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淡烟疏柳（2）
作者有话要说：</br>研究显示：每晚睡前一小时喝一杯热牛奶，会比不喝牛奶的人多花几块钱<hr size=1 />
梦雪诗听后沈吟不语，转而问道：“你日后准备做什么？
“什么？”
“如今我是一个凡人，凡人的寿命只有短短数十年，而你是妖，寿命遐长。若我身死，你又将如何？难道要再等八百年，等我再次转世轮回吗？但下次，我不一定记得你了…你要好好思虑，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总不能一直陪着我，你要为你自己活。”
兰若听到后，渐渐红了眼眶。
“答应我，陪我走完这一世，就离开此处。天地辽阔，六界之大，你可以自在翺翔。”
“…我不要听，我不想你离开我……”兰若伸出手臂，环抱住梦雪诗。
“你听我说，一个人真正的消亡，不是魂飞魄散，是遗忘，是世间无人记得。但你会一直记得我，我就永远都在。”梦雪诗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兰若哭得不能自已。
“你说得好像明日就离开了一样……”
梦雪诗拿出丝帕为兰若擦拭泪水：“这些话总要交代的，今后要开心地活下去，为你自己而活。答应我，好不好？”
“我记下了。”兰若边哭边道。
梦雪诗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兰若：“让他醒过来，你回去睡吧。哪日得空，我会慢慢告诉你，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梦雪诗躺下之后，一个人蜷缩在被子中。她裹了裹身上的被褥，侧过身望着白冥鄢真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白冥鄢真已经离开。
梦雪诗正坐在内室拿着一小瓶子，思量着什么。听见外面传来声音，忙将小瓶子收起。转头，刚好迎上白冥鄢真的目光。
“王后，今日你也帮我抹药吧。”
梦雪诗轻声说着：“好。”
白冥鄢真瞧着她的神色，似乎对自己更冷漠了，心下虽疑惑，但也不好开口问什么。梦雪诗拿着药在白冥鄢真胳膊上涂抹，涂完后微张小口吹了吹。
屋内燃着银炭，倒是温暖如春。梦雪诗一袭家常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衬得她明媚妖娆。白冥鄢真从衣裳暗兜内掏出一素银戒，递给梦雪诗。
梦雪诗接过，细细打量。倒是普通的素圈指环，只是戒上印着一朵小小的莲花，做工也不精细，甚至有些粗糙。
“祭荼国的男子，成年后便要亲自打磨一指环，待遇到心爱之人，就送给她。”白冥鄢真的眼神，温柔如水，他轻柔地说。
梦雪诗听后将指环还了回去：“挺好看的，祝大王早日送出去。”
白冥鄢真一把抓住梦雪诗的手，将指环放入掌心：“送你。”
“戴上看看。”
梦雪诗沈着脸，却还是将指环戴上：“谢大王。”
随后，梦雪诗又吩咐兰莫将那日未完成的丹青拿出来，趁着今日天光大亮，雪诗准备将色上完。那日只画了线稿，铺了底色。
雪诗命人将那盆三色堇摆好，挪了挪座椅，突然想起白冥鄢真还在。却看见他与兰若对视，心下一惊。
“王后宫中，何时多了个人，我竟不知。”白冥鄢真行至梦雪诗身旁，微微笑着。
“她是南边花园的洒扫侍女，那日刚巧碰见，我瞧着机灵，便把她……”
白冥鄢真突然俯下身地接近，手臂撑着椅子扶手。梦雪诗住了嘴，眼看着鼻尖快要贴上，白冥鄢真突然偏过头道：“我听宫人们说，有一日，天现异象，竟有只九个头的鸟在上空盘旋，好像就在懿纯宫附近，王后听说过吗？”
梦雪诗别过头去：“我没有听过此事，不过大王福泽深厚，想来若是有妖鸟，也不敢靠近王宫的吧。兴许是宫人们看错了。”
白冥鄢真愤愤地看着梦雪诗，放开撑着的手臂，转身坐到一旁。
梦雪诗用小勺舀起一点石青粉末，放入白瓷盘中，随后拿起沾了水的毛笔。
“这画繁琐，你这叶子用花青分染足了以后，还要罩以石青。”白冥鄢真看了片刻，又走到梦雪诗身后。
梦雪诗举着笔，眼神专注：“你竟懂得作画？你之前不是……”突然反应过来好像说错话了，梦雪诗停了笔。
白冥鄢真看着画：“怎么了？”
“大王，今日不见大臣吗，听闻近日要重新修订国法，应该忙得很。”
白冥鄢真踱步起来：“我已改好一版了，现下让他们按着我的想法拟稿。我与你说，这次国法，调整赋税丶修改兵法丶开放贸易，还有继位立储……”
“大王，我不想听，雪诗於治国并无兴趣。”梦雪诗只觉他的话很多，而自己只想安静作画，本想支走他，却看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些都不要紧，我还改了一条，废了殉葬之礼。”
梦雪诗停了笔，是了，如今是他的王后，若他明日崩逝，自己依例是要殉葬的。这一改，倒是不用和他一起死了。
梦雪诗唇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
“改日，我为你画幅丹青怎么样？”白冥鄢真拿起一旁未蘸水的毛笔，在手里把玩。
“你一直说，却从未……”梦雪诗又停了笔，自己总在作画之时说多，对着白冥鄢真，说多便是错多，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有记忆。
“王后说什么？”
“大王饿了吗，我命人备了点心，大王用一些吧。”
梦雪诗一坐便是大半天，直至太阳落山。
梦雪诗微微擡头，看到一旁的白冥鄢真审阅奏疏的模样。熟悉的侧颜，熟悉的白衣，似乎又与记忆中的人影重叠。
想着想着，便趴在了桌子上，微微闭上了眼。
那边白冥鄢真看着梦雪诗的背影，以为她睡着了，轻手轻脚走过去，准备将她放到床上。
哪知刚抱住，梦雪诗便睁开眼：“你做什么？”
白冥鄢真松开手，温和地说：“我抱你去床上睡。”
梦雪诗边站起边言道：“不用了，我不困，大王用膳吧。”兰莫过来将画具收了起来，兰若拿起画放到一旁晾着。
妖界·雾霭森林
几万年前
男孩从九霄天上被扔在妖族的雾霭森林，他赤着足在地上慢慢行走。又饿又累，千辛万苦找到一滩积水，他不管不顾地趴在地上喝了起来。饮足了水，强烈的饥饿感再次袭来，他拿起一旁的树叶啃食，却还是觉得不够。
此时夜幕降临，黑暗一点点笼罩。林中传来妖兽的叫声，他害怕极了，想尽办法努力爬到了树上。躺在枝杈上的他不敢入睡，生怕一个不小心翻身落入妖兽的口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有着无边无尽的恐惧，他胆怯极了，默默祈祷天亮快点到来。
这日他走啊走啊，终於看见一棵结满果子的树，他手舞足蹈，高兴极了。这是他这些日子唯一一次吃饱。他打算在此居住下来，然而果子一点点被吃完，他只能再次离开。
翻身越岭终於寻到一处村落，男孩躲了起来，待到深夜，他爬进一户人家。抓住院里熟睡的鸡，张口咬住鸡的脖颈。
鲜甜的血涌进他的喉咙，他满足地咽了下去，又将鸡用手撕开。他狼吞虎咽，叼着这只又去抓另一只。
此处的闹腾惊醒了这户人家，一妇女冲了出来：“我的孩子！”妇女崩溃大哭，还没修成人形的孩子就这么被吃了。
女人又悲又愤，拿出菜刀就要砍人，一旁的丈夫夺过菜刀，冲着男孩过去。
男孩抓着那只鸡，跑到了森林中，他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不敢出声。男人拿着菜刀四处寻找他的踪迹。
男孩一路往深处跑，觉得安全了，拼命将偷来的肉往自己嘴里塞，吃完后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将馀下的鸡毛刨了个坑，埋了起来。
“对不起，我实在太饿了。”男孩心说。
自此之后，村中传来丢孩子的怪事。很快，男孩吃同族的事便传开。有几人自发的搜寻男孩，想要为自己孩子报仇。
男孩只得又躲进了森林中，饿极了便啃地上的野草丶树枝。冬雪很快降临，男孩睡在树下，盖着几片树叶，他冷极了，将身体蜷缩起来，冻得瑟瑟发抖。
……男孩披着被火燎过的破烂衣衫，蓬头垢面，眼睛却很是澄澈。他赤足走在林中，被一旁断了的树枝划伤小腿，血顺着腿淌到地上，他看了看，眉头也不皱一下。
旁边跑出来几个小男孩，拿着手里的砖头向他砸去：“滚出我们村子。”
小男孩抱头躲避，瞪着明亮的双眼，看向那几个欺辱他的人。
“就是他放的火，他想害死我们，打死他。”那几个小男孩见他不哭不闹，於是走到他面前，雨点一样密集的拳头打在男孩的身上。男孩只能不停躲避。
他那日只是太冷了，烧火取暖，却不曾想火势过大，蔓延到了村落。
突然一妇女站了出来，喊着那几个孩子回家吃饭。
男孩眨了眨眼，闻着饭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鬼使神差地向发出香味的食物走去。
妇女拿起一笤帚：“滚开，这里不欢迎你。”
男孩跑开了，躲在一处树后，远远地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
我好饿啊，为什么我没有娘亲…是不是有了娘亲就能吃饱了……
刚化作人形的他，每日都很饿很饿，他需要不停地补充营养供自身成长，但日日吃不饱穿不暖，看上去比同龄人瘦小许多。
但他生命力却很顽强，每五百年一次的劫难，他都撑了下来。
直到那日，四万五千岁时，在一处树桩，遇到一位老爷爷，说能带他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