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针见血
骆临溪食指蜷了下，握笔的手从钟翊掌心挣脱。
身侧的人一脸严肃，不像是单纯挑他毛病的样子，骆临溪只好把有些厚度的合同翻回首页，逐行阅读。
陈尘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赶紧开口保证：“我肯定不会玩文字游戏坑害演员，钟总和小骆大可放心。”
“不是对陈导不放心。”钟翊虽是和陈尘说话，眼睛却始终没有从骆临溪身上移开，“他以后在娱乐圈的路还长，接触的资源越来越多，不会看合同迟早吃亏。”
刚沈下心研究合同条款的人听到这话，呼吸乱了半拍。
他应该没有自作多情吧？骆临溪在心底琢磨。
钟翊刚才那番话隐含的意思是，他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好的资源？
尽管以前有很多人说过类似的话，但骆临溪从来都不敢当真，因为那些人大多另有所图，虚伪夸赞的下一句便是令人恶心的要求。
可钟翊不同。
一个拥有绝对掌控力的上位者无需使用任何手段达到目的，给出夸奖的意义也只在於表述事实丶传达欣赏。
见骆临溪又在放空，钟翊只好扭头示意助理。
小刘心领神会，来到骆临溪身旁，弯腰道：“骆先生，需要我帮助您解读和检查条款吗？我在这方面经验比较丰富，最迟明天上午把检查过的合同发给您。”
骆临溪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缩了下脖子，看着小刘，将头向右侧，用正脸对着小刘：“你说什么？”
小刘耐心重覆，在得到骆临溪的同意后接过合同。
“那今天就先这样。”钟翊起身，和陈尘握手，“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陈尘说话间笑着看向骆临溪。
从办公室出来，骆临溪想了想，快步追上走在前面的钟翊。
“那个。”他犹豫着开口，“我想问一下，你今天真的是替那个娱乐公司来谈合作的吗？”
钟翊深沈的目光落下来，不但没有开口回答，反而加快脚步走向电梯。
骆临溪隐约察觉对方似乎在和自己生气，只好暂时放弃追问，小跑着跟在钟翊身后，进了电梯。
直到轿厢门合上，站在斜前方的男人才开口。
“我是被你的信息叫来的。”钟翊习惯性透过轿厢壁的反射看他，“你的计划很成功，利用我的疑心，把我骗到现场当枪用。”
“对不起。”骆临溪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在钟翊面前耍心机，於是坦诚道歉，“我太在意这个机会了，不想因为除演技之外的原因输掉。”
轿厢陷入沈寂，骆临溪避开钟翊深不见底的目光，觉得周围的气压比刚才更低。
接下来一段时间还需要依附钟翊这座靠山，骆临溪努力思考提高自己在对方心中好感度的方法，盯着鞋尖，自顾自往下说：
“谢谢你让小刘帮我看合同，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以后不会再犯蠢。”
“你很聪明。”钟翊转身面向他，“但一直回避接受和适应娱乐圈的规则，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长久以来刻意回避的问题被一针见血地指出，骆临溪怔楞片刻，最终还是讷讷点头。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於严厉生硬，钟翊停顿几秒才重新开口：“不告诉陈尘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以及刚才没在走廊里回答你的问题，都是在避免别人造谣你的可能。”
“你也不希望自己再陷入从前那样的绯闻吧。”钟翊放轻语气。
骆临溪彻底明白过来，发自心底地再次道谢。
电梯到达一层，轿厢门开启，钟翊顿住脚步，对骆临溪道：“演好这个角色。”
一定会的。骆临溪在心底回答。
.
次日上午，骆临溪接到小刘的电话，说合同条款已经审阅完毕，没什么问题。
“您现在在家吗？我可以在您方便的时候叫速递把合同送过去。”小刘说。
骆临溪穿好外套，用肩膀和脸夹着手机，拎起桌上提前摆好的礼盒：“我过去取吧，刚好有事。”
“好的。”小刘很喜欢和骆临溪这种尽量不麻烦别人的人共事，愉快地答应下来，“那您快要到的时候给我发消息，我下去接您。”
一小时后，骆临溪站在钟氏总部外，给小刘打电话。
小刘急急忙忙跑下来，和保安打过招呼，带骆临溪穿过大厅。
总裁助理亲自下来接人本就是稀罕事，再加上骆临溪相貌出众，惹来周围一众人的注意。
没有老板的员工群顿时爆炸：
【钟氏门面美少女：天呐！@所有人，手上没活的速来一楼看大帅哥！手上有活的立刻暂停到天井处趴着看帅哥！】
【别低头销冠会掉：[图片]】
【别低头销冠会掉：谢邀，刚好偶遇。说实话，他迎面走来的瞬间我心动了。】
【我不是秃头：所以说这是谁啊？刘助亲自来接的诶！除了合作对象和钟总那几位发小以外没人有这个待遇！】
【抢保洁饭碗：说实话不像合作对象，因为穿得不是职业装且过於朴素，也不像明星，所以这到底是谁啊啊啊啊！】
【别低头销冠会掉：难不成是钟总的远房亲戚？美少女，快发挥距离优势探探底！】
被赋予重大使命的前台找准时机，作为员工小群的八卦冲锋代表，开玩笑似的刺探消息：“今儿是哪阵风把刘助从十层吹下来了？”
“怎么没见季容啊？他不是今天要来拍新品的宣传片吗？”
小刘挡住前台有意无意落在骆临溪身上的视线，回答道：“季先生还没给我发消息，估计是睡过头了。”
说完，他假装忘记前台提问的前半句话，带着骆临溪坐上总裁专用电梯。
“抱歉。”小刘主动接过骆临溪手里提着的东西，“我们公司最近的氛围可能轻松过头了，刚才前台说的话你别介意。”
“没事。”骆临溪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试探道，“钟总在吗？”
“在。”小刘回答，“今天钟总发小要来给子公司新上市的科技产品拍宣传片，他在办公室等着呢。”
骆临溪想起刚才听到的名字：“季容？”
“是的。”小刘对骆临溪有天然好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透露太多，还在继续，“你也听说过季先生？看来他最近势头确实很猛。”
骆临溪用微笑糊弄过去，掩盖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号人的事实。
他把偏移中心的话题拉回来：“既然钟总在办公室，那我可以把东西给他送过去吗？就当是感谢他昨天出手相助。”
“应该可以，等会儿您在门外稍等片刻，我去问问钟总的意思。”
“好。”骆临溪随小刘下了电梯，来到总裁办公室门外站定，用等待的空隙环顾四周。
十层是专属於钟翊的空间，除了他的办公室和刘助的工位，还有两个会客室。
身后的电梯传出叮咚声，一阵匆忙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
身穿豆绿色马甲的地中海薅着所剩无几的头发，嘴上不停地念叨：“哎哟！这祖宗怎么临时撂挑子！太任性！太任性了！”
“这可怎么办是好哟！”地中海似乎看不到骆临溪的存在，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站定，摊开双手，脚尖焦虑地点地：“没有契约精神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关系户！这叫我怎么和钟总交代？他和他发小我哪个都得罪不起啊！”
被动变成透明人的骆临溪横跨一小步，拉开自己和地中海之间的距离，以免被对方忿忿挥舞的手臂误伤。
从这人的话中不难推断出季容放鸽子的事实，骆临溪脑中划过一个大胆的念头，下一秒又默默地强行掐断。
算了，他心想。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一直走运。
办公室的门终於被拉开，小刘从里面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化身一阵风冲进去的地中海撞得歪在门板上。
“刚才是什么东西过去了？”小刘惊魂未定，捂着胸口问骆临溪，“我恍惚间看见是个会发光的东西？！”
骆临溪尬笑，觉得自己这会儿不好开口。
“哦哦，说正事。”小刘理了理歪掉的领带，“钟总这会儿没事，但也不能和您聊太久，所以您给他送完东西就可以自便了。”
“好。”骆临溪进门，见地中海正干打雷不下雨地站在钟翊对面干嚎诉苦，便自觉站在一边，等待两人处理完要紧的事。
“拍摄日期不能再改了！”地中海哭丧着脸，眼角快要耷拉到耳根，“这个季先生已经推迟三次拍摄了！眼看咱们的产品就要正式上线，前期宣发也投入进去了，眼下就差这一个爆点了啊！”
“钟总您说这可怎么办是好啊？我在中间不好办啊。”
“没什么不好办的。”钟翊拿起手机按了几下，随后擡眼看向地中海，“换人就可以，季容那边要是有问题，叫他来找我。”
听到这话，地中海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又把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眼下找人也很难呐，咱们这部宣传片对脸要求太高了，属於能抗住镜头的咖位太大临时叫不来，临时能来的脸都不好看。”
“我可真是……”
地中海说到一半，忽然停住，螃蟹似的横挪到骆临溪旁边，把他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天无绝人之路！”他拉着骆临溪来到钟翊面前，“钟总，这是你的客人？能不能借我用用，拍个宣传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