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温知明显惊讶,印象里他从未向魏清琅提过大学学校,更没说过自己是商学院的学生,他问:“怎么突然叫我学长?”
“王立老师,现在是我的辅导员,”魏清琅拨弄印在那颗糖上的商标,说,“你是那届的学生代表,年年获得奖学金,王立老师拿你做过不少次榜样。”
王立是温知大学时的辅导员,从教近二十年,头顶有点秃,因为一群不省心的学生喜提深深的擡头纹,平常笑呵呵的,和蔼随性,和带过的历届学生关系都不错。
兜了一圈,这是直系学弟。温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我有段时间没回过学校,没想到王立老师还记得我。”
“他经常向我们夸你,”魏清琅说,隔着窗户指指不远处的京大建筑楼:“既然来了,要去学校看看吗?”
虽已入秋,天气尚暖,又是中午,太阳暖烘烘的,夹杂着凉风,不似夏天那么燥热,路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微微泛黄,偶尔几片枯萎的落在地上,踩在脚下嘎吱嘎吱响。
温知和魏清琅并列走着,二花跟着,时不时跑进小花园里,又极速跑出来,一会儿跟在他们后面,一会儿跑到他们前面,见两脚兽跟不上,便折回来又溜进小花园。
“还是学生好,自由自在,未来可期。”温知瞅着迎面而来的青春气息,有感而发。
魏清琅是青春局中人,没太大感觉:“你是看一次新鲜,如果真让你再来四年大学,走在大街上就会羡慕上班族财务自由。”
温知擡头看看偏南方的太阳,说:“可能吧。”
温知大学期间并不是无忧无虑,他不仅要完成学业,还要兼职赚钱支着家,又想着要抵偿霍凛医药费,一个人经常好几头的跑,累归累,收获也成正比,很多宝贵的东西都是在那段时间得到的。魏清琅这种高枕无忧的富二代大概不会懂何为奋斗,温知也不多解释。
路过食堂,温知停下脚步,学校餐厅有家他吃了四年的饼丝,九块钱一份,特别好吃还经济实惠。学校食堂需要刷卡,他毕业后再也没尝过,今天午饭还没吃,这会儿想起来馋的慌,在餐厅前挪不动脚。
谢清琅看出他的意图,说:“想吃学校的饭菜吗?”
温知不拘泥,特别洒脱的承认:“是有一点。”
谢清琅摸出学生卡,手臂搭在温知肩膀,带着和他一起进去,笑道:“走吧!在校学弟请毕业学长吃。”
周六,午饭点人并不多,餐厅门口稀稀疏疏一些学生进出,一只橘猫出现在不远处的花坛边,立起身体蹲坐,眼神迷茫,不停的转头寻找它饲养的两脚兽。
太阳渐渐偏西,温知吃完一顿饼丝,坐在篮球场的长木椅上,旁边是魏清琅,黑色袖子有几道明显的破裂抓痕,他俩中间是只橘猫,正舔着爪子,一脸的嫌弃和不忿。
两人一猫气氛有点微妙,温知咳一声,伸手撸了把二花:“竟把它忘了……”
二花生气,喵一声,连温知也不让碰。
温知尴尬的收回手,魏清琅不惯它,捏着它的后颈把猫提起来,猫眼人眼四只眼睛对视:“魏二花,你再挠一个给我看看,你信不信我让你变成一锅五花……卧槽!”
他敢说,二花就敢做,爪子一蹬,又挠了他一把,魏清琅手上一疼,下意识松手,二花落地又蹦起来,迅速跳到温知腿上,对着魏清琅龇牙咧嘴。
“行呀,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魏清琅冷笑,“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二花算准了回家后铲屎的也不敢对他怎么样,神气的扭过身,在温知腿上趴着不动了。
这时,一个篮球突然从不远处飞来,魏清琅擡头看过去,站直身,擡起手臂,准确的拦下飞跃的篮球,拿在手里拍两下,手一扬,又扔给了那群正在打篮球的学生。
对面一个男生接到球,隔空喊了句谢了,他们认识魏清琅,问他要不要一起打,魏清琅有想加入的打算,说了句等下,扭过头笑着对温知说:“学长,有兴趣打篮球吗?”
*
与京大隔着半条街的一间老式茶馆,二楼茶室采光极好,香炉檀香袅袅,琵琶声丝丝入耳,室内装点精致含蓄,黄花梨木制成的桌椅,茶桌上,茶罗丶茶炉丶茶竈丶茶壶丶茶杯丶茶勺等茶具一应俱全,墙面挂着吴道子的水墨画,装饰柜摆了一些古董器具,明眼人认得出,这些东西看似不起眼,随手扔出去一个也价值千万。
“输了输了。”老者捏着莹润的棋子,白发多于青丝但精神抖擞,他大笑认输,把棋子扔进了棋盒里。
霍凛也收了手里的棋子,说,“是海叔让着我。”
王海生笑着摇头:“最近怎么样?南北商会结束有几天了,我听说海市秦家因为商会又开始闹事情?”
王海生仕途鸿运,一直坐到京市副市长,在任期间负责过一些官商交流,与霍凛打过几次交道,两人私交关系一直不错,对方比他小三十岁,他丝毫不敢拿他当晚辈看待。
退休两年,王海生的各路消息依旧通达。
“算是秦家家事,对南北合作影响不大。”霍凛淡淡道,“不少秦家人本就对秦之煜不满,他的风格太激进。”
王海生端着一杯茶:“秦家小子脚跟还没站稳,就要飞,有些操之过急。”
“也不能他怪心急。”霍凛也倒了一杯茶,碧绿的茶水晃荡在小茶杯里,他点了点杯面,没喝,“南北商会期间,有人趁他不在,绑了他的爱人,险些丧命。”
“他的爱人……”王海生闻声顿住,想到听见的一些风言风语,看了下霍凛,欲言又止。
“您的消息没错,”霍凛没有任何扭捏,笑着说:“他的爱人和我家小朋友一样,是位男性。”
王海生也笑了:“三番五次听你提起那位小友,也没见过真人。当初,你让我写封感谢信给一个京大学生,没想到一晃六年都过去了。”
提到温知,霍凛面色多了一份柔和,“改天我带他亲自登门道谢。”
“把人带出来?你也舍得?”王海生一针见血的挑明他,“藏了这么些年,生怕他被一口空气染黑了。”
霍凛位居高位,各路各方不少眼睛盯着他,这么多年,官场商界的老狐狸多多少少都知道霍凛有个宝贝疙瘩,当做眼珠子疼,只是他藏的紧,见过真人的还真没几个。
霍凛眼帘低垂:“他胆子小,过段时间,一定带他见海叔。”
王海生也不问这个过段时间是过哪段时间,他站起来,对霍凛说,“今天来都来了,陪我到京大转转吧。”
王海生是京大毕业,人越老越念旧,他让司机在学校门口等着,和霍凛步行进了京大。几十年前的京大还不叫京城大学,叫做国立机械学院,学校楼层低,教学面积没现在广,也不像现在娱乐设施应有尽有。
霍凛陪同王海生一起在路道散步,他虽不是京大学生,对校园内的一草一木也算熟悉。霍家人不少京大毕业,大到整栋实验楼,小到教室里的多媒体设备,霍家捐赠过不少。以往霍凛来京大参观了很多次,还被邀请参加过开学典礼。
常年形成的上位者气息不是说隐就隐,两人走得放松,路过的学生匆匆走过不忘多看两眼,他们没带口罩,也没刻意伪装,幸而现在的很多学生娱乐迷了眼,财经看得少,时政看的更少,没被迷眼睛的学生不大相信他们这种人会不告知学校领导,不跟一个下属,大爷遛弯似的逛校园,不然,两人非得被认出来。
路过篮球场,一群人在最东侧的篮球架那围了一圈,看球的女生甚至比男生还多,不知是谁进了球,立即爆发一阵叫好。
王海生年轻时酷爱篮球这项运动,看到这场景不由想起自己大学时期在篮球场上的热血青春。
霍凛见他盯着那群学生,提议道:“海叔,我们去看看?”
王海生叹口气,朝东侧走,半开玩笑说:“廉颇老矣,我是打不动篮球了喽。”
霍凛说,“听闻海叔上学期间是学校主力,隔壁警院学生比赛都输给了您。”
“那可不!”王海生立刻说,“当年他们可是输得心服口服!”
霍凛笑笑:“看来这些小师弟们还需要您指点,今年的比赛再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王海生听了开心,顿时来了精神,昂首阔步向比赛方向走。东侧被围的水泄不通,他们换了好几个位置才找到一个能看清全场的视角。霍凛对篮球兴趣不大,就是陪着王海生,周围一声声喝彩,不由吸引他的注意力,一擡头,眼眸中闯入一个熟悉的身影。
篮球场的比赛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温知接到球后,面对防守者的左拦右截,迅速击地把球传到了魏清琅手里,见自己面前的两位防守人一个跑去补防,另一个放松了警惕,立即转身摆脱了防守人向篮下空位冲了过去,举手要球,魏清琅也是心领神会,将球直接向篮筐上传去,温知看准时机起跳,接球就是一个战斧劈扣!
女生的尖叫丶男生的欢呼,瞬间叠加在一起,如海啸一般包裹着这一方天地。
温知满脸是汗,不在意的用袖子擦掉,他打的酣畅淋漓,十分痛快,一双眼睛熠熠发亮。魏清琅跑近,擦肩而过之际,两只手臂十分默契的举起,在空中击掌。
手心相交的声音响在空中,一前一后两个人露出同样的笑容。
满身青春,年少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