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动作, 没有台词,甚至没有场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这还让我他妈怎么来分析人物!”加斯帕快要把霍奇给他的剧本翻烂了, 仍旧一条关于他的正面描写都没有, 等等, 纠正一下,是他即将试镜的人物而不是他。“上帝啊!”他向后狠狠一仰, 本压在剧本上的草稿纸被风带动四散飘去,加斯帕擡头,像是被慢动作禁锢了那样, 他开始从眼前划过的草稿纸上寻找痕迹,然而上面什么都没有,那是一张张白纸,如同圣诞夜前夕的雪花一样。
这是加斯帕首次接触到保密工作如此严密的电影项目, 连试镜的演员都不能拿到完整的,关于最终凶手信息的剧本。
他已经研究了两天了,仍旧什么结论都没得出——除了这凶手是个宗|教疯子。
这样的状况让加斯帕相当暴躁, 连霍奇在他房间大价钱买来的各种装饰都没办法让他平静下来,或许堆满了整个金库的美钞才能让他静下心来。眼前这个电影就能给他那么多的钱……well, 至少半个金库,但前提是他能够拿下这个角色。
【乔!】加斯帕有些自暴自弃的连接了身在伦敦依旧刻苦工作的经纪人先生,【我放弃了, 给我看看成片吧,对着这个空白的剧本我什么也研究不出来……怎么会有人花那么大的功夫去按照七项罪恶去杀人?这完全没有任何道理……我是说, 看看那个可怜的家夥,他被绑在床上一整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经纪人乔耐心的听加斯帕抱怨完, 他刚跟英国电影协会也就是审查机构打完交道,那些人意外的好说话,所以带着愉悦离开的乔才能够面带微笑听完加斯帕一长串的牢骚。
【奥,可怜的加斯宝贝。】相信他,他一点也不认为加斯帕可怜,乔甚至连说这句话都是带着笑的,【你想看成片是吗,我没意见。你也可以呼唤系统,加斯,不用什么都征求我的意见……系统——】
【不!别,我想不用。】加斯帕猛地坐了起来,他重新撑在桌面上,一只手将额前叛逆的头发全部撸到脑后,【我还是继续琢磨吧,不用麻烦系统了。】
乔:【你确定吗?】
加斯帕点头:【我确定。唯一一次看了成片那糟糕的结果我仍旧记忆犹新呢。】
【可惜了。】乔一点也不可惜的说道,他投了硬币坐上伦敦的巴士,这里的计程车可不便宜,能省一点是一点。【等等……】当他坐在窗边不远处能看到泰晤士河的时候,一个点子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嘿系统——你能找出一些同类型的电影,我是说未来电影给加斯帕做参考吗?】
【oh!】远在美国的加斯帕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你真是天才,乔。没错,系统,给我找一些同类型的,尤其是那种宗|教狂热类的,有魅力反派的电影。】
系统发出了‘哔’的一声,【已为你找到电影片段“小丑”丶“汉尼拔医生”请问是否播放?】
【汉尼拔医生?】加斯帕楞了一下,【是我想的那个吗?】
系统:【是的,来自电影《沈默的羔羊》中经典角色食人魔汉尼拔-莱克特医生。】
【yeah……对,我怎么把他忘了。】加斯帕站起身,小跑着去了隔壁的房间,那是霍奇准备的,里面有四个架子,每个都比正常成年人的身高要高出一米,加斯帕确定整个美国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全的电影资料了。【沈默的……t…t……在这儿!】加斯帕爬上了梯子,在第二个架子的最上层找到了《沈默的羔羊》的光碟。
“天父在上,赦免我吧。”加斯帕将光碟贴在额头嘴里念念有词,在念过了第三遍后,他终于爬下了梯子。
乔皱了皱眉:【你这是在做什么?】
加斯帕:【我要对变态杀人犯进行心理研究了,我当然要提前忏悔。】
【哦。】乔发出冷漠的声音,【那好吧,等你什么时候研究完了在和我说话。】
【我会的。】加斯帕胸有成竹的说道,【当我参透了这个七宗罪杀手并准备为此开个派对的时候,我会记得叫上你的。】
两小时后——
乔已经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毫无形象的用牙签剔牙了,此时的他早已吃过了晚餐,而加斯帕仍旧在他们即时通话的联结中絮絮叨叨,时而困惑不解时而失望沮丧。系统恢覆出了新的功能,它变成一个白色的小光球漂浮在乔的身边,就和他们在纽约办公室的那个未来音响一样,只不过比那个更加有弹性一些,像个雪白的糯米团子。
加斯帕则坐在他的桌子前,面前摆着凌乱的资料和非常多他手写的分析,笔尖和纸张摩擦的声音传来,加斯帕说道:【这根本说不通!】
【嗯哼,】乔敷衍道,【什么说不通?】
加斯帕将五指插进头发里说道:【我看了电影,也看了小说,汉尼拔是一个智商极高,极度冷静且有极强掌控欲的人,在他看来杀人和吃人是两回事,被杀的人是人,而被吃的人相当于牲畜,那些有罪的人可以成为他的盘中美食,同时他也想通过这样的行为洗清他在无意识状态下吃了自己妹妹的罪恶,他不把自己当成食人魔,他把自己当成了上帝……这样的人怎么会和按照圣经七大罪过杀人的人是同类型的呢?】
乔看向漂浮着的系统,那糯米团子上面有两个白点,姑且算作它的眼睛,乔对它翻了个白眼,用口型对它说——‘你来告诉他为什么。’
系统:【……因为……】
然后系统的话还没说完,加斯帕开始自言自语了。
他像是根据他自己的话一点一点明白过来那样说道:【……谋划那么久,就为了杀七个人,你这混蛋也认为自己是神圣的对不对,混乱的世界罪犯横行,你要给人们一个警钟,你要用事实将罪恶剖开了展现在人们眼前……你不是享受杀人的过程,你在享受人们知晓这世界的罪恶丶坏人都被惩罚后惊恐的醒悟……我杀的不是无辜之人,我杀的都是有罪之人!就是那些人让这世界无比肮脏!我不是在犯罪,我是在拯救人们,我是上帝插入人间最锋利的武器……我也有罪,而我将在最后被审判,在我完成了我的使命后……】
说着说着加斯帕的称呼就从‘你’变成了‘我’,乔被加斯帕的这一通接近于自我剖析的话惊的目瞪口呆。
加斯帕脸上带着狂欢后的馀温,“我想我找到感觉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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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镜房间里
已经确定下来的米尔斯警探正抽着烟和助理聊天,与其说是聊天,不如说是抱怨。
“我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拿到这个名额的。”布拉德-皮特带着他一贯的侵略性和傲慢说道,“没人看出来他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吗,他要怎么演一个十恶不赦的连环杀人犯?”
一旁的助理谄媚的笑道:“他不是这块料,每个人都知道。”他帮皮特拿着外套和所以的东西,“无非是资本硬要塞过来的,他不会是最终的选择。”
皮特嗤笑了一声,“他要是被选中了,那这部电影就没什么好看的了。”这是部足以成就经典的电影,皮特可以保证,二十年后人们仍旧会为这电影的结局津津乐道,那是整部电影的高|潮部分,而他是绝对不允许一个只有资本在背后支持毫无演技的小子出现在那半个小时里。
“不错,选角导演和导演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准备给他一个难题,然后让他知难而退。”助理说道,“你会见证它的,先生。”
“还用你说。”皮特看了助理一眼,然后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用不着特意刁难他,我只用一半的演技就能让他知道自己和这部电影的差距有多么大。”
……
皮特开门走进了那间屋子,他身穿警探的服装,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男孩——他身上一点变态的味道都没有,表情平常,没有愤怒,没有高兴,甚至没有再次见到他的熟悉感。皮特心一沈,表演生涯带来的敏锐告诉他这是没那么简单。
“what's up.”皮特擡了擡下巴和导演大卫-芬奇打了招呼,“又一个来试镜的哈。”他走过加斯帕,然后颇带深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嗨皮特,”芬奇朝他挥了挥手,“辛苦你了。”接着他看向加斯帕,“来吧,让我看看你对已有剧本的解读,现在你是那个杀人犯了——试着激怒他。”
加斯帕点了点头,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转向和他演对手戏的皮特,“介意拿上一把枪吗?”
一把枪,当然可以,皮特点头,然后从腰间拿出模型。这不是第一个要他拿出枪的了,这样试镜毫无新意。
“谢谢。”加斯帕说道,“现在——”他说话的方式开始转变了,变得低沈而缓慢,“请你用枪指着我的头,不要移开,我到哪里,你的枪到哪里,这样ok吗?”
皮特再次点了头,他甚至不屑于用语言回答,就像他说的,毫无新意。
然后两秒后,皮特和折屋子里的所有人就会为他们的想法而感到后悔和耻辱。
只见加斯帕低下头将表情隐藏在黑暗中,然后双手背在背后十指交叉模拟出被捕的情形,接着他朝着皮特的方向,缓缓跪了下去。
在那一刻,整间屋子安静了。
甚至没有布料摩擦的声音。
皮特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看着加斯帕黑色的头顶,仿佛感觉到肺部被无形的挤压,他不想见到那张脸,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空气都结了冰。
当加斯帕擡起头的时候,那已经不是演员加斯帕了。
加斯帕跪在地上,双手背反绑,连说话都需要擡起头仰视皮特,然而他的气势却让皮特感觉自己才是那个被按在地上跪下的人。
皮特看着加斯帕开开合合的两片嘴唇,什么也没听进去,加斯帕自己编出来的那些台词,他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听进去。
不,他听见了。
他听见了那句让他汗毛竖起的话——
“你现在还活着只是因为——我需要你活着。”