉得馀意然有些有趣,便想逗逗他,但他发现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lion:[截图]
lion:你老婆好像也不是很在乎你[惊讶]
柏蛰竟然破天荒的回了他的消息。
柏蛰:你恶不恶心。
lion:你。
lion:快把那个妹妹的v信推给我!
柏蛰:都让你去问他要,不要每天都骚扰他。
lion:没办法,你老婆还挺逗,有点闷骚的感觉。
柏蛰沉默。
柏蛰:他怎么不对我这样。
柏蛰:凭什么。
柏蛰:回头让他把你拉黑。
施箫第一次见柏蛰给他发了那么多条消息,稀奇的很。
lion: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施箫。
馀意然:馀意然。
lion:我知道你,你在广播大厦工作,家在景水湾。
馀意然怀疑这人被刺激到了,精神有点不正常。
他还怀疑柏蛰让他加自己的目的是让自己每天都有个消遣。
馀意然在聊天界面编辑了半天,柏蛰发来了消息:他如果骚扰你,就拉黑他。
馀意然:他是冲你来的。
馀意然:你还挺受欢迎。
柏蛰:他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馀意然:这话有点耳熟。
柏蛰:[语音13″]
馀意然莫名有点紧张,点开语音。
“他是我朋友,看上了沈霜于但是一直没问你要联系方式,不知道他在磨蹭什么。”
柏蛰:[语音5″]
“你...没生气吧。”
馀意然:有点。
柏蛰:那怎么办,你下个楼。
馀意然:脚崴了,走不了。
柏蛰:之前怎么没听你说。
馀意然:不想让你担心。
“叮咚——”
馀意然拄着拐杖来到门前,透过猫眼望过去是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的柏蛰,馀意然打开门,柏蛰便把藏在身后的花拿出来,微微笑着:“今天是我们重逢半周年纪念日。”
“哪有人过半周年纪念日的。”馀意然笑着接过花放在玄关处。
“你还没跟我说你的脚是怎么崴的呢。”柏蛰进了门,将他公主抱起来放倒在沙发上,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颈窝,“一个月没见,想不想我?”
“不想。”馀意然偏过头嘴硬到。
“不想就是想。”柏蛰刮了刮馀意然的鼻子,“脚怎么崴的?”
馀意然才不会说是因为在公司想他的事然后走楼梯踩空摔了个四仰八叉。
“走楼梯踩空了。”
“当时在想我吗?”
“……”馀意然拿过旁边的抱枕去怼他的脸,“自恋。”
柏蛰单手抓着抱枕将其扔到一边,随后用力的亲了亲馀意然的脸颊。
“我们小时候是不是见过?”
馀意然一愣:“你想起来了?”
“一点点,我小时候好像就很喜欢你,老缠着你叫哥哥。”
馀意然也回忆起了当年,忍不住笑出声:“是啊,还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我。”
“但是我只记起了这么点,怎么办?”
“慢慢来,你已经很棒了。”馀意然笑着擡手摸了摸他的头。
“那哥哥…”柏蛰把脸侧到他耳边沉声问,“有奖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