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吴四宝不明不白的死在76号,整个76号的人暗地里议论了好一阵子,李世群放出风去,警告76号的人不要再猜测和议论此事,否则严惩不贷,他又做了吴四宝死于意外的手脚,算是应付了日本人,可是事出有因,一切都是因漫云而起,吴四宝死了,可是漫云的事情并未了结,他感到,背后隐约有着于小北的干系。
他调来吴四宝的调查卷宗,发现了漫云在敏感时刻突然失踪竟然牵扯到苏媛琪,原本追着于小北却半路跳出个苏媛琪,这让谙熟官场又是老牌特务的他如获一个进退有据的机会,他决定利用苏媛琪向丁默邨展开进攻,如果成功,这将是制约丁默邨的一个把柄,如果失败,也不至于引火烧身。
审查室内,苏媛琪和李世群相对而坐,李世群自顾自的喝着茶,多时一语不发,苏媛琪则镇定的看着他,以静制动,李世群因着丁默邨的关系,平日里和苏媛琪保持着距离,而苏媛琪若非必要的工作接触也刻意远离李世群,此时是两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长时间的面对面,而且还是在审查室里,苏媛琪表面淡然,可是心里却早已打鼓。
“苏科长,我在吴四宝调查漫云的卷宗里看到,在漫云产生嫌疑并要抓捕她的时候你和她发生过争执,她随后就失踪了,或许说是潜逃了,所以我不得不请你来讲清楚。”
苏媛琪听李世群说的是漫云的案子,放下心来,说道:“哦,我当是什么事,是的,那天我是去找了漫云,在小北家里,我和她打了起来,我生平还没受过这样的气,她还和我争小北,她也配,一个舞女,我就想着弄死她,就把她绑了。”
李世群有点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苏媛琪,显得有些惊愕,没想到这个平常看着只会涂脂抹粉和同事打情骂俏的女人居然这样心狠手辣,弄死一个人的话在她嘴里说出来是那样的云淡风轻,让李世群不得不对苏媛琪另眼相看。
“哦,是这样啊,那你并没有杀她?”
“我当时是一心想杀了她,可是过后想想,我带走她时小北的邻居们都看到了,我如果杀了她,小北一定会迁怒于我,事后证明小北真的很生气。”
李世群点点头,说道:“看来你很在乎于队长,可是你知道吗,于队长曾当着我们的面亲口说漫云是她的未婚妻,想必苏科长有些一厢情愿呐。”这句话颇具挑拨的意味,热恋中的女人冲动且无脑,无论这个女人怎样冷硬,嫉妒永远是女人的弱点,他要借此激怒她,从中找到破绽。
苏媛琪似是被这句话影响到了,脸色变得很难看,手也不住的搓着袖口上的纽扣,说道:“这个我知道,我质问过小北,他说当时事出紧急,吴四宝摆明了是在陷害他,所以他才那么说的。”
李世群给苏媛琪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像是一个长辈的关心,语重心长的说道:“唉!于小北倒是很重情啊,可惜这情用在了别的女人身上,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我和丁主任是多年的同事加好友,我也一直把你当做晚辈看待,作为长辈我不得不说,那个于小北也属实花心了些。”
苏媛琪没有回应,脸色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无奈,又低头摆弄着手上的戒指。
李世群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转变话题,“那在你看来,漫云到底是不是谍报分子,如果是,她是共党呢,还是军统?”
苏媛琪哼了一声道:“我不知道,不过她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她死了。”
“不,她死了并不代表案子了结,她的组织,她的同党都还没有查出来,如果有同党,说不定就是她身边的人。”
苏媛琪惊愕的看着李世群道:“她真的是吗?我还真没看出来,李主任不会是怀疑小北吧?”
李世群不置可否,说道:“在案子没有查清之前,任何一个人都有嫌疑,就比如,当有证据证明漫云可疑的时候你却将她带走了,造成人为失踪使我们的追查陷入停滞,底下好多议论已经传到我这里来了。”
苏媛琪厉色道:“我带走她当时并不知道她有嫌疑,纯粹巧合,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李世群道:“那你当时把漫云藏到了什么地方?”
苏媛琪道:“我把她藏在榆阳里的一栋别墅里。”这栋别墅是丁默邨在上海的一处房产,丁默邨在上海有多处房产,可唯独这一处外人并不知晓,属于丁默邨的秘密安全屋,只有他身边的亲信才知道这个地方,苏媛琪也只来过两三次,就在这栋别墅里,丁默邨曾和军统的高层有过会面。
“于小北知道吗?”李世群问道。
苏媛琪又开始摆弄手镯,不以为然的说道:“他倒是问过,可我死活没告诉他。”
李世群嗯了一声,端着茶杯说道:“那就先委屈苏科长几天,我作为特工总部的领导也是身不由己,等案子查清了,会给你个交代。”说完起身走了。
苏媛琪并不为李世群的话所动,像是早知此事不会轻松过去,便也起身走出审查室,在门口却被两个人拦住,“苏科长,请到别处休息。”
苏媛琪被带到了一间囚室,正是关押吴四宝的那个房间,舒适的大床,干净的被褥,家具用具一应俱全,只是没有电话,苏媛琪虽然不是囚犯的待遇,却已经与外界隔绝,她是被李世群秘密关押的,整个76号也只有李世群的几个亲信知道。
李世群要坐实苏媛琪的嫌疑,就得先坐实漫云的特工身份,而这并不难办到。
苏媛琪躺在床上,并没有显出焦躁不安,反倒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状态,时间回到一个月前,自从吴四宝死了之后,于小北猜出李世群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会抓着漫云这条线不放,而这其中最为可疑之处便是苏媛琪,他便和苏媛琪制定了应对之策,两人做了一个局,让李世群不死也扒层皮。
苏媛琪突然失踪,于小北便知道是李世群动手了,便依计行事。
深夜里,林江城背着一个包裹跳进了榆阳里的那栋别墅,此时别墅里只有一个管家已经熟睡,林江城将携带的东西藏在了一个隐蔽却不难找到的地方。
大清早,别墅的管家睡梦中被一连串的砸门声吵醒,她披上衣服,睡眼惺忪的打开大门,只见一群黑衣人不由分说闯了进来,将他按倒在地。
特务队长喝问道:“两个月前,这里是不是住了一个女人?”
管家趴在地上并未正面回答,反倒是很强硬的质问:“你们是什么人?”
队长见他不回答,吩咐手下“给我打。”
特务对着管家拳打脚踢,管家蜷缩在地上忍受着,就是不开口,队长无奈,指挥手下,“给我搜。”
特务们分头搜查,将楼上楼下翻了个遍,不多时,一个特务抱着一个小盒子下楼来到队长面前,“队长,找到好东西。”
队长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价值不菲的重庆政府的中央银行债券,这可是通敌的物证,队长大喜过望,断定这家主人定是条潜藏的大鱼,在盒子底部,又发现几个信封,打开看是上海几家大公司的记名股票凭证,当他看到凭证上的签名,顿时吓得目瞪口呆。
每张股票凭证上的签名,都赫然写着丁默邨。
队长马上叫手下停手,拉起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管家,颤颤巍巍的问:“这是谁的房子,你家主人是谁?”
管家痛苦的揉搓身上的伤,眼睛阴狠的看着队长,还是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这个眼神更让队长不寒而栗,他回答道:“我们是特工总部的。”
管家冷笑一声说道:“是李世群的人,不管他叫你来干什么,你都办不了,识相的快点滚。”
从管家的话语中队长意识到不用再问了,他脑子里飞速的转着,片刻就得出一个结果,这个管家说得对,不管是人还是事儿,他都办不了。他都来不及表示歉意,便慌不择路似的逃出了别墅,一溜烟的回到了76号。
队长将事情汇报给了李世群,李世群也惊出一身冷汗,他想去问苏媛琪到底怎么回事,可忽然站住了,暗自咒骂自己怎么这般慌张,如此意外收获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他不敢耽搁,怕迟则生变,马上带着人亲自来到别墅,他却没有下车,命令那个队长去把管家抓来,并把那个盒子带上。
这个管家并非普通人,而是丁默邨的心腹,也曾做过特务,这几年负责看守丁默邨的这处秘密据点,刚才76号的人走了之后,他马上给丁默邨打电话报告了此事,却不曾想76号的特务去而复返,又把他抓了起来。
如果说76号之前的行动李世群还有转圜的余地,那么这回,就是真的和丁默邨撕破脸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