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远明起初一楞，随后大笑了起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让路过的路人都禁不住侧目，想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远明被她逗的眼泪都挤出来了，喘着气，说她：“小兄弟，你还真是有趣。太有趣了。”

“阿成，你听到了吗？”转头看向不感兴趣的霍玦成，“他也太有意思了吧？”

霍玦成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将何远明当成了空气。

何远明丝毫没往心里去，说算命先生：“你这是故意压着嗓子呢吧？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苍老的声音，不过你这个声音……哈哈哈哈哈，确实让我觉得好好笑。”

江晚烟眉头轻佻，听了他这话后咂舌。

这人是笑点低呢还是笑点低呢？

依旧保持着略有苍老感的低音，赶何远明离开。“公子若是找乐子，那边儿拐角有茶楼，相声评书不间断，要是不满意，右拐西林街，燕春院，环肥燕瘦凭君挑，若是不感兴趣，对面儿松竹馆，眉清目秀任君选。”扇子往侧边儿一指，“慢走不送。”

她这话一落，霍玦成的脸色都变了。何远明不是那么了解这些地方，但他知道。虽说他也常年不在家，可是逢年过节都会回来，和他大哥也出去逛过。

那燕春院但还好说，养女子的地方，可是松竹馆那可就截然相反了。那是个养男子的地方……全洛都最出名的小倌馆。正如这人说的，里面的眉清目秀，全都是羸弱如同女子的美少年。

何远明自然是没太听明白她的话，他去烟花柳巷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还都是被人拉着去的。

听了江晚烟的话，还以为是什么茶楼戏院一类的地方，摇了摇头：“不去不去。去那地方哪有在这儿和你聊的尽兴？”

“既然我耽误了你的生意，那索性我包场，你今天的生意我包了，付你钱财。”

“不要。”直接拒绝。

何远明从怀里掏出了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摆在了江晚烟的面前。江晚烟满不在乎，摇摇头。

看她这态度，拿她没招，何远明低下头，退了一步，说：“那你为我算上一卦，这总可以吧？一挂就这二十两，应该够你一天的业绩了。”

江晚烟看着那锭银子，告诉何远明：“不算。”

这回答倒是让人有些意外，这不是有钱不赚吗？

“为何？”何远明不解的问道，看着江晚烟，属实好奇。

她伸手将算命幡掉了个个，原本那一面写的是“占天卜卦”，而背面写的则是——“无缘请回”。

只听她道：“我只逢有缘人，无缘无分者不待。十文一卦，绝不多收。若是与我缘分极深，这香火钱不给也罢。”

看了看天，差不多是时候了，江晚烟起来收拾起东西来，看她利落的收拾，何远明也起身，将坐着的凳子递给了她，完事儿后江晚烟把东西送到了糖水店。

“这是下班了？”

“是。所以公子也请回吧。”

扇着扇子，哼着小曲，这人就要扬长而去。那“凡夫俗子”四个字让人看着觉得醒目。眼看江晚烟要走出去两三米了，何远明拉着霍玦成追了上去。

结果一个转弯，这人就没了。

人不算太多的街道上，哪儿有算命先生的踪迹？连个拿扇子的人都没有。

还真是奇了。

——

再次见到江晚烟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这回，就霍玦成一人。

付璇昨日到了洛都，如今何远明缠着他媳妇，完全没心思去想那算命先生了。那日江晚烟就那么消失在他们眼前，神不知鬼不觉的，这倒是让霍玦成起了兴趣。

他去过江晚烟摆摊的地方看过，糖水店的老板说那算命先生要离开洛都了，她只在洛都待三天，昨天是她摆摊的最后一天。

说起算命先生，老板喋喋不休。说那算命先生真是奇了，帮他解决了多日的梦魇不说，还让他的生意更加红火了些。老板家里有一子，体弱多病，看过的大夫也不少，就是没太大好转，可是让人操碎了心。

那算命先生指点了一二，他抱着试试的心态去做了。结果才过三天，他儿子的脸色就比先前红润了不少，精神气也好多了。他直夸那算命先生是下凡来的活神仙。

霍玦成听的半信半疑，他向来不信这些神鬼学说，认为是子虚乌有，荒诞不经罢了。若真有这么神，岂不是多几个算命的风水先生就能福泽天下了？

他是在路边的小吃摊遇上江晚烟，她今日的扮相还是不同。没了八字胡，摘了小布帽，也没穿大褂，而是穿了身深色劲装。

若问他差别如此之大是如何认出来的，答案是——扇子。

江晚烟那柄扇子给他的印象尤为深刻，扇面上的书法龙飞凤舞笔墨横姿，“凡夫俗子”四个字倒也是让人觉得新奇。所以当初他不免多看了几眼。

留短发的人较少，她那头短发才过肩，在人群中算是好认。

就这两点，很让人难找出符合条件的第二人。

此时江晚烟正站在烧烤摊边儿，等着烤面筋。

霍玦成走上前去，拍了拍她。江晚烟转头一看，下一秒，看了看周围。

哦，只有这一个啊。

这个沈默寡言的，一看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不过正好，这种人应该是不会多理她的。

江晚烟今天是在洛都的最后一天了，她傍晚的时候要跟着商队离开，去下一个城市了。

“有事？”

“没。”

“娃子，你的烤面筋好嘞。”老板将一把烤面筋递给了江晚烟。

江晚烟接过，没在摊子停留，可是走了，霍玦成跟着她。

她吃了一口烤面筋，孜然和辣椒粉的经过炭火的洗礼散发出浓浓的香气，秘制的芝麻红油垫在它们下面，而最初的生面筋裹的外衣是晶莹剔透的琥珀金浆——蜂蜜。

外焦里嫩的口感，红油辣子刺激味蕾，让人越吃越香，这要是再配上一份酸梅汤就很好了。

“你要吃吗？”扇子夹在了腰间，江晚烟一手拿着一大把烤面筋，另一只手拿着单独一根，递到霍玦成面前。

这人都跟了她半天了，一直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爪子，江晚烟合理怀疑他是在馋她烤面筋！

天气有些热，束着胸的江晚烟想着，等到下一个地方的时候一定要把厚厚的束胸带拆了，这么热的天束胸可真是太难受了。

霍玦成看着嘴边还有红油的江晚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是好，是接还是不接？看起来好像不错。

他最终还是接了，眼中带着迟疑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江晚烟一直盯着他，自然是捕捉到了他吃进嘴后眼里闪过的惊讶，然后看着他又吃了两口，把那串烤面筋吃完了。

这是……觉得好吃？

虽然霍玦成面上依旧没变化，但是江晚烟知道，他应该是挺喜欢的。

不禁好奇起来，这人在洛都没吃过烤面筋？这种满大街随便就能找到的小吃居然没吃过一次，未免有点可怜。

又递了一小把给他，说：“给你吃，签子别乱扔，一会儿有垃圾堆的时候再一起扔。”

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于是，这人就跟着江晚烟一路走着，知道手里的东西都吃完了，遇到了垃圾堆。

巷子里。

“好了，东西也吃完了，你可以不用跟着我了吧？”江晚烟擦了擦嘴，跟他说。

霍玦成看了她几秒，依旧是几分傲人的样子。说了句：“谢谢。”

江晚烟：（ ’ - ’ * )

也没理他，往前走。巷子那头，有些声音，似乎是有哪家挂了白。

等到出去了，一看，还挺多人的。

只听到人群中有人说——

“这杨家是做了什么孽啊！昨天是大喜的日子，今儿就挂上了黄纸。”

“杨家那个昨天又做新郎，纳了王家那姑娘做妾，晚上也没人在婚房外守着，听说今儿早才发现，已经晚喽，都凉透了。”

“我听人说，进去的时候看见的是，新娘子胸口有把刀，新郎还拿着呢，都没□□。新郎身上好好的，死的有点儿蹊跷啊。”

“王家姑娘不是有个定了终生的青梅竹马吗？不久前去世了。这头七还没过呢，杨家就硬纳了杨家姑娘为妾，昨天过门。”

“不会是王家姑娘昨夜里不愿从了吧？这男人一喝酒，醉了后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啧啧。”

“王家姑娘人很好的，性子也软。我以前还受过她的恩惠，如今她就这么没了……可惜了……”

“要我说，不会是那王家姑娘宁死不从，杨家的那个一气之下把人给杀了吧？王家姑娘的那个青梅竹马生前二人情投意合，最是疼惜她，可惜英年早逝没能将人家娶回家。算起来，昨儿不就是那人的头七吗？这王家姑娘被人断了命，定是他来给王家姑娘报仇，把杨家这个的命给索了！”

众说纷纭，七嘴八舌的。

霍玦成问江晚烟：“真的有鬼来索命吗？”

江晚烟看着杨府，眼神黯淡。

半响后，转身，折道走。

“不过是痴情的红颜多薄命罢了。”

她甩开扇子，语气轻佻，只道：“神鬼志异，故弄玄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过荒唐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