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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第 32 章

温知声音干涩,却异常清晰,震得霍凛心尖发颤,他双臂紧紧搂着温知,两人之间风丝不透。温知一声不吭,环住霍凛的腰,安安静静的,额头贴着宽厚的胸膛,感受着对方的温度,确认这个人确确实实在。

“小知,”霍凛音线不稳,问他:“还冷吗?”

“不冷了,”温知整个人都埋在霍凛怀里,依赖又安心:“叔叔一抱,就不冷了。”

十一月初,寒气不重,在深夜里站几个小时,足够凉透皮肤,体内体外暖气散的一丝不剩。回到房间,霍凛放满一浴缸热水,剥/了温知的衣服让他躺进去。温水浸透全身,暖意顺着血管流窜,体温快速回升。

温知光/溜溜的,头发湿/着,脸上有不少水,皮/肤映着波纹,趴在浴缸壁上,盯着霍凛看。

“你在这泡一会儿。”霍凛又试试水温,“我出去一趟。”

温知神情立马紧了:“去哪?”

“借酒店厨房,”霍凛说,“给你熬点姜汤,驱驱寒。”

县城的小酒店不像嘉意,后厨二十四小时服务,这个点不到做早餐的时间,霍凛不麻烦后勤厨房,打算向前台说一下,找块姜,大枣和红糖,自己去厨房熬姜茶。

“我不喝,”温知慌乱撑起上身,水花扬起哗啦一声,他抓住霍凛的睡袍,“叔叔你别走。”

热气还没捂住,一动又跑不少,霍凛急忙把他按回去:“别动,好好泡。”

温知仍抓着他不松手,仰着头:“你别走。”

一双含着水汽和恳求的眼睛。

温知开了半夜的车出现在面前已是又惊又喜,这么泪眼汪汪的挽留,看一眼简直戳心戳肺。霍凛伸手抹掉他睫毛上的水珠,依着他:“不走,哪也不去了。”

温知翻过身子朝里挪了挪:“你过来和我一起泡。”

浴缸装两个成年男人些许勉强,水面摆动,时不时溢出外缘,哗啦啦流在地板。温知搂着霍凛的脖子,肌/肤紧密相/贴,不带一丝情/欲,淡淡白雾笼罩,蕴起脉脉含情,空气静谧,小小的浴室中,只剩暖意。

温知洗过澡,裹上浴袍,头顶罩着毛巾坐在床边擦头发,霍凛端着一杯白开水,塞进温知手里,拿过他的毛巾帮他擦。

头发的热气还没散,霍凛想想刚刚在楼下浑身冰凉的温知便心疼:“怎么不进酒店里?”

温知咽下一口热水,小声说:“我怕呆在里面睡着了,早上看不到你。”

小傻子不仅戳心戳肺,还想让人掏心掏肺,霍凛没了声,只想把命给他。一番折腾,温知里里外外都冒着暖气,脸颊红润,头发软趴趴的,显得很乖巧。

霍凛不问温知来的原因,只问他早上要吃什么,温知没正面回答,反倒跟霍凛说昨天早上起太晚没吃饭,中午裴亦川家的厨子送来的午餐,有道芋头糯米特别好吃,回到京市他也要学,学会了就做给霍凛和温林吃。

温知滔滔不绝,说得全是家常,霍凛手臂圈着他,下巴放在松软的头顶,目光柔的能滴出水,他上一次这么听温知说话是过敏的那顿晚饭。

那天霍凛看到温知和魏清琅打篮球,一群年轻的小夥子,在篮球场上生龙活虎,来回运球丶传球丶投篮,神采奕奕,好不张狂。魏清琅看温知的眼神不一样,霍凛认得那眼神,是一种看喜爱之人的炙热。他望着他们,年少青春,意气风发,汗水挥洒操场,击掌的那一刻,默契十足,让人看着异常般配。

般配。

霍凛被这两个字吓到,他隔着绿色的护栏网,远远感受着一群学生的朝气,突然想到,自己今年三十八岁,每天在权力的漩涡挣扎,精心算计步步为营,在外光鲜亮丽受人尊敬,实则内里丑陋不堪。

他的小知才二十四,一个人一生中最好的年华,霍凛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温知的悸动,少年刚满十八岁,站在发言台上,唇红齿白,满眼阳光的模样,像一片清透的薄荷叶。

他将温知带回家,口口声声说给了温知最好的,剥开外皮,里子全是自欺欺人,他看着温知和同龄人相似的笑容,脑海里浮现一个挥之不去却又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比温知大了十四岁,他要比温知先离开这个世界。

这个骤然出现的想法让霍凛全身发冷,他回到家,坐立难安,不停的在想,他走了,温知怎么办?他的小知只剩一个人,形单影只,甚至没有半个儿孙陪伴,一幕幕摆在眼前的结局让霍凛不能接受,更让他痛苦的是,温知未来遭受的一切,全是他造成的。

霍凛惊骇惶恐,不停的焦虑,他找不到出路,像只困兽一样狂躁不安,他开始痛恨自己的无能无力,后悔最初的选择,或许,一开始他就不该将温知带到身边。

当天晚上温知回家抱了他,他很快感受到身体的异常,手臂上出现的红点告诉他,他过敏了,温知先前碰了猫。

霍凛愣愣的看着,一时忘了反应,温知养过一只狸花猫,温林捡来的,养了三四年,平时温知不在家就是那只猫陪着温林。他们带着猫搬进寻畔别墅当天,他就过敏住院,别墅人仰马翻,温知得知原因后,便要把猫送人。狸花猫算半个家人,温林不愿意,小小年纪哭哑了嗓子,不停的求他,“哥哥哥哥,我不治病了,我们回家,我乖乖的不喊疼,你把花花留下来好不好?”

温知只是虎着脸凶温林不懂事,然后把猫送走了,虽然霍凛一再说养在后花园,不多接触就行,可温知清楚,一个屋檐下,再小心也有漏掉的时候,温林还小,免不了哪次碰了猫忘记洗澡消毒就跑进别墅,为保万无一失,送猫离开别墅是最稳妥的做法。

温知说着温林不懂事,很多个夜晚,霍凛明明看见,他躲在卫生间里哭。

霍凛放下衣袖,继续做菜,他不愿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病,也不愿去想,他只是想陪温知吃完一顿晚饭,不想连这种小事也做不到。

可最后,他偏偏就是那么没用。

*****

温知说了半天不见人应,他摇摇脑袋,妄图引起霍凛的注意:“叔叔,你怎么不说话?”

霍凛亲了一下他的发顶:“我喜欢听你说。”

温知转过身,与霍凛面对面:“我也想听你说,叔叔,你有事情也可以告诉我。”

霍凛默不作声,摸着温知的鬓角头发,满心满眼都是他,他想,他的小知怎么能这么好。

“叔叔,”温知擡手贴着他的手背,“我在这,你都可以告诉我。”

手心手背都是温知最直白的温度,温暖热烈,一点点蔓延到四肢百骸,给他安全感,同时让心底的恐惧和害怕逃无可逃。

“小知,”霍凛喉结滚动,颤抖着声音说出两个字,“我怕。”

温知轻轻说:“叔叔在怕什么?”

“我怕,我走了,温知怎么办?“霍凛看着温知的眼睛,声音隐忍而紧绷:“我怕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冷冰冰的生活,更怕他找了别人,将我忘得干干净净,我更怕丶更怕他就随着我离开了……我的小知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享受世间繁华……怎么能为了我就离开呢……”

霍凛红着眼眶,眼底全是克制的容忍,一字一句都带了不甘:“小知,你说,霍凛怎么就比你大那么多呢?”

周五下午魏清琅走后,霍凛将自己关起来,拿着笔,练了半夜的字,笔墨浸透宣纸,反反复复只有十个字: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遇见那个人,总想着和他一起长命百岁,就像有人说,说好了一辈子,差一年,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可是他和温知,差了十四年。

一个怎么也填补不了的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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