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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施翩最近正在筹备一个主题摄影展,方案迟迟没有敲定,这期间也一直面试了很多模特,但都没有中意的人选。
“真的可以吗,我也不是专业模特。”
“简简,我知道你婚期将近,如果太忙的话,就不为难了,但是我还是要表个态,我是真心想要邀请你参与这次摄影。”
“能参与你的创作中来真的太好了,想都没想过,可是我很少拍照,很怕搞砸了……”
赵简简说出自己的顾虑。
施翩一把拉住她的手:“你相信我啊,我想要的模特,不是摄影师的傀儡,而是一个真正的表达者,你身上有这种潜质,我们一起找到你身上的把手,将它释放出来。”
见施翩态度坚定,赵简简也鼓起勇气点头应下。
确定了灵感,施翩拉着赵简简讨论一些具体事宜。
直到门铃反复的响起,打断了她们热火朝天的对话。
“我都忘了,刚才定了披萨,这家可是很难买的。”
赵简简跟着施翩去开门,门栓咔哒一下打开,却见何繁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大份披萨盒子。
“何繁?”
赵简简不免愣住。
“辛苦我们帅气的外卖小哥了。”
施翩很自然地从何繁手中接过披萨,转头看向赵简简。
“这家店都不提供外卖,只能排队去买。”
“不好吃的话,你可欠了我一个好大的人情,施翩。”
何繁将右手从身后拿出来,只见手中捧着一瓶包装精致的葡萄酒。
“我可是把在英国收藏的红酒都拿来了。”
“什么日子啊,感谢何大建筑师割爱呗。”施翩笑着说:“存南今天有手术,没有口福了。”
“我就是知道他不在才拿过来的,要是被他发现我让你喝酒,到时候就避免不了一场‘手足相残’。”
施翩被逗得笑出声来:“好啦,哪有这么夸张,我现在的心脏情况很好。”
何繁进到玄关,弯下身子换好拖鞋,三人慢悠悠的走向室内。他扫了一眼赵简简,小声念叨着:“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好半天才开门。”
“我和简简聊的太开心了,何繁,你要是早点介绍我和简简认识就好了。”
施翩从柜子中拿出几只澄澈的高脚杯,赵简简在一旁解开披萨盒子的塑料包装。
“那可不成,到时候你站在她那头,和我讨价还价怎么办?当然要等到合同都签好了才行啊,是吧,雇主小姐。”
何繁懒洋洋走过来,他一边走着一边脱下外套,熟稔的挂在衣架上。
可以看出他是施翩家里的常客。
“何工真的是冰雪聪明。”赵简简调侃道。
“这么快把我的人攻略了,赵老师才是人中龙凤。”
何繁这张嘴真的是不饶人,和梦中那个温润如玉的形象大相径庭。
“stop,今日大忌聊工作。”
施翩急忙打断两人谈话,她上次就奇怪,这两个人,哪里来的莫名火药气息?
“今日呢,宜喝酒,宜披萨。”
施翩一边说着一边将开瓶器递给赵简简,她将开瓶器旋进葡萄酒的软木塞中,有些吃力的拔出来。
砰地一声,有点用力过猛。
软木塞拔出来的瞬间,开瓶器的鈎子划到了手上的皮肤,瞬间形成一道鲜红的血痕。
赵简感觉到皮肤上火辣的一条,正扯着嘴角嘶的一声。
何繁猛地冲到她面前,一把将她的手拉过去。
“我看看。”
他仔细的观察着伤口,用既严肃又关心的语气说着。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这幅关切的神情,只有很亲密的人之间才会这样。
赵简简本能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何繁也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后退一步。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点尴尬。
幸好此时施翩拿着创口贴走过来,手上还沾着刚才处理食物的酱料。
“那我帮她处理下吧。”何繁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施翩手中的创可贴。
“没事,我自己可以……”赵简简推脱着。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谁怕了?”
赵简简小声嘀咕着,还是将手伸过去:
何繁微微俯下身子,撕开创口贴的包装袋,小心翼翼贴在赵简简的手指上。
他全程没有碰到赵简简的手,甚至始终低着头,贴好创口贴就立刻转身离开。
“好了吗。”施翩洗好手走过来。
赵简简竖起手指:“ok的。”
“简简,你……”
顺着施翩的视线,赵简简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前沾满了红酒,肯定是刚才拔出酒塞时不小心带出来的。
施翩让赵简简先换上自己的衣服,把脏衣服丢到洗衣机里洗一下,于是她跟着施翩进入卧室。
卧室可以说是一个人最私密的地方,施翩的卧室也是极简风,床垫就直接放在地上,床头随处可见的摄影作品。
施翩打开衣柜,里面还有几件男性衣服,应该就是蒋存南的。
她挑出一件纯棉衬衫递给赵简简,衬衫上还有好闻的木质香水味道。
关柜门时,施翩不小心将柜子里的一个瓶子带出来,掉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到赵简简脚下。
是一个药瓶。
赵简简拾起来,“□□”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怎么这么熟悉?
她忽的想起来,上次在何繁车里也见过这个药。
施翩凑过来:“对了,存南还叮嘱我把药给何繁来着,差点忘了。”
看来这个药真的是何繁的。
“施翩,这个药有什么作用啊?”赵简简有些好奇。
“治脑癌的。”
“何繁有脑癌?”
赵简简音调不自觉的提高。
“他活蹦乱跳的,比谁都健康。”施翩轻叹一口气:“不是给他的啦,是何繁的爸爸,存南的舅舅。”
“天文学家何之锐。”
在那个梦里,赵简简是见过何之锐的。
“没想到你还关注天文学啊。”施翩感叹着:“好在何舅舅脑癌中期,晚期的话就麻烦了,经过控制后他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可以正常工作生活。存南不是在医院工作吗,比较方面帮何舅舅拿药。”
“直接把药寄过去不是更方便吗,还要经过何繁手里?”
赵简简记得那个梦中,何之锐常年在外工作,父子俩见面的次数很少。
“嗯?”施翩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听说天文学家的工作需要常年在外出差。”赵简简急忙解释一句。
“不太清楚哎,何繁很少讲到他的家庭。”
施翩是那种极有分寸感的人,并不热衷去打探他人的私事。
赵简简自知也不方面再询问下去,但她仍然心存疑惑,若只是帮父亲拿药,为何上次在车里,何繁会露出一种被戳破的不悦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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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衣服后,施翩赵简简走出卧室。
客厅里,何繁大喇喇的陷在整片沙发里,像是这个家的成员一般惬意。
见二人走出,他腾开了位置,将醒好的红酒倒入高脚杯。
施翩和赵简简也随意坐好,三人一手拿着披萨,一手捧起高脚杯。
葡萄酒的清爽回甘刚好解了披萨的浓郁油腻。
何繁像是很怕脏的样子,每吃一口披萨,都要掸掉粘在手上的玉米粉。
施翩将邀请赵简简当模特的事情讲给何繁,何繁并不以为奇,他只是微微颔首,询问施翩:“想好什么摄影主题了么。”
“嗯,不过,暂时保密。”
施翩微微一笑,见何繁不满的撇撇嘴,她接着说:“就像人生一样,如果提前剧透了多没意思啊。”
赵简简喝下一口红酒,舌尖上转过馨香的香气:“曾经看过一句话,摄影是能让瞬间变成永恒的魔法,我觉得说的很有道理。”
何繁放下酒杯,径直看向赵简简。
“那我就有点好奇了,赵简简,是你的话,会想让哪一瞬间变成永恒呢?”
他酒量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脸颊有些发红,耳朵更是,目光灼热直接的像是要烧起来了。
“很多啊,也许是遇到我男朋友的那一天,也许是即将到来的我的婚礼。”
“你们感情一定很好。”施翩抱着抱枕认真倾听着。
赵简简点点头:“遇到他的第一天,那是八年前的事了,我莫名有种感觉,好像和他认识了很久很久,感觉上辈子,上上辈子,都见过一样。”
“第一天,你们女生也太夸张了。”
何繁转过头,不以为意的叹出一口气。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么,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施翩看向赵简简:“我懂你。”
“何繁,那你会想让哪一瞬间变成永恒呢?”赵简简直接发问何繁。
何繁无所谓的摊开手:“你们只是说好的方面,怎么不说,有些瞬间,根本不想让它成为永远。”
说完这句话,他忽的眼神坠向地面。
蝶翅般的长睫毛,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底色。
赵简简心生不满,这话说的明显就是在擡杠嘛,况且何繁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不想客气,直接回道。
“何繁,跑题的话要罚酒哦。”
“现在吧。”
何繁摇晃着杯中绛色的液体,酒光映的他眼底涟涟。
“可以的话,我希望这一刻就是永远。”
赵简简并不满意这个答案,觉得他在敷衍:“这么讲就有点没意思了。”
何繁看向赵简简:“我说的是真话,有好吃的东西,有酒,有可以聊上几句的人,既不孤独,也不聒噪,刚刚好,可能我这个人比较容易知足吧。”
这时候赵简简的手机响起,是周柯的来电。
原来周家的远方表亲过来了,想要见一见周柯的未婚妻,周家父母举办了一场家宴招待。
赵简简起身告别施翩和何繁,她赶紧去换下烘干好的衣服,再出来,有些犹豫的看着施翩送给她的那副裱好的摄影照片。
“我帮你拿到日光倾城,你走吧。”
何繁躺在沙发里,翻看着手里的画册,并没有擡头。
“那就麻烦了。”
“没事。”
赵简简来到门口换鞋子,施翩跟着过来送她,何繁却没有起身,只是坐在沙发上跟她简单告别一句,然后继续翻阅着手里的杂志。
幽暗的玄关里,赵简简总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等她擡起头,透过玄关的木质隔断,只能看到专注于杂志的男子凌厉的侧脸线条。
她在敏感些什么啊,何繁才不会在意她来来走走。
“下次见了,施翩。”
“嗯嗯,下次见,简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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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简简离开后,施翩慢悠悠的踱回客厅,回到沙发上,感慨起来。
“本来还想和简简多聊一会儿呢,奇怪,跟她莫名很投缘,像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
“果然只能是瞬间啊。”
何繁合上手中的杂志,喃喃着。
施翩没听清:“嗯?”
“我也走了。”何繁一边说着一边起身。
“存南马上到家了,你们兄弟俩不是好久没见了么?”
施翩并不知道,何繁经常去医院找蒋存南。
对于这对兄弟来说,不见面,才是好事,说明何繁的病情比较稳定。
“拜。”
何繁换好鞋子正要推门离开,突然门锁咔哒一声,蒋存南进入屋内,刚好和何繁打个照面。
何繁和他简短招呼一句,就离开了。
蒋存南走进屋子,看到茶几上的三只酒杯和冷掉的披萨。
“这个何繁,难怪溜得这么快,竟然让你喝酒了。”
施翩清理的酒杯:“今天大家难得一聚,开心嘛,我只喝了一点点。”
“三个酒杯?还有谁?”
“就是上次那个女孩子,赵简简,何繁的雇主,她啊,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啦。”
施翩开心的跟男友讲起赵简简,她注意到蒋存南眼神有些僵住。
“怎么了,存南?”
蒋存南迅速恢复往日神情:“我还是担心嘛,你刚刚康复不久,酒精这种东西对心脏有刺激。”
施翩长长叹出一口气:“生病的日子,没有摄影,没有工作,没有生活,每天就是医院丶医院丶医院,感觉自己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你知道么,存南,我多珍惜这次摄影展览的机会,当我再拿起相机,发现这几年生病的时光已经耗尽了我的一切,我真的是很害怕。”
过去几年,天赋异禀的女摄影师施翩莫名淡出摄影界,一开始人们还有所异议,但日子一长,她渐渐被大家遗忘。
施翩从小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经常往返于医院,在她一次西藏采风之后,就去医院动了手术,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总算是身体彻底康复,重新回到公共视野前。
而这一次的摄影展,就是施翩回来的契机。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累。”蒋存南安慰道。
施翩摇摇头,眼里流放出异样的光彩:“你知道吗,之前找了那么久的模特,我都有点绝望了,但是简简能来当这个模特,我有一种预感,绝对会是一个很棒的作品。”
蒋存南摸摸女友的头发,拉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施翩拥在男友怀里,轻声说着。
“其实我不怕被观众遗忘,我最怕自己忘了自己是谁,热爱什么?”
自己忘了自己是谁,热爱什么。
蒋存南一下子想起了赵简简。
“如果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热爱什么,或许背后有难以明说的苦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